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05

事實上如果僅僅只是簡簡單單的傷痕，又或者是世俗的絕大多數生靈之所以為的傷重，其實並不能夠對路西法的身體產生任何的影響，更不足以引起墮天使們的憂心忡忡以及巴爾、威利克斯、拜蒙等惡魔大公的心思浮動。

畢竟路西法不僅僅是曾經擁有神明六分之五力量的光之君主，是此世之間除神明以外最強大的存在，更是自那無盡深淵當中走出的魔王。

在被神降於彌賽亞身上的神明親手打落天際之後，在於那無盡深淵當中堅守沉淪九個晨昏。路西法尚且能夠以超強的實力橫掃全場，憑藉一己之力扭轉戰局，將那些心懷不軌妄圖趁火打劫甚至是落井下石趕盡殺絕的地獄生靈們悉數鎮壓。而後又以雷霆之勢掃蕩整個地獄，建立起屬於撒旦的政權。

如此種種者，無不驗證了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

那就是造物主在創造這世間萬物之時遠沒有想像之中的公正且公平，而這魔王的實力亦遠比想像之中的更加強大。

神愛眾生，神並非平等的愛着這眾生。

雖然水晶天中的神明從沒有否認抑或者掩飾過這一點，但不管怎麼樣，至少對這世間的其他造物而言，其實並不是一件怎麼值得開心抑或者高興的事實。

但一切的發展卻又總是如此的出乎意料。

他們看到了屬於路西法的散落的靈。

不同於這世間絕大多數孱弱抑或者弱小的種族，天使、特別是高階天使的生命要遠比世人想像之中的更加頑強。只是這並不意味着天使便不會隕落抑或者死亡，而其中一個很重要的標誌，便是屬於他們的靈開始潰散，形體與樣貌亦開始不能再維持。

撒拉弗本是無形無體，以赤紅的火焰為象徵，所以又被稱為熾天使，那是高階的熾天使最初的樣貌與由來。

所以於那創世慶典之上，在拒絕對着聖子彌賽亞參拜之時，路西菲爾方才會自稱是火之子。

至高的造物主賦予了他們樣貌與形態，生命與意識，以及那屬於天使的美名。

所以當他們之所走向隕落與死亡之際，屬於天使的靈便會開始潰散，樣貌與形體消失。並最終回復成原初的模樣，再度回到主的身邊，徜徉於無盡的光海之中，於轉生池水的浸泡之下，再度開啟新的生命循環。

這是屬於神明的慷慨與恩賜，只是這樣的範圍，顯然並不包括墮天使，那於聖靈冊上被劃去了名的存在。更遑論是路西法，這位主動捨棄了菲爾封號的墮落天使之王。

但惡魔之書上同樣沒有這魔王的名，恰如同那聖靈冊上並不會記錄下主的真名。

是以誰也不清楚，若是有朝一日，屬於路西法的靈又將歸於何處。但如果不是極特殊的情況，以這魔王的強大，那散落的靈本不應該出現，更不當被墮天使抑或者惡魔之所察覺。

“那真是路西法的靈？”

瞳孔微縮，於那屬於威利克斯的府邸之中，巴爾、拜蒙，以及此前未曾出現於撒旦寢宮之前的羅弗寇、薩米基納、靡菲斯特等地獄原生的惡魔大公們齊聚一堂。圍繞着帶有濃厚地獄特色的、以累累白骨之所打造的長桌坐下，隱秘且沉默的氣氛流淌，最終，看似大大咧咧且毫無心機的巴爾開口：

“你們可要知道，弄錯的後果——”

拜蒙開口，面容和煦神情溫和的續上巴爾那未盡的話語。

“我想，不會有惡魔願意回憶起被掛在地獄之門上風乾的經歷。”

“我們這位陛下，從來便非是心慈手軟之輩。”

原生惡魔同墮天使之間的衝突從未停止，而路西法君臨整個地獄的陰影雖然深深烙印在每一個地獄生靈心中，使他們不敢輕舉妄動。但事實上，只除了那群同地獄格格不入的墮天使，不管是惡魔、血族還是其他黑暗生靈，只要有那麼丁點抑或者些微的機會，他們其實從不介意打破現今的平衡，掀起紛爭與戰火。

不同於天使的善良友愛，浸淫於地獄之中的黑暗生靈們從來都是損人不利已且混亂無序之輩，不是嗎？

他們因共同的、希望將路西法自撒旦的王座之上拉下的目標而匯聚於此，但彼此之間，卻又似乎生出了諸多的派系與猜疑，齊心協力之於他們而言，或許更像是一個笑話。

但不管如何，面上的和平與合作總歸是要維持的。因而在拜蒙話音落下之後不久，精通於回魂、降靈之術的薩米基納便對此做出肯定的回答。

“自然。況且，”這位上半身為人形，下半身則像馬的惡魔大公語音微頓，斟酌一番，方才語音沙啞道：

“世間並不會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不是嗎？更遑論是天上的晨星。”

