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瘟疫(11)

白色瘟疫(11)

上了橋,才發現橋上的路比想像中更崎嶇,每五十米就是一個岔路口。地面並不堅硬,乳白色的石磚表面隱隱透着血色,像是撐透的橡膠薄膜,稍微用點力踩下去,還帶回彈。

不出意外這些橋就是他們的血管了,還不知道是誰的。新人組全程走得頭皮發麻,生怕一個不慎將自己從裏到外弄個窟窿。

他們已經往上走了不少時間,從上往下看,至少有二、三十米,來時的橋面好像圖畫一樣平鋪在腳底下,行走在上面的人小如豆粒。

過了寬敞的大橋,再往前走的道路明顯變窄了很多,搬運工有條不紊地開始排起了長隊,等候過安檢,即使是趕時間的宗棲人等人也不得不放緩速度停下來——這個高度掉下去,准得砸成個肉泥。

警衛手持警棍,檢查一個才讓走一個。隊伍寂寥無聲,陸續往前走。

宗棲人無聲打量着周遭。

每一個搬運工都很安靜,但有了怪物偽裝成人的前提,這種平常也逐漸透出那麼一股子僵硬和不協調。

宗棲人抬了抬眼,對前面看着他出神的搬運工微微一笑。

後者嚇了一跳,急忙將頭扭了過去,然後又忍不住偷偷看他,眸中一點猩紅。

宗棲人隱隱聽到了他吞咽口水的聲音。

像是餓狠了的野獸,饞了肉味。

秋靜雨一直盯着面板,半晌才鬆了口氣:“病毒暫時沒有大幅度增加,我們還有時間。”

從這個高度俯瞰下去,正好能看見陸續出動的警衛和吞噬守衛。警衛暴起時,身體會膨脹數倍,變成不亞於三米高的巨型怪,縱身一個跳躍,大拳頭直接把逃跑的病毒砸了個稀巴爛。

不難想到病毒的遏止和他們的及時出動有關。

錢晨嘟囔了一句:“感謝免疫系統。”

除了所熟悉的這兩者,人員中還能看到生面孔——背着類似打農藥用的大鐵罐子,臉上戴着防毒面罩,拿着噴槍四處遊走。

這樣奇怪的人,前面的安檢處就有兩個,面罩遮蓋住了他們大半張臉,看不出下面是什麼神情。

宗棲人走過去的時候,總感覺這兩個面罩人在盯着自己。

警衛看他的眼神也帶着懷疑,不過檢查過身份證明沒有問題,也只能放人。

剛走出去沒兩步,宗棲人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喝聲:“等等!”

同時還有一陣勁風刮過他的耳側。

宗棲人雙手抱着氧氣罐,肌肉僅繃緊了一瞬就放鬆下來,停在原地不動。

就在面罩人的手快要觸及他的那一刻,這隻手在半空靈活轉了個方向,裹挾着氣勢洶洶的力道,一下拽住了宗棲人前面的搬運工。

搬運工驚慌失措:“怎麼了?你要幹什麼,別碰我……啊!”

出手的面罩人將搬運工甩在地上,即使有面罩擋着,也能感受出對方眼神中的寒冷。再然後他舉起噴槍,不由分說地打開。

呼啦。

從噴槍的口子裏飛快躥出一道磚紅色火焰,將白磚照得刺眼,周圍的溫度急速上升,連空氣都出現了肉眼可見的扭曲。

“啊啊啊啊——”

被抓來的搬運工連掙扎都沒有,就被火舌捲入其中,可怖的高溫熔化了他的皮膚,轉眼露出裏面扭曲掙扎的黑色怪物。

新人組看得一驚,這個搬運工居然是病毒偽裝的!

可他們和它走了一路,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異常。

面罩人使用的火焰不是普通的火焰,在沒有燃料的情況下,火勢不減反增。

怪物嗷嗷嘶喊着,爪子痛苦地在地面上刮出道道痕迹,也阻擋不了火焰依次燒穿它的皮肉、血管和經脈。

油脂燃燒過度的焦臭味瀰漫開來,最後連骨頭都只剩黑色的渣,和被燒通紅的地面交相輝映。

整個過程中,兩個面罩人和周圍的警衛都只是冷漠地看着,直到怪物死得不能再死,他們才將視線轉向了宗棲人。

新人組立時屏住呼吸。

長久的打量之後,面罩人似乎和剛才一樣,得到了宗棲人沒有問題的答案。

他們擺了擺手,示意人趕快過去。豈料宗棲人的腳剛邁出去,又給收了回來。

“長官。”宗棲人問,“我身上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秋靜雨兩人搞不懂宗棲人要鬧什麼,明明已經安全通過還要再多提一嘴。

果不其然,他這話一說,警衛們的審視又不約而同地回到了宗棲人的身上。

宗棲人走過來,展開雙臂一臉真誠地看着他們:“如果你們懷疑,可以搜一搜身。”

面罩人沉吟了一會兒,拿不准他是什麼意思,搖頭道:“不用。”

“不行,您一定得搜。”宗棲人的語氣突然軟下來,彷彿心有餘悸地打了個寒噤,恐慌兩字直接寫在臉上,“那怪物太可怕了,我親眼看見自己的同伴被它咬下了腦袋。如果連我也無意識變成這種可怕的怪物,那我會感到不安的,連工作都沒法好好做了。”

末了,他的表情愈發可憐巴巴:“拜託您了長官,就好好地多檢查幾遍吧,不能真的將怪物放進去。”

