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 9 章

最近上映的科幻電影裏,有一句挺有意思的台詞——“希望是這個時代比鑽石還要珍貴的東西。”

如果回到很多年前,我或許會對這句話產生共鳴,因為那時候的我,是真切地相信“希望”的。

不過到了今時今日,我不再相信這句話了,我變得格外務實且警惕,想要的東西會想盡辦法親手得到,而不是寄託於虛無縹緲的期許和他人的慷慨幫助。

上班的路上,我挑了十套衣服,付了賬單,讓人給齊康送過去。他可能會喜歡,可能不會喜歡,但一定不贊同我購置一堆昂貴的衣服給他。

但問題不大,因為出錢的是我,我在我們之間的關係中又處於絕對的高位,他縱使不高興,也要極力忍耐下去。

想到這一點,他不高興,我竟然還有一點高興了。

我的好心情維持了一整天,臨近下班的時候,宋律師親自到我辦公室來取簽好的婚前協議,他低頭確認了每一個簽名無誤,將文件封進了牛皮紙袋裏,然後說:“在正式結婚之前,需要發佈一份對外的聲明書,雖然母公司尚未上市,但您實際控股了太多的公司,您的婚姻狀況或許會引發一定的股價波動。”

“好,你去草擬一份聲明,不用過多介紹我夫人。”

“這份婚前協議的內容,也有必要泄露出去一部分,否則會引發投資人對各類項目的信任評估。”

“我並不想泄露這份婚前協議。”

“您當然也可以選擇不,但後續會有一定的風險,請您慎重。”

我在這一瞬間,真的很想懟他一句:“大不了我提前退休,反正我現在的錢怎麼花也花不完。”

但我剋制住了這種衝動。

倒不是我貪戀現在身處高位的感覺,而是現在的這個攤子,我已經很難再撒手了。

我不想看到我所創造的商業帝國走下坡路甚至分崩離析,也不想被一些不可說的人摘了桃子,我只能選擇繼續走下去。

“按你的說法去做吧。”

“您要和您的太太溝通下么?”

“不需要。”

“他會理解么?”

“他並不是一個貪錢的人。”

宋律師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很微妙,像是在嘲笑我過於“天真”,竟然相信了有人會“不貪錢”。

我在這一瞬間有些不悅,而我一貫是個錙銖必較的人,於是我對宋律師說:“金律師的國外之旅,會延長三個月。”

宋律師楞了一瞬,臉上的表情也切換成了溫順,他說:“那樣的話,會錯過很多個紀念日……”

“我不記得,我同意你們搞辦公室戀愛。”

“但公司的相應制度里,也沒有任何一條反對……”

“況且談戀愛是每一個人的自由,即使公司反對,也不合法,對吧?”

宋律師保持了沉默,目光灼灼地看着我,過了一會兒,他垂下眼瞼,低聲說:“抱歉。”

“你盡職盡責為集團着想,不需要抱歉。”

“但你對我太太有些非主觀意識的歧視,這一點需要抱歉。”

“不過我這人一貫有仇報仇,你對我太太有意見,那我就讓你和你男朋友晚一些見面,用這種特殊的方式‘公報私仇’,想來你也會理解。”

宋律師張了張嘴唇,看起來很想反駁我,但是他的理智阻止了他的話語。

他低下頭,服了軟,說了聲:“我不應該這麼做,真的辜負了你對我的信任。”

“你的抱歉是基於我戳中了你的弱點,並不是認為你的行為有任何問題。”

“許先生,我以為,你和我一樣,認同人是有階級屬性的,正所謂‘窮生奸計、富長良心’,對於一些驟然交到好運,從底層爬上來的人,我們應當抱以一定的警惕心。”

“宋律師,你是不是從來都沒體驗過,貧窮是什麼滋味?”

宋律師的反應倒也很快,他摘下眼鏡,低下頭,用絲巾擦了擦,用很愧疚的語氣說道:“抱歉,我可能是同理心不足,我出生在精英家庭,這促使我得到了很好的教育,但某種程度上,也限制了我的視野。”

“這不是你的錯,”我上前一步,拍了拍宋律師的肩膀,臉上帶着和煦的笑容,“讓你和你的男朋友兩地分居着實不是個好主意,這樣,你收拾一下行李,也去美國呆上三個月。”

宋律師戴上了自己的眼鏡,隔着樹脂玻璃仔細看着我的表情,過了一會兒,他短暫放棄了揣摩我的心思,略低下頭,說:“聽從您的安排,許先生。”

“我希望你們好好乾,儘快解決美國那邊的爛攤子,畢竟,集團的事情還有很多,亟需你和你愛人回國處理。”

“是——”

“需要對外發佈的公告,以及需要‘泄露’出去的有關結婚歇息的信息,要得也有些急,今天晚上連夜弄出來,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沒有——”

“對了,宋律師,”我故意停頓了一下,欣賞了一會兒他臉上變化莫測的表情,才用很輕的聲音說,“當年和你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說的喜歡喝意大利的咖啡這類的話,不過是通用的話術,如果因此讓你產生了我出身優渥的錯誤印象,我很抱歉。”

宋律師依舊想說些什麼,卻被我的下一句話打斷了。

我說:“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我的確是從底層爬上來的泥腿子,曾經的我,甚至窮到褲子破了都要別人幫忙補一補,你猜,當年替我補褲子的人是誰?”

