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裝

變裝

中露的名字就叫中露,周圍的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叫她為“降谷太太”,而是叫她的本名,因為他們害怕這位看上去每天沉浸在悲傷里的女孩,會因為這個稱呼而觸景生情,陷入更大的悲傷裏面。

但是好心的人們也不會知道,在米花町的另一頭,也有同款好心人,因為怕她傷心,沒有喊她“諸伏太太”。

中露不會易容,她深知這個奇妙的世界有一些人會這樣的技巧,用盡乎真實的人/皮面/具覆蓋在臉上,就可以變作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出入任何一個場合。

雖然中露需要扮演兩個人的遺孀,但是她並不需要易容的技能,去扮演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用完美無缺的演技,也是可以成為兩個完全不同的人,這也是她有信心接下這個離譜任務的原因。

降谷先生的遺孀中露女士,一個溫柔得看上去從來不會大聲講話的人,在即將日落的傍晚回到了公寓,和大樓的每一位鄰居友好地打了聲招呼。

她回到了家,坐在窗戶上看着金黃地快要燒起來的夕陽沉甸甸地往地平線下墜。

她和太陽一起墜了下去。

中露的一天結束了。

露西婭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中露是無法從丈夫的離世中走出來的可憐女孩,善解人意還樂於助人,她規律作息,晚上到點就睡覺。

但是露西婭不一樣,在丈夫離世以後,她開始自暴自棄,夜夜笙歌酒吧賣醉,夜幕降臨的時候,她豐富多彩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沒人會將兩個截然不同的人聯繫在一起,何況她們居住的地方相差天南地北,中露小姐僅憑3分變裝技術,加上7分演技,就可以在白天夜晚兩個時間段扮演兩個完完全全不同的人。

從窗戶翻身而下的中露動作敏捷,她巧妙地避開了所有正在工作的監控攝像。高跟鞋已經提在手上了,那雙白天穿的平底鞋已經留在中露的家裏,她一撩頭髮,掀起劉海,往眼睛裏塞上變色瞳片,脫掉了外套,溫溫柔柔的長裙撕掉一大截,露出大腿和腰線,背部若隱若現的妖冶紋身也露了出來。

捲髮的一次性捲髮棒從翻窗戶的時候就已經卷在了頭上,等到她離開那一片地域,白天柔潤的長發已經變得蜷曲俏皮了起來。

當然,一個完美的變裝並不只是外表的變化,中露套上了細跟高跟鞋,刻意改變了自己的步態,裙擺隨着她的步伐一同有節奏地搖晃起來。如果說白天的她規規矩矩安安靜靜,就像是剛從學校初入社會眼神清澈的女孩,那麼晚上的她單憑這兩步,就可以立刻被划入夜場經驗豐富的高手,一步一移充滿着風情,裙擺下可以藏着無數裙下之臣。

她踩着細高跟走了兩步,又覺得還差了些什麼,折回來對着路邊停着的小車的玻璃,在自己的嘴唇上抹上了大紅帶着亮片的口紅。

她對着反光的車窗玻璃,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下自己的造型,滿意地抿了抿嘴唇。

不錯,和早上那個蒼白溫柔的中露簡直是兩個人。

正當她不慌不忙扯下頭髮上的一次性卷棒,對着車窗整理自己在十分鐘前卷的完美大波浪頭髮時,車窗突然降了下來。

車窗突然的下降倒是沒有讓中露太過驚訝,她連愣神的時間都沒有,就像是無縫切換一樣,無辜地眨着自己帶了暗紅色瞳片的眼睛,看着落下一半的車窗里,露出的那雙紫灰色的眼睛。

那雙眼睛帶着幾分玩笑的意味,車裏傳來了輕輕的一笑:“小姐,這可不是商場裏美麗的鏡子哦。”

