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8
“所以,你的意思是祂很可能想要將陛下再度帶回!”
沙利葉失聲,只覺得一陣不可思議。繼而乾澀道:“這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呢,沙利葉?”
通訊的另一頭,拉斐爾反問。有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這位生命之樹的守護者此刻便立在那卡巴拉生命之樹之下。於那翠色的眸中之所見,一個又一個的、肉眼所不及的、屬於天使光輝閃耀的名被置在那生命之樹上。
這是只有那至高的神明抑或者撒拉弗,抑或是最智慧與神聖者才能見到的景象。一個個以神語書就的名恰如同一顆顆閃爍着淡淡輝光的不墜星辰般,點綴着那棵於後世的傳說之中隱藏着創世、生命、命運等奧秘的生命之樹。
縱使做為生命之樹的守護天使,拉斐爾其實並不常常接近、觀察這棵樹。
這顆樹上之所藏有的奧秘,並非現階段的拉斐爾之所能夠掌握。而在這天國之中,在這伊甸園之內,於那至高神明的目光注視之下,並不會有誰能夠真正對這棵生命之樹造成傷害。
只是——
“你還記得王冠嗎?”拉斐爾問,翠色的眸一點點瞪大,眸中滿是驚訝與愕然。
只不過很顯然,這位治癒天使口中此刻所提到的王冠,自不會是任何的實物與世俗權力的象徵,而是某些更為久遠抑或者古老的代稱。
“王冠?”沙利葉反問,結合通訊那頭拉斐爾此刻所處的位置,很快便反應過來。於那一瞬間,彷彿是回到了過去的那無數年。
那是第一次的創世大典開始之時,至高的主與父降臨,定下所有高階天使的職責、權能與劃分。
於此之後,在造物主的偉力之下,屬於天使光輝閃耀的名被置在那卡巴拉生命之樹上。而在那最頂端,王冠的位置,所置予的名便是路西菲爾。
路西菲爾·梅塔特隆,天國的副君,此世之間最接近王座與神明者。
通曉這段過往的沙利葉很快便反應過來,只是那名在晨星墮落之後應當被抹去,再不存在。所以此刻被置於卡巴拉生命之樹最頂端,王冠位置的是——
“梅塔特隆,稱號而非是名的存在。”
拉斐爾給出回答,有血液自那眼眶當中一點點流出,雙眼內一陣模糊。便在下一刻,這位治癒天使伸手捂住了眼,身後六翼張開而後向前合攏,將整個身體籠罩在那羽翼當中,包裹起來。
同沙利葉之間的通訊被切斷,在拉斐爾羽翼合攏之後,在那卡巴拉生命之樹的最頂端,於那梅塔特隆的稱號之前,有光輝閃耀的名大放光芒而後隱去,並沒有生出任何的波瀾。
只是在那一瞬之間,拉斐爾忽然感覺有什麼記憶被於腦海中抹去,再不留下丁點的印象與痕迹。
這天國中的諸位熾天使、撒拉弗對此一無所覺。而在那屬於撒旦的王宮之內,神明垂首,將頭湊近了屬於祂之造物的發間。
“是什麼給你的錯覺,吾會一再對你縱容?”
神明問,指尖不帶任何風月與旖旎氣息的在那細膩美好,恍若白瓷盞一般的肌膚間遊離。
由內而外的寒意再度升起,幾乎叫路西法想要本能的追逐屬於這造物主的光和熱。原本癱軟的身軀再度僵硬起來,魔王撐起了身軀,將自己的面貼近了造物主的面,手臂搭在神明的肩部與頸側,開口。
“那麼,您會拒絕我嗎,吾神?”
灼灼的野心與怒火被掩藏在了那看似乖巧的穠麗眉眼之後。但,這並不足以瞞過那全知全能的神明。
更何況路西法本就沒曾想要隱瞞。
撒旦無疑是擅長於偽裝與隱瞞的,但於這神明跟前,路西法卻似乎出乎意料的孤注一擲且有恃無恐,帶着某種將一切置之度外的漠然與決絕。
神明的另一隻手落在了路西法的脊椎之上,順着那背部緩緩下滑,帶起一陣陣些微的、本能的戰慄。有屬於墮天使的羽翼將要生出,卻又在即將現出的那瞬間,被屬於神明的力量所封印。
神明的動作並未因此而停止,只是在下一刻,略略側頭,將唇落在了路西法的耳邊。
“不要讓傲慢蒙住了你的雙眼,路西。”
神明的聲音無喜無悲,並沒有任何的波瀾,卻又似一盆涼水澆落在路西法的心頭。
造物主感受到了這造物的抵抗,似困獸一般地掙扎。只是於神力的禁錮以及身體的虛弱之下,卻又顯得如此無力。
“你的軀體,”
神明順着脊椎滑落的手落在了這造物的腰間,而後在此停留。
纖細,矯健,骨肉勻稱,纖穠合度,充滿力量感。
恰如同那再上等不過的絲綢抑或者順滑的牛奶一般,帶着些微的冷意與寒涼。
所有的一切都是這神明最喜歡亦是最歡喜的模樣,並且——
神明的眼瞼垂下。
在神明瞭然一切的目光之中,屬於造物的軀體正在一點點違背主人的意願,想要向著造物主的光與熱做出追逐。
這並不僅僅是造物同創造他的造主之間的拉扯,還有那靈與肉之間不同的選擇。
縱使那靈魂仍在堅守,羞憤甚至是怒罵,可是屬於這魔王的軀體,正在發出渴求。
“已經離不開吾了,不是嗎?”
