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7
“陛下會沒事嗎?”
便在離開撒旦王宮的最後一刻,一直沉默且似乎未曾睡醒的貝利爾忽然開口,語音極輕極淡,恍若呢喃一般的問道。只是在場的墮天使俱皆是耳聰目明之輩,自是不曾將其錯過。
阿斯莫德抬頭,望向那暗沉沉的地獄上空,有血月自天際升起,灑下陣陣沒有任何溫度的寒意與光輝。
那光輝無疑是帶着血色與不詳的,只是對於墮入到黑暗之中的生靈而言,卻又似乎是再適合不過。
這叫阿斯莫德不由得想起在那很久之前,地獄當中本是沒有月亮的,甚至於這潘地曼尼南的王城亦不過是一片荒蕪。
但——
現今呈現在他們眼前的,其實是一座富麗且堂皇的城市,並不下於耶路撒冷,抑或者是這世間的任何地方。
這裏是潘地曼尼南,是無回之城,是屬於墮天使的聖殿以及所有惡魔、血族、黑暗生靈的朝聖之所。
“不會有事的。”
薩麥爾開口,這位七罪之憤怒的主君面上帶着冷靜與篤定,緩緩掃視過在場的諸位同伴,最後落在貝利爾身上,做出肯定的答覆。
只是下一刻,沙利葉忽然色變,繫着黑色輕紗的雙眼“看”向一旁的薩麥爾,問道:
“今天是什麼日子?”
“今天......”
薩麥爾失語,有些未曾自那跳躍的話題當中回過味來。
地獄與人間的曆法相同而又不同,畢竟不管是惡魔還是血族抑或者黑暗之中的生靈們都更喜歡晚上而非是百天。追隨晨星墮天的反叛天使們本沒有這個習慣,不過在墜入到地獄的這無數年,亦逐漸習慣了如此做法。
遑論縱使是再如何喜歡追逐光明的生靈,在向著黑暗轉化之後所有的一切都會生出轉變,那光明抑或者聖光對於他們而言之所感受到的亦不再是溫暖而是傷害。
墮天使的很多習性其實在不斷向著地獄當中的生靈而靠攏,以致於當沙利葉提起這個話題之時,不管切茜婭還是阿斯莫德等都有些恍惚。
時間對於墮天使而言同樣沒有太多的意義,值得他們之所關注的,亦不過是那些至關重要且較為重大之事情。至於那些不甚重要的,自有身邊侍從做出提醒。
“是5月24日。”
最終,每日要處理公文事項並且對此做出整理如別西卜做出答案,而在得到這個答案之後,沙利葉面色略微有些泛白。一旁的切茜婭更是瞳孔微縮面色劇變,身後羽翼揚起,便欲向著來時的方向飛回。
只是下一刻,有銀色的光輝自腳下閃爍,不管是切茜婭還是別西卜、薩麥爾、沙利葉等俱皆被傳送至那王宮之外,有全新的法陣再度自那王宮當中生出,將整個宮殿籠罩其中。
“怎麼回事?”
薩麥爾問,然而下一刻,看着周遭的同伴們一副反應過來的神色,心中亦已經有了答案。
5月24日啊......
“所以,有意思嗎?”
神明自虛空當中走出,神情無喜無悲並沒有任何的情緒,有銀白色的衣角自路西法眼前垂落。便在下一刻,神明上前掐住了這造物的下巴,強迫其抬起頭來,居高臨下的打量着這造物,璀璨的金眸之中一派冷漠與寒涼。
“乖一點,不好嗎?”