不知為何,中露總覺得眼前這雙看似玩笑的眼睛總帶着幾分凌厲的氣勢,她輕笑了兩聲,將手搭在了車窗上,迅速做出了反應:“先生,也不是所有車窗都有這個好待遇的。”

中露看着倒映出來的,自己的完美妝容和完美凸顯出身材的短裙,心想,這個車窗沒有當場碎在這裏,以示對她美貌的敬畏,都算車窗賺了。

可是聽到她的回應,面前的車窗似乎不領情,眼看着就想要往上升,中露不慌不忙扣了扣車窗,等到車窗上升的趨勢停了下來,那雙紫灰色的眼睛又望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她似笑非笑的大眼睛:

“街口右轉第三家酒吧,順路嗎?”

她沒有化濃妝,面前的人不難看出,這樣漂亮的眼睛是不值得濃妝為之遮蓋的,只需要簡單的勾勒,挑出勾人的眼線,用滴滴像是淚珠般璀璨的亮片點在下睫毛處,就足夠鮮活生動,放在天上都可以擠掉北極星成為夜空中最亮的一顆星。

而中露的話問得也很有技巧,街口右轉的第三家酒吧,這個路程說短不短說長不長,而且這條路沒有分叉路口,直接走出去就是街口,根本就不存在什麼順不順路的問題,只要這個人有那麼一點點善心,就一定會載她。

中露倒也不是存了什麼壞心思,她只是不想踩着細高跟鞋多走一段路罷了,這些亂七八糟的鞋子,要不是想在初來乍到的第一天塑造一個美艷的御姐角色,她才不會穿這雙活上刑的鞋子呢。

有善心的紫灰色眼睛的眼神暗了暗,默默地打開了車門鎖,中露心領神會,一歪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轉身拉開車門就坐上了車。

她一邊扣上安全帶,一邊歪着頭看了一眼紫灰色眼睛的樣子,略表驚訝地說:“原來你是外國人啊,怪不得說話這麼不是風趣呢,一般人看見我可不會講這樣掃興的話呢。”

紫灰色眼睛的男人有一頭金色頭髮,他的車窗玻璃還留有一點的縫隙,夜晚的涼風從縫隙里吹了進來,隱隱約約吹起他漂亮的額頭,吹得金色柔軟的頭髮掠過他精緻的側臉。

男人聽見她的話,並沒有表現出慍怒的神色,看上去神色如常,但是他卻突然踩下了油門,冷不丁地啟動了汽車。還沒來得及系好安全帶的中露因為啟動的慣性往前一衝,差點撞上了車窗玻璃。

她還沒來得及揉揉額頭,身旁的金髮男人低沉着嗓音,用極其標準的日語一字一句地說:“真不好意思,我是正正宗宗的日本人。”

“用得着這麼計較嘛……”中露嘟囔了一聲,“看你順路帶我的份上給你頒個日本好人獎好了。”

車子一拐彎就到了,酒吧迎着夜色剛好亮起了燈,剛換班的酒保“刺溜”一聲撬開了酒瓶,將“咕嘟咕嘟”冒着氣泡的淺金色液體倒進一個又一個的酒瓶里。

店裏爵士樂開始奏起,樂隊的小哥正不慌不忙地輕手放下了貝斯,吧枱的燈光一閃一閃,緊接着亮起了一排,陸陸續續開始有客人入場,酒吧變得熱鬧歡騰了許多,就像是在黑暗裏漸漸蘇醒了一樣。

中露站在門口,抬腳剛打算進去,就看見剛才那位順風車的金髮日本好人在人群里一閃而過,似乎也是進了這家酒吧。

她癟了癟嘴,暗自吐槽:“還以為真的是願意載我一程的好心人,原來是目的地相同,才願意帶我的,虧我在車裏把他誇到天上去了。”

她還沒暗自腹誹完,就感覺背後有一雙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她不動聲色地側身躲過了這雙冰冷黏膩的手,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身後一位已經開始帶着些許酒氣的男人靠了上來:“小姐,看你有點眼生,第一次來嗎?”

