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六道骸已經離開了那個屋子，這是千鶴將雲雀恭彌帶走時便已經知道的事情。破牆產生的巨大噪音已經吸引了對方的注意力，而此刻順着二樓走廊盡頭的消防梯，重新來到中央大樓三層的千鶴，顯然重新步入了一個極其危險的境地，那無處不在的幻術，以及被幻術隱藏其中的，尖銳的三叉戟。

千鶴並不確定如果被那把三叉戟戳中會有什麼後果，他也不想嘗試，但待在原地也不是他的風格，於是，沒什麼猶豫的，千鶴直截了當的跳上了那個能夠通往四樓的樓梯，在仍然能夠清晰聽到的轟鳴聲中，來到了那個幾乎沒什麼光線灑入的禮堂。

說是禮堂，更像是一個被放大了數十倍的教室而已，千鶴不太理解曾經修建黑曜中學的人們，究竟抱着什麼想法，才會在學校內部設置像是影院，休閑娛樂區以及其他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但就現如今的情況看來，這倒是為接下來的戰鬥提供了寬敞的場地。

千鶴並沒有直接踏入這間看起來空無一人的屋子，在打開那扇虛掩的房門后，他便已經高高跳起，直接來到頭頂那個被高高吊起的，曾經大概是作為佈景支架的鋼材質骨架上。

年久失修的鋼架在千鶴落上去的一瞬便發出了極為刺耳的慘叫，可千鶴也並不會繼續停留在原地，即使這間屋子的暗處有人存在，在對方抬起頭的一瞬間，自己也已經離開了原地，藉助着暗處牆體上分佈不均的裂隙，以及頭頂那些坍塌出的大洞，千鶴像一隻蝙蝠一般雙腳勾住了一處還算牢固的牆體破損，倒掛在天花板上，眼睛則在這短時間對暗處的適應后，仔細的觀察着周圍的環境。

這間屋子裏果然是有人的，即使六道骸藏匿的手法再怎麼完善，在千鶴最初踏入這間屋子刻意發出的噪音面前，率先前來檢查也是必須的。

還是那把泛着寒光的三叉戟，還是那個有些奇怪的髮型，不同的是，這次的六道骸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在大門前現身一瞬間后便再次隱去了身形，就像是斷定了來者不會只是路過此地，必然在這間屋子裏一般，一股極其不妙的霧氣，自六道骸消失的地方逐漸瀰漫。

可千鶴卻完全不能動彈，就如同自身所釋放的力場那般，此刻正在緩慢瀰漫，甚至已經抵達自己身邊的濃霧更像是另一種力場，自己並不能確定在這片濃霧中，六道骸是否能夠瞬間抵達自己的位置，唯一能夠確定的，除了六道骸以外的傢伙的視線，必然會受到影響。

身後的尾巴警惕的蜷曲起來，兜帽邊沿的那對小耳朵則緩緩轉動着，似乎想從周圍的濃霧中，尋得六道骸的蹤跡。

六道骸用他的能力，將這個原本普普通通的屋子，徹底變成了他的主場。

千鶴嘖了一聲便翻身從天花板上落了下來，他不能長時間呆在那裏，即使落地后大概率會收到來自六道骸的猛烈襲擊，自己的力氣也會在長久的等待后耗盡。

果然一如千鶴所料，僅僅在濃霧裏走了幾步的時間，恐怖的威壓便從千鶴後腦處傳來。身子猛的向前撲倒，觸碰地面的一瞬藉著手臂的力量翻過身，另一隻手裏攥着的匕首已經揮出，剛好與划來的三叉戟相抵，那礙眼的濃霧也在這一瞬間驟然散開，六道骸那雙妖艷的異色瞳，出現在千鶴的面前。

六道骸顯然對這個計劃外的來客驚訝極了，在短暫的交手之後便迅速後撤，與千鶴拉開了一個還算安全的距離。

“幻術不錯，嗯？”千鶴一個鯉魚打挺從地面跳了起來，身後的貓尾輕輕晃動着，他微眯着眼睛，看着對面顯然也將警覺提高到極點的六道骸。

“你是……千鶴？”早在這間屋子呆了很久的六道骸絲毫不費勁的便看清了千鶴的面目，先是驚愕的後退了一步，隨機饒有興趣的怪笑起來，“怎麼可能呢。”

