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瘟疫（10）
宗棲人可以把黑暗扭曲物當菜切，衝進孕體烏雲里做一個沒有感情的刷分機器，錢晨和秋靜雨不行。
回想起那扭曲的黑色怪物，兩人只想到怪物一下咬碎了搬運工的腦袋。白花花的腦漿，鮮紅的血，還有碎開的骨頭渣，混在一起從那猙獰可怖的齒縫中噴出來，也濺落在他們蒼白的臉上。
作為死過一遍的人，他們的膽子理當要大一點。
可是此刻，兩人還是不約而同地青白了臉色，攥緊自己戰慄的手腕。
宗棲人的目光從他倆臉上掃過，語氣不改只是平靜地問：“還記不記得我們的通關條件是什麼？”
雖然他們迷糊了點，但始終都不會忘記通關條件。
“找到治療疫病的辦法。”
只要能夠治療好身上的疫病，他們就可以從這該死的鬼試煉裏面逃出去，不用去管要不要和怪物硬碰硬。
頓時，兩人因怪物偽裝成居民而變難看的臉，又重新煥發起了光彩。
災難過後，原本就不怎麼熱鬧的城市變得更加冷清，無色黏液掛在街頭巷尾，地面升起氤氳霧氣，明明悶熱卻又感覺到刺骨的冷。
錢晨在風中打了個噴嚏，似乎想到了什麼，急於求證般問道：“宗哥，之前你有沒有感覺到身體乏力？很突然的那種！”
宗棲人瞅着系統喋喋不休的警告提醒，臉上沒有一點顯露：“我們的病情正在惡化，除了身體乏力還會出現其他癥狀。”
“不止是這樣。”錢晨急忙解釋，“之前你出去的時候，我和秋靜雨突然都覺得很累，就像被人抽光了所有力氣，差點暈死過去，連被怪物咬死的遺言都想好了。但很快這種強烈的無力感就消失了，身體只是正常的發熱……”
錢晨或許沒有秋靜雨膽大心細，但是他總能把握住關鍵點。
他想說這種一會兒重病一會兒輕症的情況很不尋常，就好像突然出現了某種轉機，讓他們的病症有所好轉。
可仔細一想，除了出現大量黑色怪物又被剿滅得差不多了以外，在剛才那短短的半天時間裏，這座城市還能發生什麼事？
錢晨有點不確定，聲音變小，豈料宗棲人讚許地看着他：“你的預感很對。”
說話間他已經搬來了一個大箱子。
黏液感應到周遭的不明物體，涌動着來包裹他的鞋子，宗棲人低頭瞥上一眼，悄無聲息地挪開腳，避了過去。
他衝著兩人招手：“過來看。”
兩人便湊上去。
之前也不是沒對搬運工的箱子打過主意，但都沒找到機會出手。現在箱子和屍體遍地都是，拿一個過來也無人發現。
宗棲人召出守衛者，槍尖插着縫隙，乾脆利落地撬開木板，露出內部排布整齊的鋁合金罐子。
錢晨：“我怎麼覺得有點眼熟。”
秋靜雨翻動罐子，看着露出來的“O2”標識，沒搬過氧氣罐難道還沒學過初中化學？她脫口而出：“這不就是氧氣罐？”
新人組對視一眼，齊刷刷去看宗棲人。
世上沒有巧合，有的只是必然。來勢洶洶的病症，因為黑暗扭曲物被消滅了大半而又減輕，這兩者一定有着某種緊密的聯繫。
讓人不由得聯想到最初到來時，他們最先接觸到這個城市裏看起來數量最多的搬運工。
搬運工的卡片，大紅色，字母R。
R字開頭的單詞有很多，但有一個特別能令人耳熟能詳的詞語。
Red，紅色。
海量的複製體，勤勤懇懇搬運着氧氣，紅色，還和他們的病——或者說他們的身體有聯繫！
近兩天的尋蹤覓跡，真相終於浮出水面，向他們露出了冰山一角。
宗棲人直接問：“搬運工的真實身份是不是紅細胞。”
