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04
自此之後，直到路西法以強勢鐵血手段君臨整個地獄的若干年，再不曾有黑暗生靈說過光這個詞彙，更不曾有生靈將光同那位陛下之所聯繫起來。
但，會是他們想的那個意思嗎？
神說，要有光，便有了光。
這是記載流傳於所有典籍當中的，亦是這世間之所有生靈關於神明之所創造世界最初亦是最開始的、不容更改的認識。
這個光，會是貝利爾口中的那個光嗎？於造物主的無窮偉力之下，在那天與地尚未分離之時，這世間之所產生的第一縷也是最初始的那一縷刺破混沌照亮了整個世界的光？
起初，神創造天地。地是空虛混沌，淵面黑暗。
正是有了那光的存在，如此，方才有了創世的第一日，有了於此之後晝與夜的更替。
但如果若陛下的真身當真是如此的話，那所有的一切，便似乎有了答案。
何以晨星縱使落入到那無盡深淵之中，所有的光輝與璀璨卻不曾有過任何的削減。又何以在所有的反叛天使盡皆容貌毀損光輝與聖潔不再，蒙受神遣與詛咒之時，那經由神明之所創造的最完美造物卻似乎並沒有丁點的影響。
不是那神明內心深處之所殘留的那麼一絲絲微不可查的仁慈抑或者寬容，而是陛下本身，便是那光嗎？
但細心理智且謹慎的地獄宰相卻很快便察覺到了不對，不由得皺緊了眉頭，提出異議。
“但我們都知道，陛下捨棄封號與過去所有的那一刻，便已經同我們一樣，成為墮天使。”
沉默，良久的沉默......
一個可悲可笑卻又極度殘忍之事實擺放在眼前。
由光明之所轉向黑暗的過程從來便非是一帆風順，個中所需要遭受到的危機與痛楚更是超乎想像。而愈是強大之生靈，所遭受到的危機與痛楚便愈發深重慘烈。於此過程中，面目毀損異化向著醜陋與骯髒的方向轉變其實再正常不過。
所以別西卜成為了蒼蠅王，薩麥爾的下半身變成蛇類的模樣，阿斯莫德成為人身蛇尾雞腳的怪物......
所有的反叛天使都不再有光潔的外表和天使的美名。
直到所有的墮天使於路西法的帶領之下掃蕩整個地獄，將所有的不服與反抗之聲盡皆泯滅，於第九層背叛地獄之中建立起潘地曼尼南的王城。成為整個地獄的眾魔之魔萬王之王，撒旦路西法。
在地獄久遠的傳說當中，流傳着這麼一則預言，便是當有生靈自無盡深淵當中走出那一日起，撒旦將會君臨整個地獄，帶領那所有被神明所拋棄的黑暗之中的生靈攻破天國，打上天堂。
撒旦究竟是否能夠帶領地獄生靈攻破天國打上天堂尚未可知，但毫無疑問，所有的地獄生靈皆匍匐於這位墮落天使之王腳下，瑟瑟發抖，被其所支配。
所有地獄之中的生靈，不管墮天使還是惡魔，抑或是血族等其他黑暗當中的生靈，都在那為路西法所掌控的惡魔之書上錄上了屬於他們的名。
那是一本同那至高造物主手中的聖靈冊相對應的、帶有諸多種種限制規則與契約之所存在的書冊。而在那久遠的晨星尚未墜入地獄之前的時期，他還有一個稱號，便是契約之天使。
在人類的始祖亞當與夏娃被趕出伊甸園，屬於人類的族群分散在大地之上，神明因將大自然借貸給人類而建立契約，這位彼時的副君殿下便是同人類簽訂契約的代表。而建立契約，亦是這神明之所創造最完美造物所掌握諸多權柄中的一項。
凡於惡魔之書上錄上真名者，都同撒旦路西法建立了契約。恰如同那聖靈冊上天使縱使形與神俱滅，但只要那自有永有的唯一真神尚且存在，只要那聖靈冊不曾被毀滅，那麼在漫長的時光與歲月之後他們終將回到主的身邊，以全新的生命形式浸泡過那天國之中的轉生池水，再度歸來。
上帝的歸於上帝，撒旦的歸於撒旦。當地獄之中的生靈於惡魔之書上錄上真名的那一刻，他們靈亦被那位陛下所掌控，縱使是隕落，亦將回到屬於路西法的領地之內，甚至是再度復生於此世之間。
這契約的真實與否並沒有得到驗證，但唯一可以知道的是，當名被錄入到惡魔之書的那一刻，墮天使們醜陋且骯髒的面容不再，恢復了那被毀損的形體與容顏。
只除了那象徵墮落的被改變了的發色瞳色與翅膀的顏色。
