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綱吉被光亮的吸引讓流浪者短暫的生出了鬆了一口氣,可以逃避的輕鬆感。
他隨之低下頭,抬手從胸前口袋中掏出了神之眼,讓綱吉看了個真切。
圓潤的表面如同水晶般,散着瑩瑩之光,輕柔卻不刺眼,風的氣息在其中流轉,哪怕是在學校的走廊上,綱吉似乎都感受到了山林間的樹木陰翳,清風掠過,恍若在水光灧瀲的湖邊,掀起的漣漪。
寂寞的情緒也如空氣環繞在四周,讓綱吉眼神一陣迷離。
流浪者將神之眼塞在校服的口袋中,除卻放置方便外,也許也有着一絲躲避感,神之眼的存在時時刻刻提醒他,他的究竟來自哪裏,他並非這個世界的人,所有的相處不過是那南柯一夢,遲早醒來。
可這就是現實。
流浪者拇指緩緩擦拭過神之眼的表面,突然生出一股暢快之意,他隨意想到,既然是夢,那未嘗不可輕鬆一點。
他輕笑一聲,沉寂在心底的寂寥似乎散去了些,他抬手緩緩將神之眼系在腰間,從校服中冒出,像是普通不過的腰飾。
他開口回答了綱吉剛剛的問題:“讓人不爽的注視。”
綱吉愣了一下,流浪者嘴中說著不爽,但語氣淡淡,並無絲毫不悅,好像只是在陳述一個詞彙。
但隨即,流浪者緩緩吐出一口氣,垂眸看着在自己的意志下歸於寂靜的神之眼,如同一顆最尋常不過的寶石微微打着轉,是釋然,也是自嘲,流浪者聲音很低,低的近乎聽不見:“也是,我無求夢想的聚現。”
說著,流浪者看着綱吉懵懂,並不知曉他的過去,也不曾看過他的世界的眼睛帶着茫然,以及下意識的關切和憐惜。
可能是因為他說話時那一刻帶上的自嘲。
“夢想?你的夢想是什麼?”綱吉遲疑詢問道。
流浪者抬頭笑了一下,這一次恢復了以往,帶着猖狂而自得的笑意,抬手輕敲了一下綱吉的腦袋:“這是秘密...走吧,難不成你真打算逃課?”
綱吉眼睛匆匆看了一眼掛在走廊上的表,發現離上課不到五分鐘,頓時慌了神,急急忙忙的跟上流浪者,攔在人身前:“等等,先去醫務室給你的傷口包紮一下!”
流浪者心想,他怎麼還糾結這個問題。
這種小傷,流浪者並不放在心裏,過往也有人知道他身體的奇特和本質,少有人關心他是否受傷,對於他這種存在來說,只要還活着,就不必再管。
陌生的關係和照顧之意,讓他不由錯開了眼睛,頗為不習慣。
在綱吉執拗的對視下,流浪者終於是忍不住又沉沉嘆了一口氣,有些不耐煩似的抓了抓頭髮:“遲到被罵我可不管。”
聽見流浪者口中的妥協之意,願意跟着他一起去醫務室,這讓綱吉眼睛瞬間放出光彩,那是名為驚喜的情緒。
真是個笨蛋,明明只是為了我好,自己也能生出這麼大的喜悅。
天真,愚蠢...
善良的笨蛋。
流浪者側過頭,掩去了臉上剛剛瞬間浮現的薄紅,心下暗暗調節身體,直到將過載一般的灼熱散去,他復又抬頭,抬起腦袋揚了揚下巴:“走吧。”
“不過你要是天天逃課,成績不好也怪不了誰。”流浪者緩步跟着綱吉在這教學樓走動。
離上課還有幾分鐘,走廊上並沒有多少人,大家都匆匆往教室而行,誰能像他們兩個這般悠閑。
“這個...真的很難啊。”綱吉哭喪着臉,小聲嘟囔着:“那些文字在書上就好像轉圈一樣,我根本看不懂!而且前一段時間也沒有什麼機會來學校,落下了很多,每天晚上都被裏包恩壓着學,我頭都大了,那魔鬼教學方式我真的害怕有一天會死在家裏。”
這是在抱怨還
是在撒嬌。
流浪者好笑的想,至於學習他還從來沒有下過這麼多的功夫,也沒有這般頭疼過,能夠感受世界的不一樣和學識,對他來說是一種新奇的感覺,當然...純粹為了學習的目的而學習這種愚蠢之事他定是不會做的。
不過綱吉這般苦惱的,一張還算清秀的臉都皺起來的模樣讓他心情愉快,可能是因為看見了更放鬆的寵物。
流浪者隨口道:“那我可以教你。”
綱吉口中的小聲嘟囔瞬間停止,雖然平日裏有跟山本和獄寺兩人一起學,但他們的學習方式根本學不來啊!那不是聰明系和直覺系的雙重碾壓嗎!
流浪者的教導,會跟常人一樣嗎?
綱吉雙眸希翼的看向流浪者,似乎是看見陌生人手中拿着火腿腸而口水直流眼睛瞪得圓圓的小狗:“真的可以嗎?!”
流浪者笑容惡劣,帶着鋒芒:“啊,可以,不過事先說好,每做錯一道題可是有懲罰的。”
這不就是里包恩的死亡教學法嗎!
