女鬼

女鬼

抽屜里的藥品,有些並不是一種只有一盒,這很正常,因為日常生活里醫院開藥,根據服藥量不同,醫生開藥的數量自然也不同。

葉喜原本是秉持着一盒不落的原則,根據藥盒上的描述,把重複的葯一股腦都塞進相應的儲物袋。

但後來塞着塞着,她逐漸意識到了有哪裏不太對勁。

因為當她又拿起三盒一模一樣的葯時,她發現其中一盒葯,已經拆掉了外層的塑料包裝膜。

她留了個心眼,把之前塞進去的藥盒,包括剩下的藥盒都拿出來重新查看,最終又篩選出了兩盒漏網之魚。

在所有的藥盒裏,只有這三盒葯是被開過封的,不曉得為什麼。

她打開藥盒,將裏面的葯和其他葯仔細比對,果然,貨不對板,這三盒裏面實際裝的,並不是原版的葯。

有一盒葯她是能認出的,貌似是某種強效安眠藥,現在市面上都不允許售賣了。

另外兩盒裏面的葯是深褐色的膠囊,後面塑封上的字被刮花了,她拿到眼前用力看,勉強辨認出了幾個字。

急性……效……鼠……家中牆角……

她大驚失色:“靠,這不是老鼠藥嗎?!”

要說安眠藥還有得可解釋,這治療焦慮症的葯里突然混進來老鼠藥,會不會太離譜了?這是真的想自殺啊。

幸虧,雖說自己不算聰明,卻也沒完全傻透,及時看出了這裏面的不對勁。

難怪規則強調“做出正確的選擇”,如果她把這三盒錯誤的葯放進儲物袋,等倒計時一結束,就意味着又一次重蹈覆轍,租客李博還是相當於服毒自殺,剛才那具屍體就是最好的警示。

她站起身來,氣呼呼把那三盒藥用剪刀剪碎,全部扔到垃圾桶里,並蓋上了蓋子。

—————

燕曉枝正坐在自己床上,摟着自己倖存沒被破壞的骷髏抱枕,面無表情看向滿牆貼着的情侶照片。

哦,原來相冊整理是這麼回事。

她點擊手機,確認了最後一項任務,在看見倒計時之後,立刻起身翻箱倒櫃,在床墊底下翻出了一本DIY相冊。

很顯然,現在她要做的是,把滿牆的照片都摘下來,再按照相冊里零零散散的記敘,貼在它們該在的位置。

總而言之,實在是非常多此一舉的無聊工作。

熱戀期的男女通常喜歡送這樣費心思費時間的禮物,但對於她這種剛剛被渣男劈腿,看一切都不太順眼的人來講,這項工作就格外容易厭煩。

愛情什麼的都去死吧。

她動作麻利,把牆上密密麻麻幾十張照片都摘了下來合成一沓,先粗略瀏覽了一遍加深印象,便於待會兒具體分類。

結果看到中途,她就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了。

這些照片里的男主人公是同一個人沒錯,問題在於女主人公好像不是同一人。

儘管跟男生合照的女生,乍一看都是奶茶色捲髮,大眼睛小尖臉的長相,還都喜歡穿淺暖色系的衣服,可仔細看就能分辨出確實不是一個人。

葉喜平時愛看狗血言情小說,看完就和姐妹們分享,燕曉枝愛聽不愛聽的,這麼久以來也聽過不少。

所以她很快就意識到,這種情況,正是言情小說里長久不衰的經典設定:替身文學。

……無語。

她坐在桌前,翻開相冊第一頁,見邊緣處用粉色的高光筆寫着:

【阿文,還記得我們在大學校園的第一次相遇嗎?你撿到了我遺失的東西,笑着追上來問我,那時候你的笑容,比陽光更耀眼。】

第一次相遇,撿到東西,那照片上就應該有兩人遞與接的動作。

誰知道找來找去,居然這種場景也是複製的,男生阿文給倆姑娘都遞過東西,一張是遞飯卡,另一張是遞鑰匙扣。

燕曉枝一股無名火起,冷着臉色吐槽:“這怎麼區分?誰的眼睛更瞎誰就是女主角?”

