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
宋啟文在月考成績出來的時候就在班裏宣佈過。
一中的老師以及校領導前陣子去了外省一些優秀的學校參觀學習,年級里不少班級吸取經驗,決定開啟一種創新的教學模式。
簡單來講,就是建立學習小組,班級里以小組為單位,組長責任制,組員互幫互助,優生帶差生,開啟高效學習。
“我們班正好有64個小組成員,會被分為8組,組與組之間也會形成競爭組,大家把學習熱情搞起來,學習勁頭足了,成績自然能提高。”
其他的細則,宋啟文說會在換座位以後再慢慢交代。
而對於(3)班的學生來說,他們對這種學習模式感到陌生,又因為新奇而有些躍躍欲試的亢奮。
但他們最關心的還是,學習小組到底怎麼劃分?
當時周弋在陳憶棉的草稿紙上畫了一個4×2的表格,筆尖戳着紙面說:“以後教室兩側以及中間留出3條過道來,全班分成左右兩塊兩個大組,一排4個座位,總共是8排。”
他在表格旁邊畫出一個橢圓形:“就是說,2排為一個組,每個組都是4×2的座位排列,而過道對面與他們對應的2排就是他們的對手組。”
“其實跟之前以小組劃分收作業沒什麼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小組一旦確定,很長一段時間不會更換,小組成員之間的關係更緊密,所有學習任務都會通過小組來完成。”
陳憶棉聽明白了,可又問:“可是班頭不是說,一般一個月就會換一回座位嗎?”
周弋丟了筆,人懶洋洋靠在椅背上,淡淡說:“平移你總知道吧?”
陳憶棉翻他一個大白眼。
“每個月,小組以組為單位向前平移兩排,還可以小組之間協商,以組為單位整個組互相調換座位,至於組內的座位排布,組長有一定的決定權。”
而此刻,周弋仗着身高和視力,站在人群外圈也能清清楚楚看到,聲稱編座位有原則的宋啟文,將陳憶棉編入了紀松為組長的小組,並且和紀松坐同桌。
而周弋,隔着一個過道,在陳憶棉的左側,是紀松所在小組的對手組的組長。
“可以。”
他輕嗤一聲,垂下眼睫。
不知為何,也許是因為人群太過密集,他有種氣不順的感覺。
-
教室瞬間變成了兩大組,光從視覺上來看,就讓人有些不習慣。
換完座位后的晚自習,壓低的討論聲就沒停過,教室里像是有一百隻蚊子“嗡嗡嗡”個沒完。
陳憶棉好不容易適應新班級,換了座位以後她又開始有些不習慣。
開學已經兩周多,幾乎整個(3)班都知道了她跟周弋是青梅竹馬的事。
陳憶棉的性格其實算不上多外向,相反,她適應環境還總是需要一點時間,所以剛開學這段時間她也沒怎麼主動跟同學建立起朋友關係。
但是拖周弋的福,倒是有好幾個女生主動來找陳憶棉搭話,開口都是問她跟周弋的關係。
大家對青梅竹馬總是存在一些不切實際的不經意間的美化,問起陳憶棉的時候也多半帶着點八卦的語氣。
這節是物理晚自習,物理老師有着多年教學經驗,雷厲風行的,他帶兩個班,實驗班和(3)班。
這節自習,實驗班據說有物理小測,因此拿着保溫杯的物理老師過來佈置完自習任務后,就讓周弋坐在講台上,幫他盯着自習,自己就暫時沒再出現過。
陳憶棉正對着習題一籌莫展,前排的女生忽然轉過身來。
又是熟悉的開頭:“嘿,聽說你跟周弋是青梅竹馬呀?”
“嗯,爸媽是好朋友,從小就認識,從幼兒園到初中都是同學。”
回答了太多次,陳憶棉像背答案一樣,趴在桌上頭也不抬地回。
沙瑩瑩看陳憶棉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倒是不八卦了,問:“你不舒服嗎?”
陳憶棉搖搖頭,終於看向她:“沒有沒有,我就是做題喜歡趴着。”
“哦哦。”
“好幸福哦,有一起長大的竹馬。”
“不得不說,周弋真的很帥。”
沙瑩瑩忽地壓低聲音,湊近說。
陳憶棉聽多了對周弋的讚美,忽地生出一點反骨來,她嗤笑一聲,很小聲地嘀咕着:“長得帥的狗就不是狗了嗎?”
沙瑩瑩沒聽清,問一句:“什麼?”
“沒什麼。”
倒是旁邊的紀松聽了,笑出聲來,他朝陳憶棉比出一個大拇指來:“新同學,你是這個。”
“你這評價,多少帶點私人恩怨啊。”
陳憶棉靦腆地笑了笑。
其實教室四處都不太安靜,陳憶棉知道周弋一旦做題就陷入自己的世界裏,而且他本來就太愛管人,對班級管理絲毫不關心。
可以說他能當上物理課代表完全是因為張老師欽點,如果他能拒絕,他早就拒絕了。
因此自習開始了將近半個小時了,教室里始終安靜不下來,還很有越來越吵的趨勢。
沙瑩瑩看起來跟紀松一樣,是個外向樂天派,兩人不知怎麼又說起上午生物老師在課堂上鬧的一個笑話。
這下連因為做不出題而苦着臉的陳憶棉都跟着笑了起來,將那令人泄氣的習題都拋在腦後。
周弋也沒想過自己對陳憶棉的聲音敏感到這種程度。
他一頁題算完,忽地聽見陳憶棉的笑聲,帶點疑惑地抬起頭來,然後就看見了其樂融融的那一角。
他皺眉,下意識地清清嗓子說:“安靜點。”
也許是因為對新大神光環的敬畏,周弋只是輕飄飄一句,整個教室瞬間安靜了不少,沙瑩瑩都很快轉過身去。
紀松小聲跟陳憶棉吐槽:“牛逼,我平時喊破嗓子了都還有人在下面嘰嘰喳喳,弋哥一句話這麼管用。”
陳憶棉笑了笑:“可能……”
周弋忽地冷冷出聲,提高了音量:“班長——”
“別影響別人做題行么?”
