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倒計時20秒
北川柊翻進九層之後，沒有着急進入十層，而是現在九層輕手輕腳地走了一圈，依靠聽力判斷10層目前的情況。
稻垣一郎進入10層后，應犯人的要求，7層以上的人員已經清空，屏蔽器也都撤掉了，等到下面幾層的炸彈清理完，也會徹底請走所有的屏蔽設備。不過這麼近的距離，北川柊直接用耳朵聽比竊聽的方式更好用。
“沒有必要對無辜的小孩子開槍吧？”萩原研二熟悉的聲線傳入耳中，位置還是在10層CCU病區和手術區中間的走廊西側。
而剛剛那顆子彈他已經聽出來並沒有真的射入人體，而是嵌入了走廊中間的地板。
稻垣一郎似乎並不是一個話多的人，和他手機里那個話癆變聲器犯人完全不同，在完成給宮川健二撥打視頻電話的任務完成之後，就不再說什麼，即便聽到了萩原研二的質問也完全置若罔聞。
“無辜嗎？”變聲器犯人倒是很歡快地回應着萩原研二的質疑，“搶奪他人生存機會活下來的生命也可以說是無辜的嗎？他享受到的吃穿住行，他接受到的照顧和治療，乃至於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是用其他人的生存機會換來的，他哪裏無辜？”
“啊對了，奉勸你們不要亂動什麼手腳，你們身上的炸彈和下面那些兒童玩具可不一樣，一旦隨意挪動就會立即爆炸。”
而此時，樓梯間也傳來快速接近的腳步聲。
北川柊無奈地掐了掐眉心，算準了時機拉開了樓梯間的門，正好逮住了兩隻偷跑上來不聽話的壞貓貓，身上還隱約散發著貓毛被烤焦的糊味兒。
松田剛要說些什麼，北川柊一把捂住了對方的嘴巴，食指熟練地在唇前豎起，“噓，別說話，炸-彈犯在樓上呢，還有伊達和萩原。”
“什麼——唔唔唔……”捲毛貓貓脾氣暴躁，得用點兒力氣才能制服。
感覺松田冷靜下來了，北川柊才放開了捂着對方嘴巴的手，
降谷零一臉不屑地看着被無情壓制的松田陣平，無聲地嘲笑對方“沉不住氣的臭捲毛”，險些刺激地松田當場動手。
最終松田還是大橘為重，先問出了眼下最緊急的問題，“班長和Hagi那傢伙怎麼跑10樓去了？”
看起來爆處班的人並沒有把炸彈犯的要求透露給松田和零，畢竟能夠同意這兩個傢伙幫忙一起拆彈就已經足夠逆天。
北川柊也不想讓這兩個人參與進來，但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不告訴他們也不可能了。
“是炸-彈-犯的同夥之一稻田一郎偽裝成受害人把伊達和萩原騙過去的。”
“現在犯人要求醫院的副院長宮川健二去十樓給他孩子做移植手術。為了增加籌碼，他們把副院長的兒子宮川勇太也綁到了十樓，剛剛犯人對着人質宮川勇太開了一槍，但沒有打中，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槍法不準。”
“人質、萩原和伊達身上都綁着炸彈。”
“Hagi這個聯誼笨蛋！”松田壓低嗓音罵了一句。
其實北川柊知道萩原和班長已經識破了稻田一郎的謊言，而且“話癆變聲器”以另外一處不知道安裝在哪裏的炸彈威脅那兩個人必須跟着稻田一郎上樓，所以不能算那兩個人的錯。
但是他為什麼要替那兩個主動往坑裏跳的麻煩傢伙辯解呢，那樣顯得他好像多關心那倆人似的，看他倆事後被松田揍不是更好玩兒？
於是北川柊的目光在松田和零之間來回掃了掃，“說的沒錯啊，確實是兩個大笨蛋。”
松田&零：……？？
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一起被罵進去了。
“如果樓上只有一個犯人的話，我想——”
降谷零剛要說點兒什麼不用聽就知道很危險的計劃，就被北川柊打斷。
“當務之急是先確認犯人所說的安裝在另外一處的炸彈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以及具體位置在哪裏，現在警方一直被炸彈犯牽着鼻子走，一方面是因為有人質，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對方以另一處炸彈的存在作為威脅。”說完，北川柊暗含警告地瞥了降谷零一眼，“所以不是僅僅把樓上的犯人解決掉就萬事大吉的。”
松田又建議，“8層以上的炸-彈剛才還沒來得及排查，總之咱們先確保10層以外的——”
“8層一個，9層一個，但是犯人要求不能拆除，否則立即引爆。”北川柊再一次打斷施法。
降谷零臉色微妙，“所以這些消息你都是從哪兒知道的？別跟我說是那些前輩告訴你的——我們倆幫忙找到那麼多炸彈又拆了那麼多炸彈，他們還是只把我們倆當好用的工具人，跟炸彈無關的情報一句都不肯多說。”
北川柊露出一個阿尼亞同款嘲諷微笑，“你猜啊。”
松田&零：……
拳頭硬了。
降谷零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北川柊莫名從其中解讀出幾分秋後算賬的意味，“我猜你應該已經把稻垣一郎和宮川健二其他病人的信息已經搜集到了，對嗎？”
他掏出手機，降谷零立刻湊過來，“LINE加一下，把資料共享給我們。還有——”降谷零壓低嗓音，“我對於搜集情報也挺感興趣，回頭好好交流交流經驗如何？”