“要不要我帶你熟悉一下啊……”

男人拖長的尾音就像是冰冷噁心的蛇尾,中露的眉頭已經皺了起來,就像沾到髒東西一樣甩開了他貼上來的手。

男人別有所圖的笑容還掛在臉上,他的話還沒說完,正當他打算接着下一句的時候,中露就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聲音一樣,頭也不回地往裏走去了,連根頭髮絲都沒有留下。

男人面上一僵,背後已經傳出了同伴三三兩兩的嗤笑聲。

“不是吧……”

“哈哈哈被人無視了呢……”

被中露徹底無視的男人憤恨地往後吐了一口唾沫,喝止住了那些嘲笑他的同伴,不屑的眼神劃過中露消失在吧枱拐角的背影。

“記住你的樣子了……”他咬牙切齒地小聲說。

中露剛好坐在酒吧的吧枱拐角處,面前就是玲琅滿目的酒櫃,一位調酒師迎上來:“這位小姐想要一杯什麼飲品呢?”

中露拿起一旁的酒單,掃了兩眼就被上面的文字吸引了。

“酒單上面的名字都好新奇啊……”中露快速地瀏覽了一遍酒單,好奇地念出第一列,“沒有下班日……”

“是的。”調酒師笑容滿面地接過話茬,“這款‘沒有下班日’是我們這兒點單率最高的,可能是最近大家上班都比較忙碌,所以有共情吧。”

調酒師為中露指了指不遠處一位客人桌上一杯酒,解釋道:“你看,那位客人點的就是‘沒有下班日’,這款酒是用伏特加和金酒作為基底的,添加了牛奶和西柚,略帶果味也是一種不錯的調劑,雖然不能下班,但是上班的日子總是悲傷中帶着幾分有趣的。”

“原來是這樣取名的。”中露恍然大悟,瞬間對這些酒的名字和他們的味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她的手指跳過‘沒有下班日’,又來到了下一行,上面的文字是——“勞模的最愛”。

“這是?”她有些摸不着頭腦,怎麼這些酒的名字,個個都像被摧殘的打工人。

“這款是金酒加上金巴利,加一點味美思和橙皮。雖然有點苦,但是細品還是很有味道的,就像是工作永遠沒有停歇的勞模一樣,雖然很累,但是他確是樂在其中,享受這樣的感覺呢。”

中露點了點頭,這款勞模酒聽起來就很辛苦的樣子,是她理解不了的勞模精神,比起卷生卷死,將工作和拼搏刻在骨子裏的勞模比起來,可能還是輕鬆比較適合她。於是她放棄了點這款勞模專屬酒,眼神來到了下一行。

“那這個‘喪偶詩’……”中露看着越來越奇奇怪怪的名字,腦袋上已經寫滿了問號。

“哦這個啊。”調酒師漫不經心地擦了擦手,似乎是對這些問題司空見慣了一般,“也沒什麼特別的,基酒是威士忌,加了紅石榴糖漿,檸檬……大家都說喝了就開心到忘記了家裏獨守空閨的丈夫,就好像喪偶了一樣,所以才叫這個名字。”他嘿嘿笑了兩聲,“怎麼樣,是不是很巧妙,如果你有家室的,不妨來一杯忘記一下煩惱。”

中露來來去去翻看了兩眼酒單,點了點“喪偶詩”的那行:“就這個了吧,適合我。”

調酒師頗有興趣地湊上前問她道:“適合?那看來這位小姐是已經成家了,是不是受了丈夫的氣,今晚也想忘掉家裏那位,忘記煩惱不醉不歸啊。”

“這倒不是。”中露把手邊的酒單推到另一邊,她的眼睛在酒吧昏暗的燈光下格外閃耀,“‘適合’是指——我真的喪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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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米花町當小寡婦的日子[柯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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