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鄒明說:“我哪知道去?你還有精力關心秦局和蘇隊的關係,”他萎靡地打個哈欠,“我困死了得趕緊補覺。”
“哎……”高磊提起小茶缸子又灌一口,無奈道:“我倒是想睡覺,可我準備熬通宵喝了三大缸子鐵觀音,現在睡意全無,回家也只能躺床上看天花板啊。”
“誰管你。”
鄒明擺擺手,留給他個無情的背影。
高磊看着人陸陸續續都走了,端着不鏽鋼小茶缸又溜回來,準備跟蘇韞亭和王朋一起去找周德義的家屬坐坐。
王朋是蘇韞亭指名道姓留下來的,沒走。
至於衛向晨,他剛來深夏市局,還沒分配住的地方,走無可走。
最讓人意外的是他們秦局居然也沒走!
高磊忍不住在心裏給秦展豎大拇指:真是敬職敬業好領導。
‘敬職敬業好領導’秦展同志,起身沖‘乖張狂妄爛學生’蘇韞亭同志抬了抬下巴,不咸不淡地說:“記得給我彙報進度。”
蘇韞亭盯着秦展的眼睛看了一會兒,輕描淡寫地回:“昂。”
秦展臉上的表情……
秦展沒什麼表情,和平時一樣面癱地點個頭,算是表態。
這時候,辦公室走進來個高高瘦瘦長相斯文的人,戴副黑邊眼鏡,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向秦展彙報:“秦局,周德義家屬已經到了。”
彙報的人叫李超,是秦展的秘書,性格非常正經且古板。
蘇韞亭示意李超帶路,沖秦展撂下句:“走了。”就帶着王朋和衛向晨下了樓。
高磊杵在原地,笑着在秦展面前刷存在感:“秦局。”
秦展看他一眼,“你是不是茶喝多了睡不着?”
高磊嘿嘿一笑,“有點。”
秦展嘴角微翹,“那你盯着點,讓大家都別熬太晚,順便給衛向晨安排下住宿。等查問結束,叫蘇韞亭直接來找我彙報審查進度。”
“成。”
高磊端着茶缸送走秦展,屁顛屁顛溜達到接待室,蘇韞亭正在詢問周德義的家屬王娟關於周德義被害前的日常瑣碎。
蘇韞亭:“你老家在三川,是怎麼和周德義認識的?”
“我男人早年在礦上下井,命不好埋井裏面去,我帶著兒子到深夏來謀生,是在幹活的屠宰場裏跟周德義認識哩。他脾氣不好得,二十九咯才討到老婆,後來日子過的艱難對他老婆也不好,他老婆就跑咯。我就跟他搭夥過日子噻,也沒有領證,他這個人渾身都是毛病,愛吸煙,家裏整天都是煙氣,還小心眼,對黃濤不好。黃濤說,他吸煙難聞哩要他戒煙,他不聽還要弄死黃濤,拿那麼粗的木頭棒子打黃濤。”王娟操着口濃濃的三川方言,滿臉滄桑的給蘇韞亭比劃着棍子粗細,“我男人死了,兒子是我哩命根子,咋個受得了,就和周德義打了一架帶着黃濤住進廠子裏去咯。一個月前周德義找我認錯,說自己得了肝癌,晚期咯,想跟我和好。我看他這麼大年紀也是怪可憐的,就搬回來照顧他。”
蘇韞亭靠在椅子裏,接着問:“周德義遇害前,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不符合他平時性格的行為?”
“也沒得啥子特別嘞行為噻。”王娟想了想,說,“哦,最近一段時間,他突然特別愛吃些甜哩東西,算不?”
“向晨,記下來。”蘇韞亭說完,又繼續問王娟,“周德義死之前的幾個小時,接過一趟貨,你知道不知道?”
王娟搖頭,“他沒說過買什麼東西。”
王朋補充:“你再仔細想想?有沒有異地購物或是有朋友親戚給他寄東西什麼的?”
王娟仔細想了想,還是搖頭,確定地說:“沒有。他花錢、買東西這些事從來不告訴我的,我也沒有問過。不過他死哩頭一天好像跟什麼人打過電話,在電話里吵吵很久。”
衛向晨看向蘇韞亭,猜測:“會不會就是和張剛力打的那通電話?”
王娟問:“張剛力是誰?”
“我們鎖定的目標嫌疑人。”蘇韞亭說,“周德義的手機,你們帶來了嗎?”
王娟:“沒…”
王朋插嘴:“周德義的貼身物品都在局裏,所有通話錄音我們都調取過,沒有找到和人爭吵的通話錄音。”
蘇韞亭:“他的手機通話記錄會不會被有意刪除過?”