雖是疑問句，但他是平鋪直敘的語氣，系統聲同一時間響起。
【叮！恭喜玩家發現“搬運工”的真實身份，獲得100點獎勵積分。】
100點！
那可是足足100點積分！
新人組也接到了積分提示，之前有一隻黑暗扭曲物被警衛打殘了落單，他倆合力殺死了它，也才得到對半分的0.5點積分！
可這還沒完。
井然有序的醫院，葯庫里只大量放着含有凝血因子的止血藥，除此以外對於其他病症沒留下任何記錄信息……
宗棲人啟唇再說：“醫生是血小板。”
血小板，platelet，數量多的情況呈乳白色。
【叮！恭喜玩家發現“醫生”的真實身份，獲得100點獎勵積分。】
又是100點積分到賬！
秋靜雨似有所感，指着天空中那快要完全消散的烏雲，激動到音量拔高：“那些黑色怪物難道是……”
宗棲人：“入侵人體的病毒。”
【叮！恭喜玩家發現侵入者“黑暗扭曲物”的真實身份，獲得100點獎勵積分。】
這就有300點積分了，類比起來，他們要足足殺死300隻可怕的黑色怪物才能得到這麼多！
就像貧窮到連饅頭都吃不起的人，突然有錢足夠包下全場奢侈品服裝，新人組快要被這天賜的餡餅砸得暈頭轉向。
可緊接着，他們從雲端墜落，回歸到滿目瘡痍的現實，艱難消化着這龐大且荒謬的信息量：“……也就是說，我們是在自己的體內？所有的城市居民，都是我們體內的細胞？”
遠處警衛吹響哨聲，勤勤懇懇的搬運工找到了之前丟失的貨物箱子，或抱或背，或用推車裝着，重新走上了橋。橋上人頭攢動，一起一伏，像是江面上永不停歇的波瀾。
新人組同時想明白了某個疑點。
為什麼卡片沒有編號？因為太多太多了。
人體之內的細胞有幾十萬億個，平均每天都有大量細胞隨着新陳代謝而死去，又有大量細胞出生，周而復始，生生不息，要是列出編號，根本記不過來。
只是試煉模擬出來的城市有所簡化，看起來沒那麼多而已。
錢晨駭然：“那這樣的話，我們要怎麼找到治療方法……這裏真的有白色瘟疫的治療方法嗎？”
原本他們以為治療方法藏在某個秘密的地方，或是一管針劑，或是一副葯，只要探索完所有的地圖，就總能找到。
可真相卻給了他們一個狠狠的大逼斗。
【經過步步探查，你們已初步解開籠罩在這座城市上方的疑雲，發覺自己並非誤入某個陌生的險境，而是深入體內，與病魔做直接抗爭！】
以往的和病魔抗爭都是形容詞，現在是真.直接抗爭。
宗棲人絲毫不見慌，笑着拍掉手上的灰：“人這一生不知道要得多少病，你覺得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
“去醫院，找醫生看病吃藥。”
“沒看病沒吃藥的時候怎麼辦？”
“那都是一些小毛病，自己扛啊。”
新人組頓住，宗棲人一聲輕笑：“瞧，它們不是正替你們扛着么？”
橋上的警衛回防崗位，天上時不時一陣陰影掠過，是巨型怪孜孜不倦地巡邏在城市上空，尋找着入侵者中的漏網之魚。
原本看着特別兇惡叵測的怪物，現在卻多了一絲親切和難言的……感動。
“對。”秋靜雨迅速冷靜下來，“既然是病毒入侵讓我們得病，那我們把所有病毒都清理乾淨不就行了？”
【叮！恭喜玩家找到治癒疫病的正確方法！正在計算體內剩餘病毒數量……】
【計算完畢，剩餘病毒數量為：31747。】
秋靜雨才冷靜下來的表情又踏馬要裂了。
“多，多少？！”