北川柊無語地望着這個一肚子壞水兒的未來公安，對方卻只對他眨巴着安室透牌無辜的紫灰色眼睛，彷彿一點兒沒有藉機要他聯繫方式的意思。
這會兒再刻意拒絕似乎也已經晚了。
慢了半拍的松田也把自己的手機懟了過來，“還有我，我也要看資料。”
北川柊：……
幻視媽媽面前爭寵的兩隻小崽子——“媽媽我也要”。
松田一邊翻着資料一邊挑眉，“勇太？稻垣一郎的兒子叫勇太？宮川健二的的兒子也叫勇太？”
“樓上那個如果是宮川勇太的話，那柊你剛剛救下來的孩子就是稻垣一郎的兒子，稻垣勇太嗎？”降谷零也很驚訝，“剛剛七樓的爆炸難道不是稻垣本人引爆的嗎？他差點把自己兒子炸死？”
北川柊點頭，“沒錯，雖然稻垣一郎應該不知道他兒子那會兒正好就在七樓的洗手間裏面。”
松田和零各自分享着自己的推論的時候，北川柊同時跟蹤着7個頻道的監聽耳機內捕捉到野田警部的聲音——
“川森寫字樓15層發生小型爆炸，機搜的人已經過去了，你們爆處班也趕緊撥一隊人過去。”
“剛剛跑出去找線索的那個還沒畢業的警校生好像也在裏面，叫——”
“諸伏景光。”
北川柊的瞳孔微微顫抖了一下，但他的神色依然是平靜的。
他拉開樓梯間的門，語調甚至刻意變得有些懶散，“你們先留在這兒幫忙，自己小心點，我去看看諸伏那邊有沒有發現別的線索。”
*
今天早上的時候，稻垣勇太和他的爸爸約定好了，一會兒如果有叔叔或者阿姨要帶着他們一起離開，他就一個人偷偷跑到10層的洗手間裏躲起來，這樣之後就會有醫生來治好他的病了。
但是他等了好久，直到所有人都走了，外面變得越來越安靜，醫生還是沒有來，爸爸也沒有。
但是爸爸已經和他約好了就一定不會失約的——因為爸爸還特意讓他在自己的手腕上蓋了假面超人的印章。
啊，印章。
稻垣勇太發現自己的印章不見了。
他回到自己病房所在的七層找了很久，最後總算在洗手間裏找到了不小心落在洗手台上的印章。
然後他就遇見了一個
好像假面超人一樣，會飛的大哥哥！
超開心！
超人哥哥把他交給了一個看起來凶凶的警察叔叔，然後他又想起了今天早上和爸爸的約定，“叔叔，我要去找爸爸，你可以帶我去找爸爸嗎？”
凶凶的警察叔叔蹲下身，對他露出了一個有點可怕的笑容，“可以啊，那小朋友，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還有你的爸爸有沒有說讓你在哪裏等他？”
“勇太，我叫稻垣勇太。”小男孩捏了捏手裏的印章，於是又變得充滿勇氣，就連面前的叔叔也一點都不害怕了，“爸爸讓我去10層等他，然後我的病就能治好啦！”
*
北川柊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川森寫字樓。
炸彈威力不大，塌方都集中在電梯和樓梯附近，似乎主要就是為了讓其他人無法進入15層。
寫字樓的其他樓層都沒有收到波及，但是為了安全起見，樓里少量的管理人員和倒霉的加班社畜也開始被緊急疏散。
野田警部害怕犯人所說的另一處炸-彈可能就在這棟樓里，連忙安排人地毯式搜索整棟樓。
諸伏景光的手機留在了警部那裏，北川柊暫時沒有辦法監聽對方的情況，只能通過聽力辨認出15層最內側靠落地窗的房間確實有一個人，呼吸平穩，身上應該沒有嚴重的傷。
旁邊是一顆正在倒計時的炸彈。
其實只要這個時候諸伏景光主動說話，北川柊就能夠聽得見。
但北川柊卻沒辦法把自己的聲音，傳達給對方。
他有點後悔了，他不應該試圖避開他們的，或者至少他應該把他所有能夠做到的事情都讓那五個人記在心裏，讓那五個人知道，只要他們遭遇危險，他一定會趕去他們身邊。
景光身上沒有信號屏蔽的設備，並且就是因為信號屏蔽才突然失聯，那麼信號屏蔽器應該就是犯人設置的，在不了解那顆炸彈是什麼構造之前，北川柊不敢草率關掉信號屏蔽。
如果直接打電話給幕後黑手，卻不知道是不是還來得及停止那顆炸彈。
——那麼就直接去找景光好了。
北川柊避開機搜和爆處班的人，潛入16層最裏面的落地窗前，諸伏景光正上方的位置。
倏然間，北川柊被一道光晃了眼睛，隨即身體便比意識更為快速地向右方貼地一滾。
砰——
落地窗的玻璃應聲而碎。
混雜在玻璃清脆的碎裂聲之中的，還有一點點微弱的其他雜音。
北川柊的目光隨着那道微弱雜音的方向望過去，發現居然是一直已經被子彈打碎了的，屏蔽器的殘骸。
因為今天是周日，辦公室沒有其他人，所以犯人就這麼將屏蔽器明晃晃地擺在了桌子上。
從子彈的破壞力就能看出來，就算他不躲開那顆狙擊的子彈，他也不會死的。
對方的目的原本就不是他，而是那枚屏蔽器。
耳機中安靜了許久的各個監聽頻道忽然恢復了聲音。
“諸伏，諸伏，我是山田，我們現在就在川森寫字樓十五層，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諸伏景光的聲音也很快響起，聽起來呼吸有些急促，還有快速奔跑的腳步聲。
“我是諸伏，快讓人撤離15層！快撤離！剛才恢復的信號啟動了炸彈！還有20秒！快跑！”
恢復的信號——
啟動了——
炸-彈。
這句話像是千斤的重鎚砸在他的太陽穴，在他的大腦中炸開巨大的嗡鳴。
是因為他——
躲開了那枚子彈嗎？
是他——
再一次害死了景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