神明問出了聲。另一隻手自路西法那頭黑髮間滑過,而後在下一瞬,狠狠將其攥在了掌中向下拉扯,聲音里並沒有任何的起伏與波瀾。
屬於造物主的唇湊近了這造物的耳邊,而後發出輕笑。
“路西,吾不該對你仁慈的。”
這狡詐陰險卻又滿口謊言的造物,便如那在外玩野了的小貓,若是不好好馴養一番,剪去他手上的指甲,拔掉身上的尖刺,碾碎身後的傲骨。怕不是要忘了,究竟誰才是他真正的主人。
就着將路西法的頭髮扯起頭顱揚起的姿勢,神明大拇指的指腹緩緩落在了路西法的唇間。
那唇瓣本應當是殷紅如血的,恰如同那再細嫩不過的薔薇一般。只是於此時刻,在神明走出抑或者墮天使們紛紛離去路西法口中鮮血控制不住逸出之時,便已經化作了那烏青的色澤。
薄唇緊抿,身形一點點僵硬。於此時刻,路西法的唇是冷的,面是冷的,那身體亦是冷的。
全知全能的神明似乎知道抑或者刻意忽視了這一點,只是以指腹緩緩摩擦過那唇瓣。
有凹凸不平的刺自神明那指腹間生出,一點點遊走過那唇瓣之間。
有血肉帶出,一片淋漓。
恰似那薔薇花瓣被碾碎,落入到塵泥。
但,這僅僅只是個開始。
於神明的意念之所動處,暗色的衣料滑落,露出那經由神明之所修復過的,再完美不過軀體。
身形纖長,身姿矯健,纖穠合度,每一寸肌肉骨骼都是造物主之最完美的作品,亦是神明之所最歡欣與喜愛的模樣,於那朦朧的透明晶石照耀下,生出別樣的美感與異樣的誘惑。
本應當是如此。
神明卻感到了那身軀的顫抖。
不是因為恐懼,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着那寒冷,屈辱,羞憤。
路西法唇齒緊咬,口中已經發不出任何的言語,指尖扣在那王座的扶手之上,幾乎將那如玉的指尖給生生陷入到其中。
今日是5月24日,是昔日的路西菲爾被神明親手打落天際,墜入到無盡深淵中的日子。亦是,這魔王一年當中最是虛弱的日子。而這樣的日子,還有整整九天。
雖然這樣虛弱對於路西法而言,其實並不足以產生太大的影響。而無數的惡魔以及黑暗生靈們亦用生命驗證了,撒旦的虛弱相較於他們而言,又究竟是何等的恐怖。
當彼此之間的差距足夠大之時,那麼縱使是虛弱之後的撒旦對於那些惡魔抑或者黑暗生靈而言,亦再強大不過的存在。
這一切並不足以對路西法的統治產生任何的影響。
只是在神明跟前,在同造物主的對峙之中,這樣的虛弱卻足以叫這傲慢的魔王付出再慘重不過的代價。
由里而外的,能夠將那靈魂不斷凍結的寒意正在不斷地瘋長。甚至於在此過程中,神明好心思的一點點做出催化與引導。任憑着那涼意與寒冷將路西法佔據,屬於墮天使的血與肉的軀體再沒有丁點的溫暖。
路西法的思維亦似乎在凍結。
卻又似乎處在某個極端清醒與理智的邊緣,感受着神明那落在唇上的指腹收回,血肉模糊間屬於神明的指尖在一點點的下落。
那是路西法身上僅存的、並不屬於他的溫度。
“取悅吾,路西。”
神明如是言,居高臨下再度將唇湊到路西法耳邊,低語道:
“或許,吾可以考慮放過你。”
神力涌動身形變幻,神明無聲無息間坐在那撒旦的王座之上。而路西法,則被神明打橫抱在了懷中。
“寬容你的忤逆。”
屬於神明的溫暖的手,在祂之所創造最完美造物身軀上,緩緩的遊離。
“放縱你之所為。”
神明傾身,吻上了那血肉模糊的唇。
於是在下一刻,那經由神明之所賦予的傷痕被抹去,屬於造物的薄唇再度恢復到那最美好的樣子,並沒有半點的痕迹遺留。有細碎的冷光於眼中匯聚,於這似乎弱勢的、被掌控的位置之下,造物的唇張開,瘋狂的攫取,向著神明的地界發出侵佔。
回應路西法的是神明更加野蠻的掠奪。
神明之最完美造物自誕生那一日始,便無一處不完美。屬於至高造物主的賦予、教導以及晨星自身的聰慧、承擔與努力更是使得在那過去的無數年,路西菲爾一直是最叫神明滿意的存在。
不僅僅是因着那皮囊。
只是於此時刻,在感受到這造物的反抗以及那份被忤逆的憤怒之餘,在神明心中生出的,更多卻是對這造物的暴虐與破壞。
想要徹底將這造物一點點侵佔打碎,而後拼湊成自己之所想要的樣子。
於是在下一刻,神明伸手扣住了這造物的腦後,一點點將那美麗的頭拉開,金眸之中是不斷明滅的理智與瘋狂。
“收起你的心思,耶和華。”
路西法終是再度開口,因着那自神明口中攫取的氣息與神力的存在,短暫將那份幾乎無所不在的寒意壓下。身形軟倒,似無骨的蛇一般癱軟在神明的懷抱之中,將頭倚靠在神明的肩頭。
只是那眉眼仍是驕矜且傲慢的,帶着屬於這魔王的挑剔與倔強,以及穠麗。
“要來便來,不來便滾。”
傲慢的魔王聲音里尚且還帶着些微的喘,以及那幾分不自覺地低沉與沙啞,似那於樹葉之間沙沙作響的無形的風一般,不斷地撩人心弦。
雖然路西法口中的話語,着實是算不得優雅與美好,同過去無數年裏所受到的教育抑或者保持着的美好形象並不相同。
“本座沒有那個時間陪你浪費!”
玩野了的小貓露出他的爪子與獠牙。
回應他的,是屬於神明的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