紀松愣住,低低罵了聲:“我去,一點面子也不給啊。”
也許是難得看見班長吃癟,班裏很整齊地發出了幾聲笑聲。
後排還有男生扒拉紀松衣領,嬉皮笑臉的:“班長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
紀松聳着肩擺脫男生的手,一邊雙手合十朝着周弋拜了拜,又做出一個給嘴巴拉上拉鏈的動作,引得周圍的同學又笑幾聲。
講台上的周弋也沒忍住笑了聲,他點點頭,將練習冊翻過一頁,淡淡說:“繼續做題。”
……
快下晚自習的時候要收作業,陳憶棉對着試卷反面空白的幾道大題發愁,她是盡自己最大努力去做題了,可是這麼多道題空着畢竟有點不好看。
紀松倒是挺坦蕩把作業遞過去:“抄么?”
陳憶棉感激涕零:“謝謝班長。”
她剛要接,桌面卻飄來一張試卷,名字的地方很飄逸地寫着兩個大字“周弋”。
正在收作業的周弋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來,淡淡說:“抄吧,明天給你講。”
拿着試卷顯得有些多餘的紀松:“……”
陳憶棉眨眨眼,總覺得這麼主動拿作業給她抄的周弋有點不對勁,但時間緊張她也沒多想就抄了起來。
放學鈴一響,有抓緊時間的住宿生幾乎是一瞬間躥出了教室,陳憶棉慢騰騰收拾書包。
周弋抱着一沓練習冊,說:“我送完作業就回來。”
“好。”
陳憶棉的車已經補好胎,她和周弋把相鄰的兩輛自行車推出來,跟隨着人潮往外走。
周弋問她:“今天的題有多少不會的?”
“有……蠻多的。”
周弋瞥她一眼:“上課沒聽?”
“沒太聽懂……”
周弋倒也沒說她,只是說:“行,明天下課給你講講。”
“哦好。”
“不過今天紀松說我有問題可以問他,感覺他也挺負責任的。”
這話一落,陳憶棉感受到目光,一抬頭,果然瞥見周弋皺着眉看向她,欲言又止的樣子。
她眨眨眼:“怎麼了?”
“沒事。”
周弋淡淡地說,跨坐在車座上。
陳憶棉總有種錯覺,他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陳憶棉也坐上車座,可剛坐下,肚子忽地“咕咕咕——”長長叫了一聲。
周弋:“餓了?”
陳憶棉正好聞見校門口便利店飄來的關東煮的香味,沒忍住咽了咽口水。
周弋一眼看穿她,撇開臉笑了聲,說:“走吧。”
陳憶棉也沒跟他客氣,她站在收銀台前點單,周弋逕自走向貨架拿可樂。
等他拿去收銀台付錢,才發現陳憶棉的杯子裏空空的,只有兩串魚豆腐。
他挑眉問她:“轉性了?就吃這麼點?”
陳憶棉搖搖頭:“這個月底有預售……”
她手頭還蠻緊的……
周弋表情說不上好,頂了頂腮,抬抬下巴示意她繼續選:“行了,還要吃什麼自己點,算我的。”
陳憶棉立刻星星眼:“今天心情這麼好?”
看來剛才的判斷有誤。
周弋冷冷嗤笑一聲:“你也算在我這交過‘保護費’,你爹我還不至於讓你餓肚子。”
“嘁!”陳憶棉朝他呲牙。
兩人在便利店窗前的凳子坐下,隔着一個人,卻看見紀松嘴裏掛着泡麵,從泡麵碗裏探出一個頭來,沖兩人招手,含糊不清地說:“喲,挺巧啊。”
他跟旁邊同學說了聲,換了個座位坐到陳憶棉旁邊。
瞅瞅陳憶棉的紙杯,頗有些自來熟地說:“哇你這個好香啊。”
陳憶棉沒太在乎,遞過去說:“你要來一個魚卷嗎?”
紀松好像還真的考慮了一下,“唔”了一聲以後說:“算了,我還是吃我的面吧。”
周弋拿着可樂遞到嘴邊卻頓住的手,也終於可以繼續動作。
他喝了一口冰可樂,卻又感覺胸腔悶熱,沒由來的,店裏的足額冷氣也不能安撫他。
紀松:“明天語文早自習,估計要到組長那背書,你就在我這背,我再分三個人到楊欣蔓那裏背……”
兩人說著明天的安排,周弋居然一句話都插不進去。
他皺着眉,將易拉罐捏得“噼啪”作響。
那邊交談聲終於停頓下來。
周弋看向陳憶棉的紙杯,莫名其妙地清清嗓子開口:“剛剛我應該也買一點。”
陳憶棉看向他:“你餓了?”
周弋面不改色:“有點。”
陳憶棉把紙杯直接塞進周弋手裏,說:“喏,你不說也給你留了三串。”
“你爹我還是很講義氣的。”
周弋眨眨眼,努力壓制住不自覺揚起的嘴角。
他從紙杯里拿出一串北極翅,莫名抬高了一點音量,像念播音稿一樣,咬字尤為清晰:“都給我?你還挺孝順。”
他咬下一口,再故作自然地撇過頭去看紀松。
卻發現紀松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將倒掉湯水的空碗丟進了垃圾桶里,回頭朝兩人招手,笑得尤為燦爛:“走了啊,弋哥,新同桌。”
周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