天使的靈光輝且美好，卻又極是虛幻，如輕煙，似薄霧，卻又好似那風中的燭火一般，其實並不能對現實的世界產生任何的影響。而當這一切開始之時，亦似乎同樣是一個不可逆的、且不受控制之過程。

而在這九層背叛地獄之中，已經有不少墮天使抑或者惡魔，看到了那靈的出現。

白衣金髮，有着恍若蒼穹的藍眸和聖潔華美的容顏，卻又好似鏡中花水中月一般，於那轉瞬之間有若輕煙般散去。

分明是那屬於路西法的、晨星未曾墮天之前的姿態與面容。

此世之間當再不會有較之更加聖潔且完美的存在。

更何況是在這地獄之中。

雖然誰都無法確定，那是否便當真是屬於路西法的靈。但如果這位地獄之主的靈有模樣的話，舍此之外是什麼，又還能是什麼呢？

於在場諸惡魔大公們的猜測之中，撒旦已然維持不住自身的體態與形貌，亦無法控制那靈的逸散，所以方才會緊閉了寢宮的大門，拒絕任何生靈的面見。而等到屬於路西法的那靈亦維持不住曾經的樣貌，開始變得無形無質之時，屬於他們的機會亦將到來。

但慣常的從心與謹慎以及被那地獄之主所支配的恐懼又叫這些惡魔大公們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夠一次次的做出商量與試探，想要得到那再確切不過的消息。

世間並不會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昨日之我亦非今日之我。

縱使是那水晶天上至高無上的神明，除非撥動時間軸，要不然也無法將那曾經的晨星再現於世間。

所以縱使那靈並不是屬於路西法，可是那靈的姿態樣貌與模樣，確確實實是曾經的路西菲爾無疑。

所以一切的答案究竟是什麼？路西法的身體，當真已經到了那等不可挽回的地步嗎？

還是如同貝利爾等墮天使之所猜測的，只要以那最接近光的撒拉弗做為祭品與材料，便足以維持其長存？

如果換作是別西卜、薩麥爾中的一位，又或者是那天國之中的米迦勒、加百利等，在知道屬於他們的靈逸散自身將不可避免走向隕落與死亡之時，不管出於什麼樣的目的，在場的惡魔們絕對有一個算一個，各種陰謀陽謀落井下石等無所不用其極。

可偏偏，生出這樣狀況的是路西法。

那可是路西法啊。

如果說曾經的晨星因造物主的偏愛而璀璨，因神明的特殊對待而不同。那君臨了整個地獄的傲慢之主便以自身實力及諸多種種手段證明了，他之所擁有的從來就不僅僅是那份虛無縹緲的神明的寵愛。

晨星拂曉，這造物本身，就是一個奇迹。

縱使落入到那地獄當中，亦同樣如此。

一個似是而非的、有關路西法靈的存在，並不足以打消在場諸惡魔們心中的顧慮與疑惑，誰也不敢、亦不想去賭那個萬一。

半晌無言，良久，鷹鉤鼻、身軀瘦弱甚至略帶着幾分姦猾的靡菲斯特方才開口，打破這一室的沉寂。

“即便是撒拉弗，那靈也不會存在太久，不是嗎？”

“所以，我們有那個時間與耐性，等待那一日的到來。”

這位真身為獅鷲的惡魔的出口說出了在場很多惡魔大公的心聲，羅弗寇、威利克斯等紛紛對此表示贊同。一場屬於惡魔之間的宴會不歡而散，並沒有取得過多的進展。只不過就在離開那屬於威利克斯的府邸之後，在踏上自家的馬車之時，這位惡魔大公忽然眉頭微動，而後伸手拉開了半扇車門。

靡菲斯特的動作是如此輕盈、敏捷、迅速，同他那未曾顯露出真身的類人的面容是如此詭異而又協調。便在下一刻，當他踏入馬車之際，半扇車門自身後關閉，恍若明珠美玉一般充斥着瑩潤光輝的身影，自那加持了空間魔法的馬車當中顯露出來。

神明之所鍾愛，世間之極盡美好。

燦金的髮絲，光輝華美的面容，恍若蒼穹的藍眸......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骨骼都是造物之所能夠到達的極限，亦是神明之所創造與以為的最美好，是造物主之所不能複製的奇迹。

“陛下——”

靡菲斯特俯首，傳說中憎惡光的惡魔向著那光獻上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