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殺意
血腥味從言重身前上百種刑具上散發出來,凝聚在狹小的房間內,那種濃重的氣味讓他眉頭緊皺,胃裏有些翻江倒海。
“克萊爾,你知道這些刑具的來歷么?”
主教眼睛看着身前的一條帶刺的長鞭,莫名地問了一句,言重只茫然地搖了搖頭。
走到牆邊,主教把手放在牆壁上,一道奇異的漣漪自他的手指開始擴張,黑色的牆壁開始浮現一幅幅壁畫,絕妙的紋理漸漸浮現,直至覆蓋整間房間。
牆壁上的壁畫在完全出現之後,壁畫的內容也開始變幻,本是靜態的壁畫此時竟像電子熒幕一般播放。
牆面上刻畫的是一位至高無上的神明,祂所及之處,便有聖光照耀,光明照耀在破碎的大地上,驅散永夜中的怪物,怪物在極晝中湮滅。庇護艱難求生的人類,於是人類匍匐在祂的腳下,讚頌祂的神名,只是那神名以一種古老的文字書寫,言重無法辯識。
畫面轉換,一座座高聳的雕像拔地而起,雕像矗立之處,便是聖光籠罩之地,人們安居樂業,亘古不變的永夜,也因此多了一絲微光,就當人們以為這是燎原之火時,一場災難降臨。
至於這場災難是怎樣的,壁畫裏並沒有說明,只是在永夜內點綴了幾隻眼睛。
之後的畫面是一座座神像被推倒,燎原的烈火還沒有起勢便被撲滅,永夜裏再也找不到一絲光亮,而被推倒的神像下面,是一片又一片的屍體,或被穿刺,或被斬首,或被分屍。
如若仔細看的話,推倒神像的,和先前匍匐在神明腳下的,竟是同一批人。
畫面再次斷裂,最後,儼然是一副處刑的場景,先前推倒神像的那批人的領袖,被神賜以永生,並被封印在一處奇異之地,日日夜夜都有刑具對他們進行折磨。
畫面到此為止。
“這是永夜女神的壁畫?”
言重心裏猜想道,“可是永夜女神的權柄不應該是苦痛嗎?壁畫裏的這位應該是光明神吧?”
“那場災難,摧毀了祂所庇護的一切,祂的權柄,祂的信徒,祂的神話……但是祂並不恨祂的敵人,祂所仇恨的,是那些一面讚頌祂,一面卻背棄祂的小人,於是祂自極晝中重生,執掌苦刑,懲戒背棄者。”
本緩緩描述着壁畫中的內容,言重心底的謎團也揭開了一部分。
永夜女神,應該稱之為黎明女神更合適一些,在遠古時代,祂所執掌的權柄是光明,但是因為某些變故,祂所信任之人的背叛,導致權柄丟失,但祂也在那場災難中獲得新生。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我和母親會受到牽連的原因么?”
“沒錯,你父親的背棄,使得女神某些不太愉快的記憶蘇醒,祂的暴怒使得我們失去的東西遠超你的想像,你和賽琳娜沒有被處死,在我看來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偏偏卻發生了……”
本的臉上帶着一絲古怪,似乎想到了一些可能。
“你面前的這些刑具,曾經處死了數以萬計的背棄者,背棄者中除了四位領頭人,其他均被處死,鮮血浸染了這些刑具,怨念經久不散。
並且,自那以後,以這裏所有的刑具處刑背棄者,成為了一個傳統,在使用完所有刑具之前,背棄者不會死亡。”
說完,主教轉向言重,就如同先前在卧室的時候盯着他一般,眼神犀利,彷彿洞察一切。
言重表面上冷靜地和他對視,心裏面卻在飛快回想到底是哪裏的應答出了差錯,
背後的冷汗已經徹底打濕了衣衫。
周圍那些刑具中的血氣開始從刑具中飛出,無形的氣體開始具象,那些曾被這些刑具處刑的人逐一出現,猙獰的面孔擠滿了整個狹小的空間。
恍惚間,眼前的一個身影和他在教堂門口看到的畫面開始重合,他的意識再次被拉入了那個空間,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那些血氣如同靈魂般鑽入天地間的屍體,一具具腐爛的屍體開始復蘇。
低沉的耳語自那些復蘇的屍體中發出,“墮落!”“腐朽!”“背叛!”“加入我們!”“成為背棄者!”“讚美永夜!”……
這些耳語起初只有零星幾句,可隨着血氣越來越多地加入,這些聲音開始匯聚成一道洪流,如同千萬人在他的耳邊吼叫,“背棄!”“腐朽!”……
“夠了!”
他雙目通紅,方才腐朽的感覺自腿部向上蔓延,意識逐漸消沉,不自覺地張開雙臂,朝着天空中的永夜擁抱,就在這時,他突然醒悟,大吼一聲。
隨即眼前的畫面開始破碎,血氣也自那些屍體飛出,呈漩渦狀回到那些刑具里。
睜開眼,本正拄着一柄秘銀劍站在一旁,似乎隨時準備一劍砍下他的頭,隨着他的醒來,一股滔天的殺意也開始逐漸消散,但卻沒有完全消散。
“他想殺我!”
這個想法冷不丁地從言重的腦海中冒出,雙腿難以邁開半步,直到本把手中的劍插入腰間的劍鞘時,他才發覺那股殺意徹底消散。
“恭喜你,克萊爾,通過了入會考核,正式成為受難者的一員。”
本拄着劍柄,臉上又恢復到那種和藹的微笑,也許是剛才殺意太重的緣故,這微笑在言重眼裏卻異常奇怪。
“剛才那是……考驗?”
他有些心驚肉跳,差一點他就留在那裏,如果那種腐朽遍佈全身,他甚至懷疑自己會成為那些屍體的一員。
“沒錯,剛才我已經給你展示了女神的傳說,祂最痛恨的,便是背棄者,所以每一位成員入教,都要經歷剛才的考驗,如果能堅守本心,那便可以留下。”
“如果不能呢?”
言重沒忍住插了一嘴。
“當然是離開了?不入教就殺死,哪有這樣的規定。”
主教搖了搖頭,嘴角含笑。
“那您剛才手中拿着劍是……?”
言重試探性地問道。
主教沒有答覆,反而用手帕反覆擦拭劍柄,眼神若無其事地掃過言重的眼睛,那眼神中蘊含的,似是一種警告,但卻始終沒有點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