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警校組分頭行動的一小時[後篇]
即便聽到耳機中犯人一語道破自己的存在，諸伏景光臉上的表情也沒有絲毫變化，腳步也沒有任何停頓。
因為對方只是說存在一個通話中的人，卻並沒有直接指出他的方位，很難說對方是不是在藉著觀察懷疑對象的反應，來做最後的身份確認。
而且，直到他將手機交給警部本人，犯人都沒有出言阻攔他。
可見對方並不在意這一點，或者說，這原本就是對方計劃的一部分。
“年輕的警官先生們，其實我並不是你們想像中那種十惡不赦的罪犯，”變聲器偽造的聲線不疾不徐地開口，“我也只是被逼無奈而已。”
無論諸伏景光還是班長和Hagi，此時的表情都很微妙。
“你們那是什麼表情？那個胡亂砍人的瘋子跟我可沒關係，”犯人的語氣居然有些無辜，“那完全是他自作主張。我讓他提着工具箱進去是讓他裝炸-彈的，可沒讓他在工具箱下面藏斧子啊。”
諸伏三人：……
所以讓人裝炸彈你還挺驕傲唄？
“可惜了，如果不是那個瘋子壞了我的事兒，本來可以跟你們玩兒個很有趣的遊戲來着。”犯人嘆息一聲，“現在這種局面，我的好多佈置都浪費了啊。”
“希望你們不要介意。”
諸伏三人：……
為什麼這個犯人這麼欠揍呢？
因為聽到犯人所說的“年輕的”警官，以及對方提到他們三人的表情，而他們三個附近又都沒有攝像頭，諸伏景光在腦中飛速計算着適合觀察他們幾人，同時能夠關注到米花中央醫院情況的角度和方位。
諸伏景光幾乎瞬間就在腦中構建出以自己三人為目標，自上而下的三條狙-擊-彈-道，而交點就在——
60°，四百碼，3點鐘方向，川森寫字樓15層。
——至於為什麼是狙-擊-彈-道，他現在暫時沒空考慮那麼多。
“野田警部，我可能知道犯人在哪裏了。”諸伏景光趁着對方沒反應過來，隨手搶了身邊小警員一隻對講機，“這個借我用一下。”
“喂！你小子要去哪？！”野田警部只來得及伸出一隻爾康手。
“川森寫字樓15層！”諸伏景光聲未落，人影都跑得看不見了。
已經被野田警部連接上監聽設備的手機里，犯人仍在不疾不徐地講述着自己悲慘的血淚史。
“其實我也是個受害者啊，警官們。”
“我的孩子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已經到了必須接受心臟移植才能夠活下來的程度。因為這裏的心外科移植手術格外出名，我就算傾家蕩產也要送他來這裏接受治療，但米花中央醫院的副院長宮川健二卻告訴我，我的孩子病情已經十分嚴重，可能等不及按照一般的申請流程等待他人捐獻的，剛好合適心臟。”
“但我可以出額外的錢，買一個優先的權利。”
犯人突然有些神經質地笑了起來，“說得真好聽啊，披着天使的白衣，做的卻是惡魔的生意。”
“但是我還是感謝他，因為至少這個惡魔給了我一個出賣靈魂的機會，換回我孩子的生命。”
“我給了他錢。”
“3個月前，我的孩子終於等來了那顆剛好合適的心臟。我好高興，我真的好高興。我和我的妻子，甚至不知道下個月的房租從哪兒出，但我們湊夠了所有治療的錢。”
“可是啊，我支付了我的一切從魔鬼手中換取的那顆心臟，卻被魔鬼親手收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惡事做多遭了報應，魔鬼的孩子也得了心臟病，同樣病情危重，急需接受心臟移植。而那顆心臟，和魔鬼的孩子剛好也配型合適。”
“但那關我什麼事啊！！我付了錢，我
們的孩子等了那麼久！”犯人的語氣突然激動起來。
“整天玩弄心臟的魔鬼，自己的孩子也死於心臟病，不是理所當然的嗎！那是你的報應啊宮川！！”