他們又瞪大眼睛看了一遍，確定沒有多看一位數，忍不住齊齊臉色難看地爆了句髒話。
“這數量都可以拉出去攻城略池了好嗎！”
宗棲人沒說話，瞄一眼自己好不容易賺來的八千多積分，又在五位數的病毒數量上看了良久。
新人組嘰嘰喳喳怨氣滔天地罵了好久，卻發現大佬並沒有和他們同仇敵愾。
少頃，他們聽到宗棲人遺憾地喃喃自語：“只靠個人力量去解決這些傢伙，不太現實啊。”
兩人：“……”
為什麼他們聽出了對方想要直接干架的意味？
錯覺吧？是錯覺吧？
“我覺得可以去還未探索過的三個地點裏看一看。”秋靜雨快速接話，“只靠我們三人肯定對付不了這麼多病毒，必定要藉助身體裏的免疫系統，也就是那些警衛和吞噬守衛。”
【目前您已得到的身份證明有：搬運工、醫生、警衛、吞噬守衛。（4/9）】
【目前您已揭露的身份有：搬運工-紅細胞、醫生-血小板、黑暗扭曲物-瘟疫病毒。】
錢晨頭頂的小燈泡突然一亮：“警衛和吞噬守衛是不是白細胞？”
【叮！答對一半。】
還能答對一半？
吞噬守衛的前兩個字太有既視感，秋靜雨努力回憶了一下：“吞噬守衛是不是吞噬細胞？”
【叮！答對一半。】
怎麼又是一半！
可憐新人組不是醫學生，不知道細胞的分類有多細。錢晨絞盡腦汁，終於又想起來一點東西：“巨噬細胞！它們是不是巨噬細胞？”
【叮！回答錯誤，都不是。】
新人組：“……”
麻了。
宗棲人終於發話：“沒有具體學習過這方面的知識，猜不出一些專有名詞很正常。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問題是，如何了解這些免疫細胞的作用，進而找到辦法促使它們殺死所有病毒，徹底治好我們的疫病。”
對上兩人的眼睛，他聲音緩而冷靜，莫名有種讓人信服的力量：“我們得去一趟起源之地，或者是培訓中心。”
有搬運工注意到了三人面前的氧氣罐，眼巴巴地跑到旁邊來看着。
宗棲人將氧氣罐抱起來，示意自己要搬。搬運工失落了一瞬，轉頭又去撿其他掉落的箱子。
在宗棲人的示意下，新人組也搬了兩個箱子，揣好搬運工的身份證，準備上橋。
宗棲人沉聲道：“而且因為病毒的某些特性，我們得抓緊時間。”
不用他具體解釋，新人組已經看到了反覆跳動的病毒數量。
系統剛才計算出來的病毒數量有31700多，這個數量已經很可怖。可是就這麼一會兒沒看，病毒數量居然已經達到了31800！
明明形勢很緊迫，周圍的空氣卻彷彿凝固住了。
明面上沒有再看到多少病毒，是因為它們偽裝成了城市居民。而病毒入侵宿主細胞的下一步，就是複製並擴大自己的數量，侵蝕人的各個器官。
一旦免疫系統不敵病毒而淪陷……迎接他們的，將會是白色瘟疫患者最後的結局，通體白化，呼吸衰竭而死！
三人加快速度上了橋，隨着忙碌的搬運工人群往前面的高樓大廈而去。
而在離他們較遠的建築屋頂上，夾克男面無表情地用力，手裏咔嚓一聲，黑暗扭曲物一個痙攣，化為飛灰。
千紙鶴拍拍翅膀，確定了宗棲人三人的方位。
想起自己受到巨型怪和警衛的追擊，想起邵昌的死，夾克男惱怒地發笑，眼中的陰狠幾乎凝為實質：“你們三隻小老鼠，可真是讓我好找，非得讓我動用追蹤道具……”
“這個賬，必須從你們的身上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