約莫沒見過這麼“活潑不木訥”的搬運工,面罩人沉默着,有些遲疑,直至聽到宗棲人最後半句話,他才徹底動搖。

他衝著同伴抬了抬下巴:“再檢查一下。”

這個檢查當然不止是搜身,怪物偽裝成居民之後,除了那身醜陋扭曲的皮囊,並不會多出來什麼東西,所以面罩人主要抓捏宗棲人的身體骨骼,看看皮下有沒有什麼異常。

湊近之時,宗棲人透過面罩下的玻璃看到他的眼睛,是如噴槍火焰一樣的磚紅色,就是這種眼睛一眼就看出了偽裝成人的病毒。

他突然唔了一聲,面罩人倏然停手。

雙方同時看着宗棲人手腕上明顯被掐出來的紅痕,表情都有點怪異。

“沒事的,長官,您繼續。”宗棲人縮了縮手又給伸出去,特別茶言茶語地抿唇道,“我不怕疼。”

新人組在旁邊看得是目瞪口呆。

什麼矜傲自信,什麼漫不經心,在宗棲人臉上通通都消失了,展現在眾人面前的彷彿只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小可憐。

接下來面罩人檢查的動作都帶顫。

他從上搜到下,從宗棲人的口袋裏摸出幾張卡片,正要往下檢查的時候,又聽頭頂傳來一聲泫然欲泣的悶哼。

“長官……”宗棲人眼尾泛起細微的紅,眸里好似潤了水汽,“那裏不能亂摸的。”

唰。

如果眾人的目光有實質,此時的面罩人已經被扎得千瘡百孔。當事人更是紅着臉急退了兩步,好像宗棲人是什麼洪水猛獸,顧不上想是不是真碰到了對方。

“咳。”

原先發令的面罩人輕咳一聲,打破這尷尬的氣氛,攤手接過同伴搜上來的卡片,大紅色,全是搬運工的身份證明。

他問宗棲人:“這些是從哪兒來的?”

不知道這些細胞之間熟不熟,但他們幾天一換代,想也來不及聯絡出深刻的感情。宗棲人當然不能說得很親密,臉上只有兩分自然的多愁善感:“撿來的……在他們被咬死之後。”

面罩人靜了靜,像是接受了這個說法,把卡片收進口袋:“你不能再留着,萬一被入侵者撿到會是個大麻煩……”

“長官,我這裏好像還有一張。”

話音未落,宗棲人從褲子口袋又摸出一張紅色卡片,自然而然地貼近了面罩人,眨着眼睛說:“我幫您放進去。”

那雙眼睛微微彎起,好像點綴着萬千星晨,面罩人頓時恍惚了一瞬。

再回神,宗棲人已經將手給抽了出來,特別有禮貌地道謝:“謝謝各位長官,麻煩你們了。”

“……沒事。”面罩人撇頭,欲蓋擬彰地擺手,“快走,別耽誤工作。”

宗棲人重新抱起地上裝氧氣罐的箱子,一溜煙兒就沒了影。

秋靜雨兩人相繼通過安檢,在門口的角落裏發現了倚着牆壁的宗棲人。

對方單手環胸,慢條斯理地打量着手中的磚紅色卡片,字母“E”赫然醒目。

【叮!您已獲得“噴火兵”的身份證明。】

【目前您已得到的身份證明有:搬運工(紅細胞)、醫生(血小板)、警衛、吞噬守衛、噴火兵。(5/9)】

新人組這才明白,為什麼宗棲人要讓噴火兵來搜他的身,原來對方早就瞄上了噴火兵的身份證明。

錢晨豎起大拇指,真情實感地說:“厲害了大佬。”

看到他們來了,宗棲人打了聲招呼:“走吧。”

三人先來到訓練中心,這個一聽就有很多免疫細胞的地方。

擺在宗棲人他們面前的是一座高樓大廈,至少表面是高樓大廈的模樣。隨着幾人靠近這座建築,原本鋥亮平整的瓷磚突然搏動了兩下,樹根狀的青紫色血管飛速掠過,好似牆壁突然有了生命,如同肉瘤一樣朝內收縮。

這只是一瞬間的事,很快牆壁就恢復了正常。但宗棲人還是注意到,那些血管表面隱隱透了分不顯眼的白。

像極了通體白化前的徵兆。

這是身體在對他們示警。

錢晨和秋靜雨突然狠狠地打了個噴嚏,連宗棲人也覺得喉嚨管發癢,忍不住一聲咳。

【您當前的體溫為38.5℃,中度發熱持續不退,伴有咳嗽、打噴嚏的癥狀。】

【您的狀況並不理想,請玩家抓緊時間。】

正要走進去時,風聲驀地變得急劇,背後有異響。

宗棲人神色一凜,守衛者瞬間出現在手裏,將將擋住如利箭般飛馳過來的攻擊。

鏘!

這一下突如其來,新人組甚至連頭都來不及回。如果宗棲人的反應再慢上半分,此刻他已經被人捏爆了腦袋!

再看攻擊者那張冷笑的臉,赫然就是與他們分別不久的夾克男。

一擊未能得手,夾克男的笑容卻更深,勢在必得的目光停在宗棲人身上好似看着一個死人,無形的狼牙拳套貼附在他高揚的右手上,直衝宗棲人的門面,剎那間甚至能聽見萬鈞之力撕破空氣的爆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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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離譜[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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