“是你現在的太太。”

“是他,你看,他曾經待我那麼好,我依舊對他留了後手,從這個角度來說,真正生了奸計的人是我,而非他。”

“許先生,我一直很欣賞您身上近乎冷酷的特質,我希望在未來的決策中,您可以繼續保持這一點,不要輕易地受感情影響,做出錯誤的決定。”

“宋律師,我大多數時間都很喜歡你,你知道我最厭煩你什麼么?”

“……”

“我最厭煩你,分明能力遠不如我,卻依舊想代替我做出決定,絮絮叨叨的,磨得人耳朵疼。”

宋律師不再說話了,或許是被我氣狠了,匆匆離開了辦公室。

等宋律師離開之後,我撥通了他頂頭上司的電話,說明了我的決定,並暗示對方,可以提拔幾個靠譜的候選人,在宋律師離開的這三個月內,瓜分掉他手上的權利。

我掛斷了電話,暗忖自己果然不是個君子,但想了想剛剛的決定,倒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後悔和猶豫,任何人都不是不可替代的,用得好就繼續用,用不好就換其他人。

我付出金錢,對方交出工作成果,我們之間只是最單純的雇傭關係,雙方都可以隨時選擇中止。

處理完宋律師的事,也到了我正式下班的時間,司機送我回家,我坐在車後座上,向窗外看,不經意間發現了街道上有不少有關愛情的佈置。

“今天是幾號?”我隨口問。

“2月13日,明天是情人節。”司機在前方回答。

“我記得你結婚了?”

“是,小孩都已經兩歲了。”

“那明天要不要陪老婆過個節?”

“明天還是我的班,先生。”

“明天我已經不會出門了,放你一天假,好好陪愛人吧。”

“那敢情好啊,謝謝先生。”

“不必謝。”

我用指尖碰了碰玻璃,畫了一個愛心的圖案,又將它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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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了電梯門,齊康穿着我新為他買的衣服,站在管家的旁邊等我。

管家遞上了溫熱的毛巾,我擦了擦手,又擦了擦臉,伸展開雙臂,讓工作人員幫我脫下外套。

在我和齊康走進房間的這段路上,我有幾次想開啟話題,但都沒有說出口,齊康也安靜得厲害,像一個跟隨着我的幽靈。

我被這聯想逗笑了,也真的輕笑出聲,齊康稍微走進了一點,略帶忐忑地說:“謝謝你幫我找了老師。”

“下午都上了什麼課?”

“上了語文課和數學課,兩位老師都很專業的。”

“從高一的課程開始講?”

“嗯,現在高考的內容和我那時候學習的內容有很大的不同,那些知識我也忘得差不多了,得重頭開始學。”

“也別太着急,今年能考就今年考,今年來不及的話,明年也是一樣的。”

齊康沒有回這句話,我不知道他是贊同,還是有不一樣的想法。沉默本身就可以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答案,他不願意說,我也不願意追問。

晚上廚師做的日料,齊康不太會吃,好在吃日料也不太難學,我本以為他會對芥末不太感冒,但沒想到他對此適應很好,看起來很喜歡用三文魚沾着芥末入口。

吃過了晚飯,我去浴室洗澡,齊康在沙發上彎着腰做作業。

我看他的身形,倒是能看出幾分當年的模樣,但等到走近了,再看他粗糙的雙手,很笨拙的用筆的姿態,又能清晰地意識到,時間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

“別在這裏做作業。”我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耳垂。

他抬起頭,有些乖順地看着我。

“隔壁就是書房,去那邊寫,那邊的枱燈也好一些。”

“馬上就寫完了……”

“那也去那邊寫吧,再說,寫完了作業,明天不是還要複習下功課?”

齊康看了看我,目光又轉向了雙人床的方向,而我竟然瞬間懂得了他尚未說出口的言語。

他應該是惦記着履行夫妻之間的義務,掐算着時間,只準備匆匆寫完作業。

“好好學習吧,”相比較和他上床,或許,我更願意看着他讀書的模樣,“明天我也要上班,沒什麼想法做其他事。”

齊康得了這句話,像是得了某種赦令似的,捧着那一摞嶄新的書本和文具,去了隔壁學習。

我沒有跟着他一起去,而是也打開了筆記本電腦,靠在了床頭,準備連夜工作,趕一趕進度。

約莫三個小時后,齊康靜悄悄地走了回來,有些詫異地發現,我竟然還沒睡。

我掀開了被子,拍了拍身側,對他說:“上床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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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兄弟突然變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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