不知道犯人到底喊了多大聲，連變聲器轉換后的聲音都產生了音爆的噪音。
一陣喘息聲過後，犯人的聲音再度平穩下來，“我的要求也很簡單，我要宮川健二在3個小時內弄到一顆新的心臟，並且親自帶着我指定的醫生和護士進入住院樓10層，為我的孩子完成心臟移植手術。”
“這位先生，我們能夠理解你的一片愛子之心，但是合適的心臟源也有一定的偶然性因素在裏面，不是我們或者宮川先生想要答應您的要求，就可以做到的。”班長沉穩地聲線回答道，聽着就很有說服力。
“哦，你說你能理解啊。”犯人輕笑了兩聲，“那就當做你能理解好了。”
“我也能夠理解你們的難處。”
“沒關係，如果你們找心臟源很為難，我也可以幫你們。”
“剛好，我在其他地方也為你們準備了一些小禮物。”
“那裏的小禮物威力不大，應該會有很多人即便被炸死也能保留完整的心臟——”
“這樣你們就能找到更多的心臟源了吧。”
*
因為炸-彈犯不知道在哪裏還佈置了炸彈，野田警部只能暫且配合炸彈犯的要求，讓伊達航和萩原研二陪着稻垣一郎進入住院樓，並在他們經過的範圍，暫時撤除信號屏蔽的覆蓋。
根據炸彈犯的要求，三人乘坐電梯前往10層。
“電梯裏不會因為接收不到信號導致炸彈爆炸嗎？”萩原研二提出疑問。
犯人則表示電梯內的信號強度足夠，不會讓炸彈爆炸，只要他們警方不要把電梯區域的信號屏蔽掉就沒事。
是因為信號強度足夠，還是因為必須接收到信號才能避免爆炸的說法，只是個徹頭徹尾的謊言呢？
萩原和班長對視一眼，心中默契地產生了同樣的懷疑。
液晶屏上的數字一個接着一個跳動。
萩原研二集中精神警惕稻垣一郎及通話中的犯人時，漸漸地竟然覺得那個數字有點催眠的效果。
——等下。
“屏住呼吸！”幾乎同時發現不對的伊達航立即大喊。
然而他們顯然是在進入電梯的那個瞬間就已經中了招，只不過藥物起效有那麼一點延遲罷了。
直到兩人都支撐不住靠着電梯轎廂一點點滑坐在地板上。
上半身捆着繁複炸彈的稻垣一郎，卻仍舊精神抖擻地站在原地，臉上掛着一絲詭異的笑容。
所以，正如伊達航和萩原研二所猜測的一樣，這位稻垣一郎，實際也是那些人的同夥。
意識徹底陷入黑暗之前，萩原研二隻來得及胡亂按了幾下進入大樓前被塞到手裏的對講機。
“稻垣一郎……也是……炸彈犯。”
*
因為距離並不遠，諸伏景光直接跑到了他鎖定的那一棟寫字樓樓下，並使用實習生身份的警察手冊矇混過關要到了那一層寫字樓的鑰匙。
主要也是因為那一層寫字樓目前暫時是待出租的狀態，裏面並沒有什麼人或者貴重的東西，所以物業對那層樓的管理並不怎麼上心。
諸伏景光並沒有直接坐電梯直達那一層，而是在還有兩層的時候，換了樓梯爬上去。
沿途諸伏景光一直戒備着，除了吸煙區附近有不少雜亂的腳印和一些亂扔的煙頭之外，樓梯間裏大多數地方都覆著或多或少的灰塵。
一切似乎都沒有任何問題。
那是他想錯了嗎？
剛剛在大腦中計算的時候，諸伏景光就並非百
分百確認這裏一定就是炸彈犯的所在位置。
這裏只是最好的位置而已。
狙擊手之間互坑的時候，往往會依仗自己藝高人膽大，特意避開最好的狙擊點，並將那裏設為陷阱。
想到這裏，諸伏景光越發警惕起來。
只是，直到他用鑰匙將後門打開，依舊什麼都沒有發生。
就好像剛剛那半天他都是在跟空氣鬥智斗勇。
最裏面的房間隱約傳出有人呼救的聲音，諸伏景光小心地避免發出聲音，一點點靠近那扇被關緊的門，呼救的聲音越發清晰。
耳朵貼近門板，除了一個女人悶悶的呼救聲，諸伏景光沒有聽到其他的聲音，但那呼救聲似乎有些失真。
——是錄音！
意識到這地方果然是陷阱的諸伏景光立刻不再壓低聲音，轉身全速向外跑去，卻還是遲了一步。
