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03
做為前熾天使以及地獄宰相的別西卜忽然心中微動，想到一個同樣叫他忽視了很久的問題。那就是懶惰的原罪貝利爾，其實並不是在追隨晨星墮天之後方才變得如此懶惰。
在那晨星未曾墮天之前的天國時期，貝利爾其實同拉結爾一般，存在感並不怎麼強烈。
只不過一個是忙着編撰記載這世間之所發展的諸多種種事宜與探尋那萬事萬物之所存在的奧秘，而另一個則是在忙着......睡覺。
但如果別西卜不曾記錯的話在天國之中往往最能夠找到這兩位的地方，似乎都是那座輝煌盛大的天使圖書館？
傳言中記載着天上地下1500項神奧知識，甚至涉及過去、現在與未來和神明秘密的《拉結爾之書》雖然曾經短暫的現身於人世之間，卻最終不知所蹤。但如果貝利爾其實早在他們皆不曾注意到的時候便同拉結爾之間有過隱秘的交集甚至是交流與探討的話，那麼他之所知道的，或許要比他們想像的更多。
更不必說於諸天使中，貝利爾的存在其實要比他們之想像的更加年長。而神明之所創造的第一個天使，究竟是路西菲爾還是貝利爾，亦同樣是一個十分具有爭議的話題，只是當事者皆沒有對此有過任何的回應。
“導致拉結爾死亡的那個秘密，同那位還有陛下有關？”
沉吟半晌，薩麥爾方才開口，以手指向那被夜幕與黑暗之所籠罩的暗沉沉的屬於地獄的天際，個中所言的意味，不言而喻。
能夠叫這位七罪之憤怒的主君諱莫如深並且不願意提及的存在，此世之間，有且只有那九重天堂當中的造物主，水晶天裏至高至上的神明。
早在拉結爾的死訊傳遍天地並且屬於天國的轉生池水當中並不曾尋覓到這位智天使的靈魂之時，不管是天堂還是地獄當中便已經隱隱然之間有所猜測：
拉結爾的死亡，或許同他之所窺探到的秘密，脫不了干係。而那樣的秘密，涉及的神明。
只有如此，方能夠解釋拉結爾的靈魂為何是徹底消散於天地之間，而非是再度回歸到主的身邊，被授予新的生命。
只是誰也不曾想到，那樣的秘密當中，竟然會涉及到路西法，那曾經的晨星。
“你、抑或者說拉結爾，究竟知道了什麼？”
阿斯莫德問。屬於七罪之□□主君的俊美面容一片鐵青，甚至帶着幾分淡淡的羞惱與無力，彷彿又回到了那第一次諸天大循環之際，第七次的創世慶典之中。
於神明的威嚴與壓力之下，所有的生靈都被迫屈膝，對着那土之子、對着那被洗去了記憶的聖子彌賽亞而跪下，以示臣服。
但這一切只不過是個開始，因為便在下一刻，神明將目光轉向了那腰桿挺直身姿筆挺的熾天使長，那驕傲且璀璨的晨星。
“彌賽亞為聖子，聖子的位格大於天使，爾等需要向彌賽亞參拜。”
“路西菲爾，汝為天國的副君，當率先參拜聖子。”
造物主的身形與樣貌隱藏在那無盡的聖光之中，並不為這世間之任何生靈所能觸及。而神之顏不容視，是以並沒有任何生靈知曉，於那某一個瞬間，那至高至上的神明是否對祂之所創造的最完美造物生出那麼丁點抑或者些微的不忍。
“何種樣的參拜？”
金髮白袍衣着莊重且華麗的熾天使長問，靜靜地侍立在那距離神明很近卻又距離天使很遠的位置，恍若蒼穹的藍眸裏面並沒有任何過多的情緒。所有的愛恨憤怒與不甘嘲弄皆好似被凝結在那平靜的冰湖之下，窺不得丁點的多餘。
“跪下。”
神明開口，平靜且漠然的給出答案。欲要以那經由祂之所捧起並且鑄就之最完美星辰的傲骨，成就另一個造物及其身後族群之輝煌。
何其荒謬，卻又何其滑稽。
恰如同那之後的路西菲爾之所直視神明所說的，“我為何要參拜如此弱小的，比我晚出現的東西？”
“在他形成之前，我便已經存在，按理應當是他參拜我才對。”
“況且——”
“土之子何德何能，居於我之上？而人類又何德何能，居於天使之上？”
“您說是嗎？”
“吾神——”
眉眼輕抬，薄唇勾出冷硬的弧度，熾天使長的聲音清清冷冷的，恰似那夏日的一縷涼風，又好似冬日的那一點並不熾熱的暖陽，落入到那被迫跪下的諸天使耳中。
便在路西菲爾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帶着聖光的六翼自其身後揚起，似虛還實的光羽變幻，神明加諸於諸生靈身上的壓力為之一松，盡皆被那同神明爭鋒相對的挺直背影之所承擔。
別西卜、薩麥爾、阿斯莫德、貝利爾、沙利葉、切茜婭......
