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們
第六章她們
“哎，你們白天聽到的童謠，歌詞是這樣嗎？”
鹿書凡雖然主動要求進入遊戲，但他其實特別怕鬼。嚇得把兩隻手縮進袖子裏，虛虛扶住石碑。
弒雲天撓撓頭，“我沒仔細聽，後半段好像有點區別。”
“在河底，在荒山，冤魂含雪十八載。”魚七秒念出石碑上第二句童謠，眉頭緊皺。
原本以為那幫老光棍嘴裏的童謠，已經足夠詭異了。
而石碑上的版本，單單看文字，就讓他們產生毛骨悚然的恐懼感。
夙筇是新生NPC，對人類社會了解甚少。
他默默讀完石碑上的文字，又觀察三位玩家的表情，平靜陳述，“我們，接近真相了。”
話音剛落，空氣中響起系統提示。
【系統：NPC夙筇觸發隱藏任務[她們]，請根據線索完成任務。】
夙筇指揮他們仨，扛起石碑，吭哧吭哧放回村口，然後鬼鬼祟祟溜回石窟睡覺。
“總之，先把石碑放回去，別驚動其它玩家。”
“現在咋辦？”
【‘窮’副本隱藏任務：她們。】
順我者贏手握攻略，進入遊戲之前，便享受大部分玩家的簇擁與追捧，收集的玩家情報非常詳細。
至於遊戲失敗的後果，目前沒有人能說清。
夙筇朝他走過去，順我者贏眼裏明顯露出垂涎，饞系統NPC的經驗值和技能。
他們起床前，順我者贏已經派人，把失蹤玩家的信息全部收集起來。
“已經什麼時候了，你們還有心情找錢！有沒有發現，村子裏少了幾個人？”
第二天清晨，他們是被其他玩家的尖叫聲吵醒的。
“何止幾個，我剛才挨家挨戶調查，發現足足少了二十多個玩家。”
又過半分鐘，系統終於接受現實，向夙筇發佈任務詳情。
按照遊戲規則，無論哪種任務，都是給玩家準備的。
幾個人面面相覷一陣，弒雲天再次撓撓頭，“我玩遊戲懶得動腦子，特別討厭解密任務。假如任務失敗，有什麼後果？”
鹿書凡：“你知道原因嗎？”
播報完畢，系統音憑空消失。
NPC憑什麼觸發？
夙筇：問我？
我還想質問系統呢。
完成主線任務就能離開副本，完成支線任務可以獲得更多積分獎勵。
如果完成隱藏任務，不僅能離開副本，還能獲得更多獎勵。
——狗比系統沒有支付這部分的工資。
他兢兢業業協助玩家攻略副本，誰能想到，副本任務落到自己頭上。
折騰了整整一天加大半夜，旁邊三個玩家累成狗，閉起眼睛睡得昏天黑地。
夙筇舉起手環，敲敲打打一番，突然想起自己會說話，費勁吧啦打什麼呢。
他鄭重其事清清嗓子，解釋道，“副本NPC出手，他們任務失敗了。”
“嗯嗯，好！”
簡單來說，他們所處的副本，全部由副本NPC的想法操縱。
熟睡的三人被外面動靜吵醒，迷迷糊糊問外面發生了什麼。
“不見了，所有的錢都不見了。”
前兩天，副本NPC沒有任何行動，讓他們差點忽略大boss的存在。
【任務介紹：尋找桿桿村消失的‘她們’，並完成她們的願望，還原副本真相。】
沉默片刻，冰冷的機械音產生疑惑：【NPC為什麼會觸發副本任務？】
又很快想起什麼，害怕地摸摸脖子。
半夜依然有風刮進來，夙筇無法確認源頭，索性放棄掙扎。
《IF》系統任務主要分為兩種，主線任務和支線任務。
除此以外，還有極少觸發的隱藏任務，難度高於前兩種任務。
夙筇殘忍地回答，“遊戲失敗。”
“啊！我的錢呢？！”
副本NPC？
“權限不足，我去外面調查一下。”夙筇收起操作板，飄到石窟外收集情報。
【任務難度：E（和平）】
聽夙筇提醒，他們才想起來，《IF》完全由NPC控制。
“離我遠點！”順我者贏劃出一道虛空結界。
夙筇停下腳步，揚起無害的棉花糖腦袋，指指他手中記錄情報的本本。