沉重的鐵門砰地一聲被人從外面緊緊拍上，又立刻鎖住。
諸伏景光試着從內部將門打開，但顯然對方是有備而來。不可能讓他這麼輕易地離開。
最裏面的房間似乎曾經是這家公司管理人員的辦公室，此時裏面女人的呼救聲已經停了，反而是隱約傳出鐘錶的滴答聲。
砰——
諸伏景光將這扇坑了他的門一腳踹開。
裏面果然並沒有什麼被綁架的女人。
反而有一個極為明顯的定時炸彈明晃晃擺在正中央廢棄的辦公桌上，倒計時滴答滴答地響得歡快。
——像是在嘲笑他的濫好心。
諸伏景光身上沒有手機，只能指望剛剛順來的對講機了。
然而對講機剛一打開，他還沒來得及跟野田警部那邊彙報他這裏的情況，對講機就滋滋兩聲，緊接着傳出萩原研二含混的嗓音。
“稻垣一郎……*……&%￥。”
萩原研二似乎在什麼信號不太好的地方，因為信號的雜音再加上對講機之後摔在地板上的聲響，諸伏景光只聽清了“稻垣一郎”這個名字。
“Hagi！”諸伏景光再想說什麼，對講機的信號就徹底中斷，只剩下一片毫無意義的噪聲。
*
炸彈犯提出要求后，警方立刻聯繫了宮川健二了解情況，並希望對方配合完成手術工作，他們則負責保護對方的安全。
宮川健二的回答是拒絕三連：沒有，不行，不可能。
不出所料，宮川健二並不肯承認他參與過任何買賣器官的行為，並且對警察的無能進行了三百六十一度的抨擊——諸如稅金小偷，被罪犯牽着鼻子走，不能保護國民安全反而還要國民為了罪犯的要求做那麼危險的事等等。
負責勸說宮川健二的警察本來沒有非要讓無辜民眾同意配合的意思，也被對方言語刻薄的譏諷說出了幾分火氣。
正在此時負責對宮川健二詢問的刑警，接到了上司的聯絡。
“犯人要求我們撥打視頻通話展示給宮川健二，不然就要引爆另一處的炸-彈。”
刑警按照上司要求取出手機，宮川健二卻連視頻通話都拒絕接聽。
“醫生也很忙的，你們這樣糾纏着我，有多少病患會因為無法及時獲得治療病情惡化甚至死亡你們知道嗎？你們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刑警先生一邊心中狂翻白眼，一邊不管三七二十一接通了視頻，直接懟到宮川健二的臉上。
手機屏幕內，赫然是宮川健二費盡心思找來心臟源治療，好不容易養得快要恢復健康的寶貝獨生子宮川勇太。
瘦小的男孩兒此刻被捆在一把椅子上，低垂着頭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已經昏迷，身上還捆束着複雜糾纏的電線和組件。
胸前液晶面板上鮮紅色的倒計時正停
在剛好3個小時的位置。
滴——
一聲輕微的提示音過後，如同死神的腳步臨近，數字3滑落成數字2，快速跳動的秒數幾乎與宮川健二的心跳重合。
“宮川，他們說你不想過來。”身上同樣幫着炸彈的稻垣一郎再也沒有那副畏畏縮縮的恐懼表現，反而透着些許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的瘋狂，“你是覺得我不敢真的引爆那些炸彈嗎？”
轟隆一聲巨響，宮川健二幾乎是跟着那聲巨響一起摔坐在了地板上。
“你兒子宮川勇太現在跟我一起在米花中央醫院住院樓的10層，剛剛爆炸的是7層。”
“如果你還不想讓你兒子跟我一起炸成飛灰，那就立刻帶着我指定的人滾過來，用盡你的全力，治好我兒子！”
“否則，你就跟你的兒子一起去死！”
說完，稻垣一郎舉起手裏不知從哪兒搞到的槍，對準宮川勇太的小腿。
砰——
刑警手中的視頻通話也隨之中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