並沒有任何墮天使對此表示不滿。
畢竟神明之所喜好的聖潔與潔白於此地獄之中是如此的格格不入，而早在追隨晨星掀起叛亂的那一刻，抑或者在那之前，他們心中便已經有了選擇。
只是不管是天使、墮天使還是惡魔，抑或者是那黑暗之中的生靈，從不會有誰懷疑過路西法之做為天使抑或者墮天使的存在。
畢竟路西法之所展露出來的，確確實實是墮天使的模樣。而不管是誰也不會認為，七罪之傲慢的主君，有於此事情上進行隱瞞的必要。
“這正是癥結之所在，別西卜。”
迎着同伴們驚疑不定的、複雜難言的目光，貝利爾再度開口，點出其中的關鍵與真實。
此世之間的第一縷同時也是最初的那縷光，誕生於造物主的偉力之下，但同樣的，亦存在於黑暗當中。在神明言靈出口的那瞬間，方才自黑暗之中剝離開來，恰如同晨星拂曉一般照亮這整個世間。
所以縱使再度墜入到黑暗甚至是無盡的深淵當中，那光仍然存在，並不會因此而消抿。
但在失去了神明力量的支撐以及主動拋棄那份屬於造物主之所賦予的光輝與榮耀之後，因着那光與暗晝與夜的分離，陛下顯然並不能被那黑暗之所徹底接納。
若不然，除非是那水晶天上的神明親自出手，此天地之間，又有誰能夠真正傷得了那位撒旦陛下？
更不用說，是在此地獄之中。
“但這只是你的猜測而已。”
良久，沙利葉開口，覆蓋著將近三指寬黑色輕紗的雙眼直直的“看”向貝利爾，開口：
“你亦不清楚陛下身體的真實情況，不是嗎？”
因私自將月之魔法授予迦南祭司而獲罪於神的沙利葉其實並非是追隨晨星而掀起反叛的墮天使之一，但那其實並不重要。因為於整個天使族群而言，他其實是少見的同拉斐爾一般精通治癒之術的天使。
雖然在墮落之後，所有光明的術法不再。沙利葉之所能夠治癒的，不過是那些黑暗之中的生靈。
但縱使是好勇鬥狠如地獄之中的生靈，不管是原生的還是外來的，誰又能真正拒絕一個能夠幫助他們減輕痛苦加速恢復的奶媽？
更不必說這個奶媽還擁有着不俗的戰力，那被黑色輕紗所覆蓋的雙眼具有着恐怖的、能夠將生物行動封死的威能。
只是縱使地獄當中精通治癒之術如沙利葉，亦沒有真正弄清楚路西法身體的真正情況。又或者說，親近如在場的諸多墮天使，其實並沒有獲得真正面見路西法陛下的機會。
屬於撒旦寢宮當中的大門似乎對所有的生靈關閉，黑暗、恐怖與不詳的氣氛瀰漫在空氣當中，一點點席捲上那些墮天使的心頭，叫他們心中不由得生起層層的恐慌與不安。
畢竟他們此前最後一次之所見到的有關路西法的狀況，實在是算不得好。叫這些高階的墮天使們亦不得不擔心，這位陛下是否真的會——
但那個念頭甫一升起，便叫他們自行打消。那可是路西法......
“但這是最合理的解釋，不是嗎？”
七罪之懶惰的主君恢復到平日裏懶洋洋的狀態，隨意打了個哈欠，做出反問。於沙利葉那被黑色輕紗之所遮掩的目光之下，雙目似睜非睜，似閉非閉，竟是好笑一轉眼便要睡去。
“確實。”
精通治癒之術的沙利葉頷首，輕笑，唇角勾勒起冷硬的弧度。
“既然如此——”
“那麼便行動起來吧！”
眸中冷光匯聚，別西卜開口，接過沙利葉的話語，對着在場的諸位墮天使道：
“是時候給我們曾經的同伴送上一份大禮了，不是嗎？”
於此一瞬間，無言的默契流淌，在場的諸墮天使之間顯然已經達成共識。
那至高至上的神明之所有的諸多種種意念與決策並非是他們之所能夠左右，而陛下的身體顯然不容樂觀亦不可忽視。既然如此，那麼便借那些尚且留在天國之中的昔日同伴們的身體心核乃至生命一用又有如何？
畢竟這世間之最接近光且光輝耀眼的存在，可是六翼天使，是撒拉弗。
如果當真如貝利爾之所言的那般，陛下的真身為光，那麼除那至高的造物主與神明之外，世間又有什麼較之那曾經的同伴做為祭品與材料，更能夠延續那光於這地獄當中的長存？
墮落之後的反叛天使或許對天國之中曾經的同伴留有那麼幾分情誼，可是在陛下的存在面前，一切皆要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