王朋:“這個……我這兩天只顧着盯胡鄭楠了,沒想到要去營業廳調取周德義手機通話記錄。”說完,他忙跑出去,很快把周德義貼身帶的物品手機、煙盒、鑰匙、錢包等等都拿了過來,補充道,“大半夜的,有手機也沒用,明天營業廳上班才能調取到通話詳單。”
蘇韞亭接過手機打開微信,逐一查看周德義的通訊錄好友。
周德義這個年齡段的人,通訊錄里基本上就只有親戚朋友,頭像大多是山水花草,網名除了知足常樂隨遇而安就是花開富貴抬頭見福,蘇韞亭翻看着,突然發現有個網名叫多啦胖次的人,頭像是拎着帶血菜刀面目猙獰的哆啦A夢,在一堆風景頭像里特別突兀。
他打開多啦胖次的聊天窗口,找到聊天記錄。
顯示總共有三次消息互動。
一次是本月七號,周德義被害那天上午十點零三分發送的,對話時間很短暫,內容也非常簡潔。
多啦胖次:問過了,賣不了。
周德義:那其他零件呢?
多啦胖次:晚八點,老地方說吧。
周德義就沒有回復了。
前一次,是上個月十五號凌晨兩點四十發的。
周德義:在?
對方隔了十幾分鐘才回復。
多啦胖次:我和曹華在酒吧,你說。
周德義:我想明天和你見個面。
多啦胖次:晚八點,老地方。
再之前是上個月三號,周德義病情確診的時候,內容寥寥幾字。
周德義:你那個實驗,靠譜嗎?
多啦胖次:放心
一問一答,就再沒有其他消息內容了。
實驗……蘇韞亭若有所思,他把手機遞給衛向晨,敲了敲桌面,“這個人,查一下。”
王娟攏了攏耳邊黑白摻雜的碎發,問蘇韞亭:“小同志,你們是不是查到什麼了?”
蘇韞亭沒回話,而是淡淡看了眼一直坐在王娟身邊默不作聲的黃濤。
小夥子平頭國字臉,雖然只有十六歲,但身形高大魁梧,目測站起來得有一米八以上。
按理說,這個體格不可能在周德義打他的時候毫無反抗。
“黃濤?”
他這一喊,把黃濤嚇的渾身一哆嗦。
“我……我在。”
蘇韞亭皺了下眉,根據黃濤肢體反應,他初步斷定,黃濤這個孩子可能性格上有缺陷,平時一定沒什麼安全感。
“周德義玩微信,遇到不懂的操作,會問你嗎?”
“他……他……”黃濤搓着手,看上去緊張無措,眼神躲閃遊走,支支吾吾半天,最終看向他的母親王娟求助。
“他有時候會問黃濤,黃濤都給他說哩。”王娟趕緊替自己兒子回答,還特別跟蘇韞亭解釋了下,“黃濤以前不這樣,搬到深夏的頭兩年性格都還挺開朗,這幾年也不知道是咋個了,話都不敢說,唯唯諾諾哩,你問他也問不出個啥來噻。”
蘇韞亭點頭,沖黃濤笑笑,“行,那你們就先回去吧,有問題會隨時聯繫你們。”
*
“蘇隊,”王娟和黃濤離開后,衛向晨指着周德義的微信聊天內容里曹華這個名字,頓了頓,說:“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早上咱們擊斃的那個人,名字也叫曹華。”
“擊斃?”
王朋和高磊一聽,頓時來了興趣。
“你們說的擊斃是什麼案子?這麼刺激?”
衛向晨翻個白眼,心說我們行台一例擊斃而已,比起你們深夏死五例的冰凍人案,也算刺激?
想歸想,但和新同事相處,還是要遵循友愛互助原則,所以衛向晨把行台銀行搶劫案給他們詳細講了下,順便也把還沒來得及和蘇韞亭交接的審問過程做了總結彙報。
“根據抓捕歸案的幾個人口供,曹華是上個月找到他們開始謀划搶銀行的。有幾個人不同意,覺得搶銀很危險,銀行里不存現金,錢都在金庫,勸曹華搶銀行還不如劫運鈔車。但曹華認為武裝押運人員身上有配槍更危險,說他事前踩過點,知道搶的那家銀行會轉入一筆五千萬的現鈔。我們根據銀行負責人提供的證詞,核實早晨6點鐘的確由武裝押運送入銀行一筆五千萬的大額現金。”
“大額現金的申請批調,連櫃枱都不會通知,”高磊發表自己的看法,“這個叫曹華的,他是不是在銀行有線人?”
“沒有!”衛向晨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這種基本常識當時就排查過了,我們又不是傻子。”
“那他是怎麼提前知道鈔票押送時間的?”王朋也提出質疑。
“我也想知道。這不是案子查到一半,就被你們秦大局長弄到深夏來了嘛。”
衛向晨抱怨完看向蘇韞亭。
他會來深夏,罪魁禍首真不是秦展,是毫無人性拿他當工具人的蘇韞亭。
“向晨。”蘇韞亭正襟危坐,“打電話給小劉,叫他把銀行搶劫案所有涉案人員詳細信息傳輸過來。”
“蘇隊,這不合規矩。”衛向晨試圖勸阻,“你現在已經不是行台公安局刑偵隊長了,無權跨省調取案宗……”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兇案發生后,黃金偵破時間是多久?”蘇韞亭冷冷地問他。
衛向晨幾乎是條件反射:“兩天。”
“我手底下,沒有掛案待偵這一選項,你現在就打電話,所有越權責任我自己擔。”說完,蘇韞亭起身,看向高磊,“今晚報案的案發現場在哪裏?帶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