自那名置於卡巴拉生命之樹最頂端的熾天使長往下，一個又一個的高階、中階、低階天使站了起來，對此表示出無言的沉默與支持。
但，那又怎麼樣呢？
神明之意志不容違背，神明之決策不容更改，神明之命令不容忤逆。縱使想要對此做出反抗的，是那經由祂之所一手捧起的晨星以及那天堂絕大多數的天使。
畢竟若非是晨星對造物主的叛亂掀起，於路西菲爾與神明之間終歸是要做出選擇，那站在路西菲爾身後的，絕不僅僅是墜入地獄的佔據天堂生靈總數的三分之一的天使。而在那創世諸天使之中，位高權重如別西卜、薩麥爾、阿斯莫德、沙利葉等的追隨離去便很能夠說明問題。
但那又怎樣呢？
他們之所以為的一切並不足以動搖神明的意志，而他們之所做出的反抗，其實就某些方面而言亦宛如一場笑話。
如果......
在九個晨昏之後那捨棄一切過往的星辰不曾自那無盡深淵當中走出的話，那他們之所為的一切便徹徹底底沒有了絲毫與丁點的意義。
那世間眾生的主與父，全知全能且自有永有的至高神明啊，從來便沒有想像中的那般寬和且仁慈。
是以在場的墮天使們從不懷疑，智天使拉結爾之死亡，會同那神明及其身後所要隱藏的秘密，沒有絲毫的相干。所謂自盡於神前，更像是神明之所斥責路西菲爾的驕傲為傲慢一樣，不過是一個滑稽可笑卻又荒謬的借口。
但神明之所言即為真實，為秩序，為準則，為這世間的眾生之所認同。所以驕傲的晨星成為墮落的傲慢之主，充滿智慧的秘境與至高之神秘天使，則選擇了那般慘烈且不智慧的方式消散於此天地之間。
只不過相較而言，別西卜卻更關注貝利爾於同智慧天使的交往過程之中所知道的秘密，同陛下之間究竟有何等樣的關聯。以及，撒旦陛下那叫巴爾這等粗心大意的惡魔亦能夠察覺到的、不容樂觀的身體狀況。
“陛下，是光啊。”
貝利爾輕笑，有話語自口中吐出。但那笑意只是一瞬且並不達眼底，很快便化作層層的凝重。
阿斯莫德、薩麥爾等齊齊色變，但很快他們便反應過來，貝利爾口中的光，同他們之所以為的那個含義，是如此的相同而又不同。
當晨星自那天際墜落，落入到那無盡深淵當中，便有惡魔以及地獄之中的黑暗生靈指指點點，發出感嘆。
看，光照進了地獄。
之後之所發生的一切，亦似乎印證了這一點。
在地獄當中最強大的惡魔尚且不敢輕易涉足的無盡深淵之中墜落了九個晨昏之後，在所有背棄神明的反叛天使盡皆遭受煙熏火灼改換樣貌面容變得醜陋不堪甚至是異化，在地獄當中的生靈終是忍不住對那些外來者發起進攻想要將那些被神明所拋棄的反叛天使轉變為自身奴隸......
光輝閃耀且華美的路西菲爾自那無盡深淵當中飛出。
萬千星輝流淌並且化作陪襯，縱使落入地獄在那黑暗當中沉淪，那至高造物主之所親手留下的傷痕尚未曾癒合，身上的衣飾亦不在乾淨整潔，可是當他之所出現的那一刻，於內憂外患心生絕望的反叛天使眼中，便好似看到了光的存在。
那是所有天使之所能夠用以描繪一個生靈的最簡單、樸素、卻又常見的最美好詞彙，亦是於此一瞬間，所有反叛天使甚至是有幸見得那一幕的地獄生靈內心當中最真實的反應。
更不必說，在所有反叛天使身形異化面容毀損，變得醜陋那一刻，路西菲爾不管是眼睛、髮絲還是羽翼都是曾經那光輝閃耀的模樣，沒有任何的毀損。完美符合那水晶天上的造物主及其所創造之造物的所有喜好，是世間所有造物之最完美。
但路西菲爾顯然已經不再喜歡那個稱呼，甚至是討厭那造物主之所賦予的一切。
於是在那第九層背叛地獄的夜空之中，在把那些險些將追隨他而墮天的反叛天使們逼到絕路的黑暗生靈解決之後，這神前之最受寵愛的曾經的星辰對着天地間的生靈宣告。
“自此，我將捨棄菲爾的封號，改名為路西法。”
“不再是光，而是暗。”
燦金的髮絲被黑暗所席捲恍若蒼穹的藍眸不再，有若黑夜一般暗沉且華麗的六翼張開。但由始至終，那經由造物主之所精心雕琢的容顏並沒有絲毫的毀損，亦沒有變得醜陋。
只是聖潔與溫雅虔誠不再，開始變得暗沉且詭譎，恰如同黑暗之中盛放的花朵，帶着濃濃的危機與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