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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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啟文走進了教室,開講之前先宣佈:“那個周弋啊,你這節課就站着聽啊。”

“這是紀律問題。”

周弋倒是沒什麼意見,回答着“知道了”就抱着習題冊站了起來。

倒是陳憶棉聽完老師的安排后,猛地抬頭看向周弋。

讓周弋替她背鍋已經良心不安了,還讓他在開學第一天在全班新同學的面上站着聽一整節課,她只會覺得如坐針氈。

她把頭埋在桌上的一摞書後,望着他問:“你沒事嗎?”

周弋垂下眼睫掃她一眼,淡淡的,沒什麼情緒地“嗯”了一聲。

好像總是這樣,平日裏偶爾面目可憎的周弋,每每在這種危急關頭,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又絲毫不計較地給予她最大的援助。

陳憶棉並不是能坦然並且毫不在乎地接受他人善意的人。

就在宋啟文在黑板上畫輔助線準備講解幾何證明題時,她也“唰”的一下站起來,拿起一張薄薄的試卷,站在周弋身側。

周弋瞥她一眼,有些不解:“你幹嘛?”

陳憶棉直視前方,頗有些大義凜然的意味。

“是我的手機啊,該罰站的是我,我陪你站。”

“不需要。”

周弋嘴上這樣說,嘴角卻不自覺勾了勾。

畫好輔助線的宋啟文一轉身,一眼就瞥見教室最後一排直直站着的兩人,他也笑笑:“陳憶棉你怎麼了?”

陳憶棉:“老師,我還有點犯困,站着聽講注意力比較集中。”

宋啟文頓了頓,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笑漸漸收起來,又重新揚起。

“行。”

“還有犯困的都可以站起來聽,要是怕擋着後面的同學可以站在過道里,咱們繼續。”

夏天天氣熱,教室里雖然開着空調,但關久了氣味不好聞,後門敞開着,上午9點鐘的太陽從後門斜斜打入,周弋餘光里的視線忽地明亮起來。

他側過臉去看,看見光照在陳憶棉的側臉上,有細小的微塵在她頭頂跳躍起舞,她的長睫毛在光的作用下,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還在輕輕扇動着。

像一把小扇子。

也在周弋的心間輕輕扇動着,他隨意耷下來靠着褲縫的指尖,也下意識蜷縮了一下。

很微妙的感覺。

他意識回體,像被嚇了一跳一樣着急移開視線。

陳憶棉卻在此刻,毫無預兆地仰起一張臉看向他。

“怎麼樣,我夠義氣吧?”

她朝他俏皮地眨眨眼,邀功一般。

周弋斂目低眉,淡淡答:“怎麼?還要給你畫朵小紅花?”

陳憶棉朝他撇撇嘴,卻又笑起來。

-

剛開學那幾天總歸就是這樣,大家亢奮幾天,然後又火速地陷入統一的疲憊中。

畢竟開學之後的魔鬼時間表跟假期的悠閑模式實在相差太多。

整個高二(3)班,所有同學的臉上都寫着一個字:困。

而陳憶棉更是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了,這世界上真的有睡神的存在。

開學前兩天,各科老師都會稍微評講一下上學期期末的考試試卷,陳憶棉感覺除了鬧出笑話的第一二節數學課,其他課上,她甚至都不是很清醒。

以至於已經上了三天學,她甚至都記不起來各科老師的樣子。

晚自習的時候,英語老師抱着教案走進教室的時候,她還一愣,眨眨眼看向周弋:“這誰?”

周弋冷笑一聲:“陳憶棉,你本事不小。”

她趁着老師在黑板上寫下晚自習任務,趴在桌面上問周弋:“不是有好幾個老師都帶實驗班嗎,這幾個老師怎麼樣?”