“想看？我憑什麼給你？”順我者贏奚落，“你一個系統NPC，還有不知道的事情？”
夙筇社會經驗有限，聽不出金大腿的陰陽怪氣。
他語氣誠懇，軟噠噠說，“我用其它情報跟你交易，可以嗎？”
順我者贏：糟糕，良心好像有點疼。
其實夙筇明明可以向弒雲天告狀，逼他把本本交出去，或者用‘少砍一次腦袋’作為籌碼。
夙筇卻選擇用情報交換，禮貌又真誠的談條件。
順我者贏自我檢討，發現這個NPC從始至終，除了砍過他腦袋之外（？），沒做什麼過分的事情。
反倒是自己，饞人家NPC的線索和積分，每次都惡聲惡氣刁難他。
順我者贏態度軟化幾分，抬起下巴示意，“先說說你的條件吧。”
夙筇手裏線索非常多，牽一髮而動全身。
假如告訴順我者贏，有可能泄露隱藏任務。
夙筇並不介意多引導一位玩家，但他答應魚七秒在先，要暫時保守秘密。
思索片刻，夙筇回答，“我可以告訴你淘汰條件。”
“真的嗎？”順我者贏沒說話，旁邊的玩家先急了。
他們只想平平安安過關，才不在意隱藏任務。
早晨睜開眼睛，發現副本內一半玩家人間蒸發，感覺實在太可怕。
未知永遠是最恐怖的。
玩家人心惶惶，只想快點弄清楚淘汰條件，儘可能保全自己的生命。
順我者贏聽到他們的催促，便不再討價還價，將本本遞給夙筇。
夙筇大致翻閱本本，着重觀察失蹤玩家的信息，心裏大致有推斷。
他把本本還回去，告訴順我者贏，“該副本NPC的能力，應該類似於抵押或者上供。昨天賺到錢的玩家，以貨幣作為抵押。昨天沒有賺到錢的玩家，以自身作為抵押。”
“怎麼會……”
“所以說，我們辛辛苦苦賺到的錢，會莫名其妙消失。如果不去賺錢，就換成我們自己消失。”
夙筇：“憑藉我對系統的了解，是這樣。”
玩家們集體沉默。
他們現在的絕望，不是因為貧窮本身，而是因為昨晚以為努努力就能脫貧的自己。
直到此刻，他們才領悟，為什麼系統說‘窮’是難以治療的絕症。
生為人下人，永世不翻身。
夙筇原本感受不到情緒，此時此刻，他似乎被濃郁的絕望感染，發揮引導NPC的職能提醒大家，“請你們遵守規則，努力存活。”
他攏起披風，回到石窟，向魚七秒他們說明自己推斷的結果。
“你的意思是，副本NPC要麼讓錢消失，要麼讓人消失？”
“嗯。”夙筇點點頭，向他們透露的信息明顯更多，“我昨天在城市裏尋找線索，順便留意每個玩家的狀態。消失的二十多位玩家，全部是昨天沒有收入的人。”
“你好厲害，找到關鍵線索的同時，還能兼顧這麼多細節。”鹿書凡果斷表示，“我以後不叫你廢物點心了。”
“……”夙筇默默將目光投向沉思的魚七秒，“有問題嗎？”
“我相信你的說法，但是——”
魚七秒打開自己的背包，“我賺到的錢還在。”
“哈？！”一夜回到解放前的兩個窮光蛋傻眼了，質疑係統的公平性。
“系統不會在原則問題上，偏愛某位玩家。而且，昨天副本NPC，確實使用技能了。”夙筇思考良久，又說，“副本NPC技能是有條件的，肯定是你避開了條件。進入副本后，你有做什麼嗎？”
“沒有。”魚七秒誠實地搖頭，“進入副本后，我一直和你們在一起。”
鹿書凡：“我明白了！肯定是因為你把一部分錢放在城裏！”
夙筇否定，“不可能，城市也屬於副本的範圍。”
退一萬步講，即使留在城裏的錢不消失，留在桿桿村的部分也會消失才對。
“頭疼。算了，管它呢，只要七秒的錢還在，我們三個都能通關。”弒雲天哥倆好般把胳膊架到他肩膀上，意圖非常明顯。
魚七秒把他胳膊扔下去，語氣冷淡，“我今天沒有觸發，不代表未來幾天不會觸發。穩妥起見，大家要想辦法完成夙筇的隱藏任務。”
