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九十四 時間大法(三)
買了烤箱,余清音的寒假生活頓時充實,但是又迎來新的煩惱,那就是縣裏沒有正兒八經賣烘焙用品的店。
范燕玲很支持女兒不坐在書桌前的新愛好,特意去村裡賣麵包的小作坊那裏買材料。
但可想而知的,好麵粉肯定沒有,動物奶油更是天方夜譚。
更好笑的是,連秤都是她奶奶賣菜的那個小桿秤。
余清音拿着這個老古董,有些不知所措,恨不得拿放大鏡來看刻度準確停在哪兒。
這種用實驗室精神做蛋糕的行為,范燕玲無法理解。
她在廚房裏幾十年,從來是水多放面,面多放水,加調料都靠適量,再不行就先嘗個味道再說,哪裏見過這架勢。
只是滿心狐疑,她仍舊略顯和藹:“沒事,人吃不了可以給雞吃。”
余清音雖然生在農村,對種地養雞一類的事情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她心想原來雞這麼的雜食,下一秒意識到不對,說:“人肯定可以吃的!”
孩子爸不挑食,只要吃不死的都可以。
范燕玲敷衍地點點頭:“嗯嗯嗯,給你爸吃。”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余清音覺得就是土法鍊鋼,今兒也得造出兩塊鐵來。
她在廚房東敲西打的,余景洪和余海林就在外面看熱鬧,深覺得這動靜比年三十的煙花還有勁,眼瞅着快出爐,生怕被當成小白鼠,撒腿就要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余清音頭也不回:“不許動。”
做弟弟的,這時候不犧牲還要哪天。
余景洪毫不猶豫,把堂弟推出去:“你先來。”
余海林雖然不太清楚自己的胃在哪,一瞬間門也有些胃疼。
他緊緊地抿着嘴,面對姐姐的目光沒能抵抗太久,肩膀頹唐地垂下來:“知道了。”
看不起誰啊,余清音雙手叉腰:“有你們求我的時候。”
余景洪覺得不太可能,畢竟兄妹倆一起長大,他還是頭回知道堂妹會用烤箱。
因此他謹慎地往後退一步:“拭目以待。”
夾在中間門的余海林現在是弱小可憐又無助,他摸着還有些燙手的吐司:“姐,等下吃行嗎?”
余清音含笑反問:“你覺得呢?”
余海林多乖覺,從邊上撕下一塊吃。
大概是一開始的期待值很低,他喜出望外:“跟店裏的一樣。”
材料實在不好,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余清音嘗着其實挺粗糙的。
她不太滿意道:“湊合吧。”
余景洪被他們姐弟倆的一唱一和搞得半信半疑,自己吃了才說:“還真挺好吃的。”
什麼意思啊,余清音瞪他:“少瞧不起人。”
余景洪想為自己辯解,轉念彷彿有哪裏不對,眼睛微眯,上下打量着堂妹:“不對勁,你有秘密。”
看她剛剛的樣子,完全不像第一回做。
余清音心裏一咯噔,嘴上說:“有你的大頭。”
語氣跟平常沒有不一樣的地方,但余景洪就是聽出一點心虛。
他雙手抱臂,莫測高深:“最好是沒有。”
如果說世上有個人最了解余清音,那簡直非他莫屬。
但有的秘密,實在不是可分享的範疇里,她只是伸手往旁邊一指:“余海林快吃完了。”
居然趁人不備,實在是小人行徑。
余景洪餓虎一樣撲過去,堂兄弟兩個扭成團。
還不是狗腿給余清音看,她把剛剛記的那一筆先劃掉,琢磨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既然縣裏沒有,那她就去市裡。
市裡只有一家烘焙店,做的是壟斷生意,面積不是很大,可以選擇的材料品牌也比較少。
余清音深深懷念後來網購的便利性,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買單。
她付錢的時候半點不猶豫,余景洪都感覺像是中蠱,攔着她:“八百多呢!”
余清音撥開他的手:“不算貴。”
老天爺,那要怎麼才叫貴。
余景洪咽口水:“原來做麵包這麼費錢,那人家開店的靠什麼掙錢?”
余清音使喚他拎袋子:“一分錢一分貨,吃了我做的你才知道什麼叫麵包,”
這麼有信心?余景紅心想那真是不容錯過,回家的時候叫上大堂哥。
余勝舟剛拿到駕照沒多少,連去樓下買包鹽都恨不得踩兩腳油門。
聽到這種做司機的事情大為興奮:“下次記得叫我去接你們。”
余清音看他摸方向盤的手,有種隱隱的不安。
她繫緊安全帶:“大哥你別說話,好好開車。”
余勝舟一鼓作氣掛檔:“坐穩啦,出發。”
他倒是興高采烈的,弟弟妹妹們都嚇得半死。
尤其是最愛暈車的余海林,兩隻手捏得死死的:“大哥,停一下。”
余勝舟靠邊猛踩一腳剎車,把三個人都顛得夠嗆。
余海林打開車門就吐,一張臉慘白說不出話來。
可憐哦,余勝舟深刻反省:“我再開慢一點。”
他的問題根本不在速度,而在於對每輛靠近的車都懷揣着惡意,總覺得他們是想創死自己,只好用踩剎車的方式來拉開距離。
余清音本來想指點兩句,不知怎麼回頭看一眼後座,到底還是憋回去。
余景洪以為她是關心,擺擺手:“沒事,快到了。”
路程不長,坐在余勝舟的車上卻好像度日如年。
到家后,余清音把所有東西都歸置好,整個人往沙發上一躺,想起件事來,問:“大哥,你們是不是有高中同學會?”
