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

好心

“只怕太后的處境也不太好,”雅歌苦笑道,“我和清曲都想過最壞的情況。”

“以為我死了?”

雅歌點頭,又拚命搖頭,眸中隱隱有淚:“娘娘還活着,真是太好了。”

雅歌和清曲對她絕對的忠心。

自從出宮以來,竇施然孑然一身,總覺得孤單,此時見到雅歌,亦是眼睛發酸。

只是身處溫泉宮,周遭不是皇帝的耳目就是越王的隨從,豈能隨心所欲的宣洩情緒。

她竭力讓自己看起來平淡些,眼睛望着涼亭中的果盤,隨手拿起了一個橘子。

“我暫且無事,陛下還指着我能成事,會保我平安的。倒是你和清曲,你們在宮中千萬要小心。”

“娘娘放心,我們知道的。”雅歌躬身湊過去,接過橘子剝了起來。

想着竇施然如今的處境,雅歌難過得要命。

娘娘這一路走來太難了。

在巴陵的十來年,縱然過得快樂,可無時無刻不在為京城的嫡兄擔憂,好不容易熬出了頭,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后,不曾想皇帝卻有那樣的問題,不能做竇施然真正的夫君。

竇施然看着雅歌泫然欲泣的模樣,伸手去拿剝好的橘子,卻悄悄握住她的手。

“別為我擔心,陛下有求於我,反倒會好好護着我,如今我雖無甚章法,好賴活得還不錯。”

雅歌還是想哭。

好好的一個皇后,突然變成了王府的侍妾,怎會活得不錯呢?

可看着娘娘落到這步田地,竟來寬慰自己,雅歌只能竭力把眼淚壓回去。

“奴婢知道的,娘娘是最聰明的,一定能想出好法子脫困。”

竇施然輕嘆口氣,她自認聰明,但為人卻極是被動,總是被人推着走。

從前是被姑姑推着走,如今又被皇帝推着走。

她能有什麼法子呢,無非是走一步看一步。

見自己把娘娘說得愁眉苦臉,雅歌忙道:“其實換個角度想想,如果娘娘真的能有自己的孩子,只要能熬過眼前這一關,或許真的就全都好了。”

“嗯。”竇施然點頭。

“娘娘,那個……越王待你好嗎?”雅歌小心地問。

竇施然認真地想了想,越王救過她兩回,算是待她好吧,但每回說話,越王儘是試探,顯然不怎麼好。

雅歌見狀,改口又問:“越王應當很喜歡娘娘吧?”

竇施然搖頭。

“怎麼會?”雅歌大吃一驚,“娘娘你生得這樣美,越王怎麼可能不喜歡?”

“的確如此。我與他同榻而眠,無事發生。”

她曾經想過,最壞的最壞,便是聞人璟對她用強。

昨夜她跟聞人璟一宿相安。

他是不會對自己用強的。

竇施然一臉輕鬆,雅歌卻是驚恐萬分。

“娘娘躺在他身邊,他竟然不動心?我真不信,這世上哪個男人,會對娘娘沒有興趣!”

皇帝說,越王是有心上人的,自然不會對她動心。

不過,若說沒有興趣,也不完全是。

至少那日在演武場,他抱了自己一下,身體的反應就很大……那也就是說,他的身體對她的身體,是有興趣的。

竇施然心情輕鬆,雅歌卻越想越着急:“娘娘,會不會越王跟陛下一樣……也不能……不能人道?”

“他不是。”竇施然果斷道。

雅歌滿面愁容:“這可不好說,他們是親兄弟,也許兩個人都有難言之隱。越王一直沒娶妻,府里連個侍妾都沒有,恐怕他也有問題。”

他有問題?

竇施然在演武場親自感受到的“問題”和昨晚隔着寢衣看出來的輪廓,都是鐵證。

聞人璟要是有問題,那問題就大了。

過於大了。

“娘娘,這個問題可得弄清楚,費了這麼大的周章,要是越王也生不了可就得不償失了。”

“你不必擔心,他沒有問題,我知道的。”

雅歌在心中一嘆。

那方面有沒有問題,哪裏是能看出來的,娘娘出嫁前,能看出皇帝有問題嗎?

不過,見娘娘如此篤定,雅歌不好再多說,只能誠心祈禱越王是個正常的男子,好叫娘娘往後再無波折。

“你們這些日子一直都在宮裏,沒打探到別的消息?”

“娘娘想打探什麼消息?”