“好，聽老闆的！”
今明兩天沒有進城的巴士，他們有足夠時間搜尋。
桿桿村副本開啟第三天，明面上的土地，其他玩家已經翻了個底朝天。夙筇也在剛進村那天傍晚，繞着桿桿村仔細尋找，沒有找到有用的線索。
按照正常方式，即使把整個村子掘地三尺，也很難找到有用的東西。
幸好，夙筇昨晚發現關鍵線索。
鹿書凡只覺得那首童謠詭異，不敢仔細聽。
但夙筇沒有‘恐怖’的認知，他把童謠背下來，認真分析歌詞想要傳達的信息。
昨晚巴士回到桿桿村，老光棍們唱得童謠，與第一天稍有變化。
但石碑上的兩行歌詞，明顯在回應第一天的兩句童謠。
只要以交錯的方式，將兩個版本拼起來，那麼童謠就會變成：
男：桿桿村，光桿桿，我的金山在哪裏？
女：桿桿村，光桿桿，你的金山在那裏。
男：問媽媽，問妹妹，我的金山在哪裏？
女：在河底，在荒山，冤魂含雪十八年。
男聲和女聲分開聽，明顯能聽出一問一答。
而這個問題最後的答案——
‘在河底，在荒山。’
夙筇推斷正確的話，這兩個地方，就是‘她們’所在之地。
結合後半句‘冤魂’，恐怕要尋找的她們，早已經……
他把這個分析告訴其他幾個人，魚七秒和夙筇想法類似，決定分成兩隊尋找她們。
鹿書凡膽小，相比起萬分詭異的河底，他選擇相對沒那麼多古怪的荒山。
夙筇和魚七秒約好，晚上去探索桿桿河。
不對，應該叫日月河或者陽陰河。
只有逢魔之時，渡過河，才有機會發現陽陰河真正的秘密。
“那塊石碑刻字：男人勿入此河。”魚七秒低頭審視自己，發愁地問，“我應該怎麼渡河呢？”
夙筇上上下下打量他，語氣認真，“我有辦法，你願意把自己交給我嗎？”
“……願意。”魚七秒愣了下，才回答。
夙筇究竟有什麼辦法？
搞得如此莊重，魚七秒差點以為某棉花糖向自己求婚。
“小點心，你有什麼辦法？”鹿書凡直接詢問。
夙筇沒有回答，揮揮繃帶把他趕出去。
鹿書凡慘遭驅逐出門，拖着沉重的身體，跟隨弒雲天探索荒山。
聽夙筇說，村裏有幾個廢棄的石窟。
他上次過去，用盡全力卻沒辦法撬開石窟封死的門。
弒雲天走到廢棄石窟附近，見門鎖還完好如初。
想必後面來的玩家，也沒辦法撬開門。
“你閃遠點。”弒雲天拔出重刃，對準石窟門，狠狠劈下。
“弒總，你行嗎？”鹿書凡知道，弒雲天那把重刃，是系統發給每位玩家的新手福利，也就看着嚇人。
副本內有幾個玩家，通過殺死擬態NPC或其他玩家，已經升到二級三級，卻拿那扇門無可奈何。
高手們紛紛敗陣，弒雲天區區一個底層玩家……
前言收回。
鹿書凡心理活動還未成型，就被打臉了。
只聽‘咔嚓’幾聲，厚重的門裂開幾條縫，在一記全力的重擊下，碎成幾片。
弒雲天扛着刀，大步走進廢棄石窟，沒找到她們或者她們的屍骨。
廢棄石窟比他們居住的石窟大，裏面很深很深，不知道蔓延多少米。
石窟兩邊，靠着牆壁，有幾個大鐵籠子。
外形像屠宰場關狗的鐵籠，裏面還有幾條鐵鏈。
兩個人一路往前走，至少看到十幾個籠子。
走到盡頭，前方又出現一扇厚重的門。
“奇怪，這裏啥都沒有啊。”弒雲天摸摸頭，懷疑夙筇分析有誤。
鹿書凡難得正經，蹲下來拉起一條鐵鏈，沉默的望着鐵鏈末端的手銬腳鐐。
他伸手比劃。
手銬和腳鐐的尺寸，比自己骨骼稍小一圈，卻明顯是人類的尺寸。
“別看了，都是鐵籠。”弒雲天大咧咧說，“這是現實副本，再怎麼鬧鬼，也不可能把大活人變成籠子啊。”
“人是不能變成籠子。”鹿書凡眸色沉沉。
“如果說……”
“把人變成狗，變成豬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