綱吉頓時委頓,好似頭髮都蔫兒了下來,他好像為自己找了一個不得了的‘家庭教師’。
看見意料之中,綱吉委屈的樣子,流浪者悶聲低笑着,愉快沒有掩飾。
把別人的痛苦當做自己歡樂的源泉了嗎!真是惡劣的人!
綱吉心中想着,略有抓狂,眼神鬱悶而控訴的看着流浪者臉上的笑意。
這麼清爽,肆意,愉快...
綱吉嘴角也不由勾起來,好像流浪者只是笑着,也足以感染他,將所有的鬱悶和煩惱趕到一邊。
流浪者,真的是一個奇特的人呢。
綱吉放下抓着頭髮的手,也跟着流浪者笑了起來。
一望無際的湛藍天空,陽光毫無顧忌的灑下,透過窗戶灑落在兩人身上,走廊上只有兩人,卻絲毫沒有陰翳和孤寂,明媚,毫無陰霾,恣意笑意似乎佔據了生命最大的部分。
“喂喂,這麼小的傷口也要過來嗎?”夏馬爾不悅的瞥了一眼流浪者張開的手掌,臉上頓時出現了不耐煩的神情。
頭髮雜亂,鬍子拉碴,披着白色的工作服也根本不掩飾此人邋遢而頹廢的氣息。
夏馬爾沒有注意流浪者的臉色,他本來就是為了候補十代目才接受里包恩的指示來這裏上班的,他着重注意的人自然也只有十代目和他身邊的守護者。
“再說,我說了多少次了,我只醫治女人,這位就算臉長的再好看,也無法遮擋他是男人的事實。快回去上課,別來打擾我休息,我昨晚喝酒喝到半夜,困死了。”
說著,夏馬爾抬手打了個哈欠,隨手揮了揮,讓兩人自覺滾蛋。
綱吉頓時有些焦急和無奈:“怎麼這樣...”
他有些心疼的去看流浪者的手掌,嘴裏嘟囔着:“燒傷很嚴重,為什麼說是小傷口...”
話音沒落,他的眼睛頓時睜大,連忙托舉起流浪者的手,剛剛攥住飛速旋轉的子彈而灼燒,手掌內血肉模糊的傷口竟然只有些許擦傷!?
綱吉語氣支支吾吾,看看流浪者的那張‘我早就說了不用來’的平淡臉孔又看看手掌內的傷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半響憋出一句:“怎,怎麼可能...”不過流浪者傷勢沒有大礙的現狀,比起讓綱吉去探究為什麼會這樣,流浪者傷口恢復這麼快真是太好了的想法充斥更多。
流浪者有些好笑的看着綱吉:“從一開始我就說過這種傷口對我來說不值一提,說不定再晚來兩分鐘它已經徹底癒合了。”
“為了這種小事而逃課,抱着被小嬰兒揍一頓的覺悟...嗯,真是偉大。”流浪者笑着揶揄道。
綱吉有些畏懼的說:“里包恩絕對會揍我的...
”
他隨即摸了摸頭髮,又帶着不好意思的情緒,雙手托着流浪者的手,眼神溫柔:“不過,你傷口沒事真是太好了。”
流浪者愣了一下,被純粹的善意所包裹,讓他有些不適,扭臉一時間居然無法說些什麼,嘴裏隨意應着:“哦...哦。”
剛剛熱鬧的醫務室,被詭異的寂靜充斥。
夏馬爾不耐煩的揮手:“兩個大男人再這裏唧唧我我些什麼,要來就來兩個女孩子啊!快回去上課,小心裏包恩過來揍你。”
說著是揍綱吉,自己卻先打了個抖,看來小嬰兒做魔王不是一天兩天了。
流浪者看人像是驅趕蒼蠅一樣的手勢,頓時有些不悅。
心情不爽,他從來不憋在心裏。
當場上前,一手抓住夏馬爾的衣領把人從凳子上拎起,眉目兇狠,漂亮的臉也瞬間被更強大而壓迫戾氣所充斥,流浪者兇狠道:“傷口小不小是我的事情,但作為校醫,提供醫療器具和治療是你的職責,難道你想逃避嗎?”
夏馬爾頓了咽了一口口水,能被十代目都接觸友好相處的人,絕對不是什麼濫殺無辜的兇惡之徒,但這也太暴躁了吧!
他還不打算跟彭格列作對,更不想惹怒十代目,當場訕訕一笑,雙手擋在身前,服了軟:“給,給,您用。”
夏馬爾說完從桌面上拿過一個醫療箱,再從裏面拿出一個創口貼,放在流浪者手裏。
流浪者這才滿意點點頭,帶着綱吉走出了醫務室。
大概是時間還不晚,綱吉提議還是先去教室,流浪者不知可否沒有意見,去哪裏對他來說都無所謂。
兩人在走廊上走着,鞋跟踩在地面發出噠噠輕響,肩膀偶爾觸碰帶來隱秘的親密。
真的是,柔軟的人類。
流浪者嘆息一聲,微微側頭看向綱吉,含着安心笑意的臉孔不知為何有些刺眼,也讓人無法轉移視線。
‘我在逃避嗎。’想起剛才綱吉都帶着不安的神色,抓着自己的肩膀質問為什麼要做無意義的打架,流浪者有些怔愣。
綱吉走在他身邊,身軀瘦弱而矮小。
就這樣也想護着他。
一股衝動,一句文字環繞在心間,流浪者垂眸終於是把那拚命上涌的情感表達。
“你就是意義。”
流浪者輕聲說道。
空曠的走廊上迴響着,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