“我聽說外公外婆到了京城,如今京城裏時疫洶湧,不知道他們狀況如何了。”

見竇施然秀眉緊蹙,雅歌束手無策。

竇施然在宮裏時,雅歌和清曲都是高高在上的女官,在宮中風光無限。竇施然一走,她們二人成了無根之木,在乾元宮裏如同囚犯,什麼消息都打聽不到。

想了想,只能說兩句寬心的話:“娘娘始終是娘娘,陛下總要顧及娘娘的家人。”

“但願。”

竇施然嘆了口氣,心中卻暗暗下了決斷,她得去見一見皇帝,求他庇護外公外婆。

相伴三年,她多多少少摸到他一點脾氣。

若她求他,總有一分機會。

“出來這麼久,我們回去吧。”

“是,娘娘。”

竇施然看了雅歌一眼,雅歌立即會意,改口道:“夫人。”

“越王跟陛下一樣,都是是頂聰明的人,在他跟前千萬不要露出任何破綻。”

“是。”

“好在他身邊只有一個王青,旁的人想來都是陛下的人,無需那麼緊張。”

主僕二人回到琅華殿,越王尚未歸來。

王青上前告訴竇施然午膳已經備好了。

竇施然點頭應下,雅歌不遠不近地跟着,兩個人都沒什麼表情。

今日不同往日,一步行差踏錯,便是萬劫不復。

下午十分平靜,快用晚膳的時候,終於聽到外頭人說“王爺回來了”。

竇施然起身迎了出去,只見越王一身銀色軟甲,額頭、眉梢、鼻翼全是汗。

“王爺。”

越王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往湯池那邊走去。

王青抱着乾淨的常服走到竇施然身邊。

竇施然疑惑地看着王青,回過神來,王青是要她把越王的衣裳送進去。

“我……”

王青微笑着小聲道:“夫人別擔心,王爺瞧着不說話,其實是很心軟的。”

“啊?”

竇施然回味了一下,明白王青是在給自己製造機會。

他倒是好心……可她……心中頗為糾結。

要進去嗎?

琅華殿裏除了王青和雅歌,其餘都是皇帝的眼線,為了外公外婆,她總得有個態度。

竇施然吸了口氣,從王青手中接過衣裳,硬着頭皮往湯池那邊走去。

越王尚未進湯池,正坐在竹編軟榻上喝茶,見竇施然抱着衣裳進來,微微有些訝異。

“你來做什麼?”

“王爺既要沐浴,我送些乾淨衣裳過來。”

“哦?”越王揚起下巴,盯了她一眼,“你要侍浴?”

侍浴?

竇施然一聽到這詞,直覺頭皮發麻,只是走都走到這裏了,豈能打退堂鼓。

她把心一橫,認真道:“我是王爺是侍妾,王爺的一切自然都是要侍奉的。”

越王倏然站起身,往前走了兩步,湊近她的身邊。

若不是她手上抱着衣裳,恐怕他會離得更近。

這個女人昨晚與他同榻而眠,黑燈瞎火的,那麼好的機會,卻沒有主動勾引,惹得他莫名有些煩悶。此刻倒是巴巴地跑過來要侍浴。

他隱隱約約感覺到,她並沒有那麼願意做他的女人。

她事事順從,看上去溫柔乖巧,甚至眼神也是盈盈如水,可在她的眼底,他分明能讀到幾分桀驁。

她來做自己的侍妾,是因為皇兄的逼迫嗎?

他倒要看看,她能做到哪一步。

“更衣吧。”

越王說著,呼出的氣息拂到竇施然的臉上。

他才從獵場回來,身上又全是汗,味道自是不好聞。

但詭異的是,竟然也不難聞。

竇施然緊緊攥着手中那幾件乾淨的常服,眼睫微顫,轉身把衣裳放在旁邊的几案上,然後重新走到他的身前,伸手去解他的腰帶。

她從未穿戴過軟甲,解得並不利索,不得不蹲下身,仔細研究他腰帶上的環扣。

湯池周圍熱氣騰騰,竇施然的臉上很快氤氳了水汽。

即便她蹲着身子,也能感受到越王的眸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她沒想到自己被區區一條腰帶難住了,既有些窘迫,亦有些難堪。

“王爺,我……”竇施然有些懊惱,仰着頭看向他,“我解不開你的腰帶。”

越王面無表情,自己解了腰帶扔在一旁。

竇施然伸手去拿他身上的軟甲,因着方才的插曲,她的手有些發抖,明明解甲十分簡單,偏偏解得不順暢。

“王爺……”

“還是要本王自己來?”男人的聲音不辨喜怒。

竇施然的雪腮不禁泛起紅暈。

除了害羞,還有難堪。

“不是,我只是想請王爺把手抬起來些。”

越王抬起雙手。

竇施然站在他身前,像是要撲到他懷中似的,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自若,憑着感覺替他解了軟甲。

他打獵歸來,裏衣已經濕透了,緊緊貼在他的身上。

她竭力平穩心緒,眼睛死死盯着他的喉結。

因着不敢亂看,手自然碰到了些不該碰到的東西。

竇施然一副豁出去的模樣,假裝無事發生,然而眼睛連喉結都不敢看,索性閉了起來。

等聽到越王衣褲落地的聲音,她梗着脖子退到一旁,假裝恭順,實則藏起目光。

然而等了許久,都未等到越王進入湯池的聲音。

百般無奈,卻不敢抬眼去看究竟。

“會捏肩嗎?”越王低沉的聲音響起。

捏肩?

“過來。”

嘩啦——竇施然正在尋思如何推脫捏肩之際,終於聽到了他下水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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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情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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