她這話一出,房間裏本就昏暗的燈光,似乎又暗了一度。

有哀怨幽冷的女聲,在她背後輕輕回應。

“怎麼,你不認識哪個是我嗎?”

“誰能認識?”

燕曉枝是出於本能地回了這一句,而後就發現手機界面的倒計時,瞬間縮短了五分鐘。

規則要求“不要回應”,這代表着無論房間內出現任何聲音,她都不能回答對方。

她剛才回應了那句話,就違反了規則。

很好,釣魚執法,防不勝防。

她的白眼剛翻到一半,面前的化妝鏡突然泛起詭異波紋,模糊了映出的她的影像。

直到鏡中又多出了另外一張臉。

那是一張比打印紙還慘白的臉,唇色鐵青,漆黑的眼睛裏源源不斷流出血來,在臉上烙出對比鮮明的痕迹。

女鬼穿着白色的睡衣,正慢吞吞把腦袋擱在她的肩膀上,銅鈴大眼盯着鏡中看,表情似哭非笑,極其駭人。

它喉嚨里發出不明含義的嗚咽,轉而又把手臂也環上了她的脖子,從燕曉枝的角度,能看到它的手腕處有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可見是之前系統提到的那位割腕自盡的租客沒錯了。

一人一鬼,親密接觸。

可能換作別的玩家,再怎樣碰到這種突髮狀況,出於本能也要回頭看一眼,要做到毫不驚慌更是非常困難,分分鐘就要違反兩條規則。

但好巧不巧,這任務讓燕曉枝趕上了,專業對口。

剛才不小心回答女鬼,只是一樁意外,在靈異領域,同樣的錯誤她不會犯第二次。

有什麼好怕的?女鬼長發,她也長發;女鬼白睡衣,她也白睡衣;她與女鬼唯一的區別,就是沒化特效妝。

而且這是好機會啊,正好對比一下模樣,看看照片里到底誰才是慘死的替身女主角。

燕曉枝沒回頭,她只是心如止水地拿起兩張場景相似的照片,面對鏡子,對照着自己肩膀上的女鬼腦袋,認真研究起來。

嗯,果真有實物參考就很好分辨了,女主角是丟鑰匙扣那個。

“你和那姑娘都挺漂亮。”她說,“這叫阿文的男人是個傻比,為了傻比輕生,不值當的。”

系統只規定了不能回應,可沒規定她不能主動詢問。

她主動跟女鬼搭話,回不回應是女鬼的事情,與她無關。

沒想到女鬼還挺給面子,真就回答了。

“他從沒愛過我,他愛的是她的白月光,我只是個替身,可笑我還陪了他四年。”