“意大利我呆夠了，來日本走走。”千鶴卻並沒有因為對方的話放鬆警惕，將手裏的匕首攥緊了幾分，“真是不巧。”

“哦呀，難道你是接了那些傢伙的任務嗎？”就像是真的在認真思考千鶴前來日本的真實原因，六道骸甚至毫不在乎的將沒有長握柄的三叉戟拋起又抓住，“像是……把我抓回去什麼的？”

“我可沒興趣接那些傢伙的任務。”千鶴厭惡的嘖了一聲。

可謂仇敵見面分外眼紅，即使已經變成了連帽衫的黑貓，在真正與六道骸對峙之際，整個貓咪都炸了毛，從六道骸的視角來看，便是千鶴身上穿着的黑色連帽衫此刻像是被靜電爬滿全身一般，毛絨全部立了起來，而身後的那條尾巴，此刻更是整個膨脹起來。

“哦呀哦呀，難道是那隻神奇的貓咪。”六道骸面上驚訝的神情表現到了極致，“原來它是你的寵物嗎？原本還在保護雲雀恭彌……這麼看來，你確實是插手了我的事情嘍？”

“你想做的事情與我的任務衝突了，六道骸。”千鶴的聲音壓得很低，“為了保證我的任務完成率，只能把一切不確定因素抹除。”

“啊對了！你知道嗎。”可站在面前的六道骸甚至就像是沒有注意到千鶴口裏的威脅，甚至有些囂張的將三叉戟收了起來，以拳擊掌后說著，“我在調查雲雀恭彌的時候，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事情。”

“就在今天，排名風太製作了一個針對雲雀恭彌的排名，讓我想想……對了，就叫能夠對雲雀恭彌造成威脅的人和物排名。”

六道骸的聲音陡然沉了下來，沒有任何先兆的，他的身影猛的出現在千鶴的身邊，而站在千鶴對面的六道骸卻在緩慢的消散，最終，那帶着些許蠱惑的聲音，出現在千鶴的耳畔。

“你猜怎麼著，千鶴？你的名字排在第二位呢。”

“就從這時候開始，我就知道你已經在並盛了。”極速的後撤躲開千鶴的匕首，六道骸卻仍然沒有躲開那條貓尾化作的矛頭帶來的攻擊。

可即便是自身的血液迸濺而出，六道骸面部的笑容卻不曾變化一絲一毫，相反，就像是終於驗證了自己的猜想一般，六道骸放聲大笑起來。

一股不祥的預感正在心裏翻湧，六道骸接下來的話，直接讓千鶴決定先從這裏離開。

“無往不利的千鶴先生，你對幻術的識別真的……太差了。”

殺氣在下一瞬突然出現在身邊，雙腿猛的用力，千鶴藉助着這個力度直接向前躥了出去，放棄了讓自身完好無損的想法，在那柄三叉戟從腰側突然出現的瞬間，他躲開了那足以致命的位置，以一道還算輕的擦傷，遠遠的避開了六道骸的攻擊，在空中迅速掉轉了身位，重重的砸在牆壁上，又穩穩落地。

可即使腰側傳來的刺痛感，也未讓千鶴分出一點精力去注意它。黑貓已經重新化為長矛，比雲雀恭彌那時更加敏捷，也更加富有戾氣，一人一貓就這樣死死的盯着站在不遠處的六道骸。

可就像是六道骸一直以來所遵循的戰鬥原則，在發現敵人的弱點后，為何自己還要去嘗試碰撞對方的長處呢？千鶴一直以來擅長的，是除了幻術以外的所有，即使是那十幾年前還一竅不通的劍術，在與彭格列獨立暗殺部隊的隊長交手之後，在劍術上被穩壓一頭的千鶴，在不久后便重傷了數個還算強力的劍術高手，再之後，便是對劍術也有了一點點自己的見解，即使這所謂的見解在那個隊長面前，也不過是小孩子鬧着玩似的揮劍，起碼，在劍術方面，不再出現被人隨意摁在地上摩擦的情況。