主的聲音平平,目光平平,似乎並沒有任何的波折,亦不曾對懷中的這造物有過任何的本能與慾念。只是簡簡單單的道明事實,而後做出總結,發出感嘆。
“所以你為何要做出反抗呢?”
這可悲可笑而又無用的堅持。
在那第七次創世慶典上如是,在這之後如是,甚至於現在這等情況下亦如是。
事實上這一切早便已經有了端倪,只不過當神明對這造物縱容與偏愛之時,那麼在這造物身上出現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驕傲。可是當神明不再縱容與偏愛之時,那麼這一切便成為了傲慢。
這本當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道理。
昔日的路西菲爾不明白或者不願意明白,而現今的路西法——
清醒、理智、混亂與瘋狂在這魔王身上交匯,眼尾泛紅有血色漸漸染上那暗色的眸。
搭在神明肩部與頸側的手緩緩收攏,而後在下一刻,路西法忽然一點點的笑出聲來。
穠麗的眉眼帶上惡意與愉悅,暗色的眸中有血色在不斷地翻騰。屬於路西法的身形撐起,而後將腿跨坐在了造物主的兩端。
路西法伸出雙手,捧起了神明的臉。
只是撒旦的目光卻不帶有任何的信仰與虔誠,更不具備這世間的生靈之所見到這張臉時的驚艷與痴迷,而是驕矜且傲慢的,目光挑剔且包含惡意,恍若那黑暗中的蛇類一般,呈現出某種非人的色澤。
“你,真的是神嗎,耶和華?”
路西法問。分明本應當是再簡單不過的動作與事情,可是對這處在虛弱與神明威嚴之下的魔王而言,卻又好似是再困難不過,以致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呈現出某種由里到外的疲憊。
但這魔王緊貼着神明的腰桿亦是挺直的,神情亦是倔強。恰如同那第六次的創世慶典之上,金髮白袍的前任熾天使長站在那距離神明最近的位置,對神明的宣告與壓迫做出忤逆和反抗。
原本精心準備的創世慶典最終草草收場,當眾忤逆神明的路西菲爾被關入到天國的牢獄之中,接受禁閉。
那並不是路西菲爾第一次被禁閉,但卻是這造物第一次被排除在那水晶天之外,得不到神明半點的回應。
於是在那某一刻這造物忽然便明白,他之對於神明而言其實並沒有半點的特殊,所有的一切,盡皆是虛妄。
屬於晨星的叛亂被掀起,在路西菲爾即將踏足水晶天傳送陣的最後一刻,神明降臨——
星辰由此而墜下,墮落到無盡深淵當中,自此與黑暗為伍。
然而於此時刻,路西法卻問出這樣的問題。
“吾以為,你當是再清楚不過,路西。”
似是被這造物的動作抑或者天真的問題所愉悅,神明開口,好心的對此做出解答。而後在下一刻,神明的雙手落在這造物的腰際,那分明蘊含著強大能量的,卻又似乎盈盈不足一握可以輕易折斷的腰間。
神明的手是暖的,瞳孔是璀璨的,所有的一切都彷彿是再溫暖不過的和煦與溫和。
但,能夠將這造物高高捧起而後又親手推動其墮落,對所有的一切盡皆是無動於衷的神明,又豈會是想像般的寬和?更不必說屬於神明的那張同造物相同而又不同的臉,那張造物主的顏,無喜無悲並沒有任何的情緒存在。
是天邊月檐上雪,是此世之間並不會為任何事務之所動容的冷漠與寒涼。
於是在下一刻,神明的雙手再冷硬不過的將這造物的腰肢壓下,屬於造主的氣息趁機徹底侵佔了這造物的唇。
不管願與不願,造物的身軀接納了造主的到來。
“永遠不要試圖揣測一位神明,路西法。”
沙啞的悶哼低吟和華麗的樂章在這光明的海洋之中奏響,在那某一刻,至高的造物主清清冷冷的對着祂的造物發出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