得,這劇情猜的是一點沒錯。

燕曉枝沒再說話,也沒點頭,畢竟她現在說話或點頭都算回應,她不幹那違反規則的事。

她一絲不苟把照片貼在了相應的位置上,繼續翻開下一頁。

後面的相冊頁數,也依舊寫滿了熱戀回憶的甜蜜——當然,本質上都是糟心回憶。

【阿文第一次帶我去吃西餐,他說這是他最喜歡吃的一家西餐。】

一看照片,其實早以前和白月光一起去過。

【阿文說我燙雲朵捲髮好看,他還喜歡我穿杏色和淺藍色的裙子。】

再一看照片,這都是以前白月光的打扮風格。

【我的小名叫若若,但阿文總喜歡叫我洛洛,平時也不見他有口音啊,他真是奇怪又可愛。】

毋庸置疑,那肯定是白月光小名叫洛洛,人家電視劇莞莞類卿,他搞個若若類卿,白月光聽了都晦氣。

……

確認了女主角的臉,燕曉枝整理照片的速度就變得很快,她一邊貼着照片,一邊還不忘時刻關注着女鬼的反應。

女鬼始終緊密挨着她,像一台天然的製冷器,颼颼往她後頸輸送冷氣。

它顯然也在重溫這些照片,以及相冊里自己曾經真情實感寫下的字句。

或許是覺得屈辱,又或許是覺得憤怒,它的情緒逐漸開始不穩定,雙目圓睜,血氣蔓延,彷彿分分鐘就要爆裂一樣驚悚。

由於擔心對方一失控,會直接上手把自己掐死,燕曉枝冷靜思考之下,決定採取分享與共情的策略,稍微轉移一下注意力。

她說:“咱倆經歷還挺像,我前兩天剛失戀,談了六年戀愛的男友出軌了,還是網戀奔現,多有激情啊你說。”

“……”

果然,八卦是人類的天性,女鬼聽了這話,怒氣值暫時降了一些,並靠她又近了幾分。

“他為什麼出軌?”

燕曉枝繼續專心致志貼照片,她當然不能立刻回答,否則又要違反規則了。

她不說,女鬼倒是也不追問,只是一直保持着側耳傾聽的姿勢,幾乎和她臉貼臉,固執地煩着人。

她平時成天在恐怖密室里跟玩家們貼臉殺,真沒料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有這待遇。

大約又過了十五分鐘,她貼相冊進展了三分之一,算算這進度還是不樂觀,恐怕一個小時完成不了。

得琢磨琢磨旁門左道。

她瞥了一眼鏡中依然等着聽失戀故事的女鬼,心念電轉,忽然想出了個聽上去極不靠譜,但細思又挺合情理的辦法。

她問女鬼:“若若,要不你來整理這本相冊,我來給你詳細講一講自己的倒霉戀愛史?”

“……”

“你就當給自己那段感情一個完整交代,等相冊整理完,我出去找打火機把它燒了,一了百了,不留牽挂——別讓對渣男的怨恨記憶,髒了你的輪迴路。”

燕曉枝感覺,自己可能日常工作時耳濡目染,也受到老闆鹿箏的一些影響,忽悠人的口才變得越來越好了。

事實證明這說辭的確有效果,女鬼動搖了,它從燕曉枝肩膀上移開了腦袋,沉默半晌,終是一伸手把燕曉枝從椅子上推了下去。

“你講。”

眼看着它真的開始貼照片,只不過是帶着怨氣貼,還把沒有自己的合照上男友阿文的部分都撕碎了。

但從另一方面說,這姑娘又挺理智,知道渣男不地道和白月光沒關係,所以把人家的部分留着沒撕。

燕曉枝看似是在剖析過往情感史,其實是在暗中監督npc幹活。

她的語氣平淡至極,就像這段往事裏遭遇背叛的並不是自己。

“我跟我男友也是大學戀的愛,那時他長得斯文清秀,高高瘦瘦,正在我審美點上,我可喜歡了,覺得這是老天爺給我安排好的姻緣。”

“他家裏窮,平時吃飯我花錢比較多,節日紀念日什麼的也不讓他送禮物,還會給他添置衣服,給他買他不捨得買的籃球鞋和手機,出去旅遊基本都是七三開,我七他三。”

“就這,戀愛了六年,他也沒念過我的好,分手時說我冷血、不溫柔、沒情調、工作晦氣,說他想愛那種陽光開朗善良的好女孩,讓我放過他。”

“我說行啊,那你就滾蛋,就一個條件,以後別再讓我見着你,否則以我這不善良的性格,必找機會報復。”

燕曉枝說著,低頭瞄了眼手機時間,又看了看相冊的完成進度。

她意識到女鬼貼照片的速度慢了不少,應該是聽得太出神了。

她彎下腰去,湊近女鬼耳邊,語重心長。

“若若,男人這種東西,當垃圾扔掉最好,千萬別動真心——還那麼多頁沒貼完,你再不貼我可不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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