而作為唯一一個讓千鶴無從下手的幻術，當然在六道骸發現之後，要作為重點，磨一磨千鶴那有些過於自信的性格。

於是，在面對千鶴極為明顯的物理戰鬥邀請，六道骸卻笑着直接施展了幻術，視線劃過千鶴此刻已然止住血的傷口，六道骸雖然對千鶴強大的自愈能力仍有些心驚，但既然自身最直接的目的已經達成，自己甚至已經讓千鶴的警覺性達到了巔峰，那麼，自己就不必再冒險靠近對方的感知範圍。

六道骸甚至收起了三叉戟，帶着沒有任何殺意的態度，徹底隱去了身形，只留下一句話，回蕩在這個空曠的房間。

“kufufu，千鶴，貓和老鼠的遊戲，開始嘍。”

接下來的時間，千鶴真正的體會到了那六道骸口中的“貓和老鼠”的遊戲，只是與一直以來自己站在貓的位置不同，這時的千鶴則像一隻走投無路的老鼠，在六道骸所佈下的重重幻境中掙扎着尋找一絲生機。

不過，就像是曾經與千鶴動過手且略勝一籌的傢伙們所說，千鶴從來不是什麼沒有任何成長的傢伙，也許有失敗之後的苦練，也或許是事前的準備，而更多的，是千鶴在戰鬥途中對不同的戰鬥進行切身的體會，更簡單一些來說，便是用身體最為直接的受傷，來對那些自己不熟的戰鬥進行快速的了解，進而找到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破解之法。

在霧中逗了千鶴幾近一個小時的六道骸還是放棄了這種看起來完全不會有結果的遊戲，三叉戟再次掏出，這一次卻是奔着讓千鶴受到更多傷口為目的。

黑貓變回那條圍巾，將千鶴手臂上最新的那條有些過深的傷口緊緊紮起，防止因為血流過多而導致行動的遲緩，可原本還在一味的舉起匕首防身的千鶴，此刻卻緩緩站起身。

身邊的岩漿仍然在發出恐怖的咕嘟聲，再加上六道骸刻意用濃霧遮住了地面安全的位置，岩漿，毒蛇，再加上那些千鶴幾乎從未見過的恐怖陷阱，密密麻麻的分佈在周圍的地板上，這確實全都是幻象，可那些直接作用於大腦的幻覺，卻能讓大腦認為人體確實落入其中，反應在身上的感受卻是實打實的。

可即便如此，原本以為千鶴該放棄的六道骸卻有些驚訝的發現，這個白髮紅眸的男孩正在緩緩的站直了身子，眸子裏是無邊的平靜。

千鶴腳底猛然出現的裂縫，以及那其中翻騰的岩漿，顯然表明着這裏的岩漿即將噴涌而出，可千鶴只是瞥了一眼，腳下微微用力，身子向前沖了出去。

“一，二，三……”

那幾乎細不可聞的聲音從千鶴口裏傳了出來，可還不等六道骸弄明白那些數字究竟代表着什麼，千鶴的身影已然停了下來。

而在他的身後，那個足足有一米粗的，三個交叉出現的岩漿柱徹底吞噬了原本千鶴站立的位置，就差一點點，那迸濺的岩漿就可以吞沒站在前方的千鶴，可就像是算好的一般，千鶴只是靜靜的看着六道骸的方向，那雙血紅的眸子裏，甚至連一點點別的情緒都沒有。

是湊巧嗎……六道骸的笑容就這樣僵在嘴角，下一刻卻笑了一聲，再次發動了幻術，與方才完全不同的是，這一次，是數十個岩漿柱的交錯釋放，即使這只是幻覺，可對於千鶴這樣對幻術沒有任何免疫的傢伙，必然會受到重傷，精神方面的。

可還是出現了與方才一模一樣的情況，幾個意義不明的數字自千鶴的口中說出，千鶴的身子則隨着幾個數字不斷的運動着，要麼微微趴伏，要麼在跳起的一瞬改變方向落地，等到那些岩漿噴涌而出的時候，千鶴還是站在岩漿柱交叉間唯一安全的位置，透過那炙熱的火光，靜靜的看着六道骸的方向。

直到這時，六道骸才發現，千鶴曾經經過的路徑並非展示那看起來沒什麼意義的身手的，如果留意便會發現，那些路徑，恰恰是那些岩漿柱之間唯一能夠安全抵達安全點的路線，千鶴甚至在那些岩漿出現之前，便已經算好了全部的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