余勝舟:“對啊,明天。”
余清音只知道大概是這一年,具體的時間門倒不是很清楚。
她猛地坐起身:“你到時候穿什麼衣服去?”
不是,關心這個做什麼。
余勝舟低頭看一眼自己:“就這個。”
他今天穿的,實在叫人難以評價。
余清音欲言又止,覺得還是順其自然,心想也許未來大嫂上輩子看中的就是這身丑衣服。
當然,平心而論。
余勝舟長得倒不是很醜,沒有發福的他還具備一點少年的清秀,尤其是個子高這點算是個還不錯的優勢。
況且上輩子能結上婚的是他,一直單身的余清音還是決定閉上嘴,心想自己也沒資格給出建議。
但她不講,余勝舟反而好奇:“你問這個幹嘛?”
無緣無故跑出來的話題。
余清音隨意敷衍:“你不是說幫我問問自主招生的事情嗎?”
還用她提,余勝舟早就記在心裏。
他大爺一樣地坐着:“不是說做蛋糕,快點去。”
余清音斜眼看他,進廚房又是跟打仗一樣。
她弄得亂七八糟的,最後還要幾個男生收拾,美名其曰是搭配幹活。
監工的還在一邊指揮:“別用鐵絲刷,會壞掉的。”
就她話多,余景洪:“信不信我撂挑子。”
余清音雖然知道他不會,還是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倚着門瞎聊天。
聊着聊着,假期也過去。
初高中是同一時間門開學,還在加悠閑打轉的余勝舟主動請纓來老家接送。
他的車技沒啥大進步,仍舊讓余海林吃大苦頭,下車的時候面有菜色。
余勝舟於心不安,幫着把所有行李都提上去,還熱情表示要送余景洪到宿舍樓下。
余景洪剛緩過來點,苦笑說:“大哥,你饒了我吧。”
懂不懂什麼叫語言的藝術,余清音:“今天車那麼多,你開進去都沒法停。”
這倒是個麻煩,余勝舟頗有自知之明,也不堅持。
余景洪長舒口氣,蹭吃午飯後才自己把行李都提到宿舍。
開學的日子,到處都很吵鬧。
校園和放假前的區別,大概是隨着高考的臨近,高三那棟教學樓的氛圍更加蕭瑟。
無形之中連高二的學生們都像是被綁在絞刑架上,只等着秋後問斬。
對余清音來講,她可以輕鬆的日子尚且沒有那麼多,因為創新賽最後一輪的日期已經定下來。
張建設攢了一寒假的卷子們蜂窩而上,喝咖啡提神成為余清音的生活常態。
她的時間門幾乎是按分鐘划好,安排得密密麻麻,連去洗手間門都一路小跑。
余景洪不像原來總是在課間門來找她,朋友們也盡量減少出現的次數,大家很有默契地給她留出最多的複習時間門。
就在這種進度中,高二下學期的第一次月考結束,英語創新賽的最後一輪開始。
和往年一樣,省賽的頭幾名都被安亭外國語高中的學生包攬,因此他們學校有專門的帶隊老師。
但一中沒有這種配備,余清音只能自己去。
她其實有非常豐富的獨自出門的經驗,架不住家裏人的擔心。
飛機在首都機場降落的時候,她還得挨個打電話報平安。
到酒店,仍舊是一套流程走下來。
因為考場在北外,組委會提供的酒店也在學校的不遠處。
余清音用准考證辦好入住手續,拎着書包進房間門。
考生們是兩人一間門,和余清音同住一屋的女生夜裏說夢話。
喊一句吧,還得停下來休息倆小時。
余清音屢屢要進入睡眠,就被這麼一嗓子嚎醒。
她幾乎一夜都沒睡好,第二天腦袋暈暈乎乎的。
酒店有早餐,她吃完就坐着發獃,頭一點一點的,像是下一秒要睡過去。
好在她現在跟睡眠作鬥爭的本事漸長,翻開卷子一瞧,變得精神十足。
接下來的筆試和口試各有兩場,從總分的佔比來看,考察更多的是聽和說的能力。
大概是因為這個,很多在省賽里有名次的學生都不願意來參加。
不過全國那麼多個省市地區,加起來也有兩三百號人。
這麼多略顯稚嫩的臉龐出現在大學校園裏,有擦肩而過的人感嘆:“年輕真好。”
余清音聽到回頭看,沒發現是誰講的這句話。
但她舉目四望,只覺得人人都很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