周弋面無表情地將練習冊翻過一頁:“你是想問到底哪個老師的課比較輕鬆,可以畫畫吧。”

“我勸你放棄幻想,少做夢。老師都很認真負責,不會輕易放棄任何一個學生。”

他話裏有話,看向她的眼神裏帶點說不清的期許:“畢竟宋老師也說過,能考上一中的都是好苗子。”

陳憶棉抿了抿唇,低低“哦”一聲,有些有氣無力的,但是也不想反駁。

周弋手伸過去,修長的兩指屈起在她練習冊上叩了叩。

“晚自習你按照老師佈置的來,先把題做了,不懂問我。”

“哦。”

陳憶棉雙手揉着臉頰,逼迫自己打起精神來。

她在柴晶面前並不是說大話,她當然想繼續讀大學,成績不好並不是因為她心思不在學習上。

她從高一剛入校時跟不上學習進度的時候,也會焦灼煩躁,怎麼努力都還是不見成效以後,她就變得茫然無措。

很多時候她像是接受設定的機械人,每天按照指示讀書、上課、做題,卻只是執行程序而已。

但現在,她好像又憑空生出了一點點對抗學習這個勁敵的勇氣,說不清是受到學習熱情很高的(3)班同學的影響,還是身旁這個人強大到令人心安。

就這樣,陳憶棉強打着精神到了周四,宋啟文在班會課上的時候宣佈了兩件事。

一是經老師們討論,周弋被任命為物理課代表兼副班長。

二是下周一,要進行這學期的第一次月考。

考試的消息一公佈,底下哀嚎聲一片。

雖然知道每學期初進行摸底考試是一中的慣例,但奈何不了,不論考多少次試,考試對於大多數學生來講,仍然並不是什麼美好的代名詞。

陳憶棉聽完這個消息,直接趴在桌上做死屍狀。

她臉朝向周弋,倒是還有心情調侃:“恭喜你啊,加官進爵了。”

“我就慘了,考完試柴老師肯定又要揪我耳朵訓話了。”

“不會。”

周弋坐姿是懶洋洋的,但是手裏的筆沒有停過,他做題的時候目光一向專註。

於是陳憶棉眨眨眼望向他。

“有你爹在——”周弋算出答案,將筆在手裏轉得飛快,撩起眼皮來看着陳憶棉笑了聲,“不會讓你死得太慘。”

“我謝謝你哦。”

陳憶棉抽了抽嘴角。

周弋倒也不是空口說說。

他們現在是同桌,周弋要輔導起陳憶棉的學習就方便多了。

只是陳憶棉沒想到,周弋很快就成了班上的焦點人物。

他像是有什麼天生的吸引力與親和力,班上的男生以紀松為首,火速和周弋打成了一片。

大家對周弋的稱呼甚至從“大神”到“周弋”,最後演變為了“弋哥”。

陳憶棉對這一變化也是瞠目結舌。

所以就有這樣的時候。

周弋下了課給陳憶棉講題,有男生從教室前門走進來,朝周弋扔籃球,把陳憶棉嚇得身形一滯下意識往後閃躲,周弋穩穩把球接住,然後“嘖”一聲教育人:“在教室別亂扔。”

男生們嘻嘻哈哈的:“弋哥,等會兒體育課來一局?”

周弋拿着球在手上轉起來:“那有什麼問題。”

“走啊,都下課了,先去場上熱熱身啊。”

即便是這種時刻,周弋還有心思瞥一眼陳憶棉的桌面,籃球被他拍停,他傾身湊過去,手指戳了戳題目。

“你家一大一小倆齒輪角速度相同?”

“哦哦哦。”

陳憶棉用筆重重地劃去。

周弋又對還在等着的幾個男生說:“你們先去。”

“喲,弋哥在這跟老張搶活兒呢?”

周弋輕笑一聲,把球丟進來人懷裏,懶懶道:“少貧幾句你會死?”

最後是紀松把人推走了,一邊推,一邊還聽見有男生問:“牛逼,弋哥親自給人補習,這什麼待遇?”

紀松消失在門口的瞬間,聲音還是順着門飄進來:“你懂個屁,人青梅竹馬,感情多深厚……”

陳憶棉小心翼翼看向周弋:“你去跟他們打球去吧?”

周弋揚揚眉:“是你不想做題吧?”

陳憶棉:“……”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他。

-

在周弋的幫助下,陳憶棉第一次月考的成績倒也不算太慘不忍睹,雖然也只是班級中游,但是至少能在柴老師那裏過關了。

陳憶棉不得不再次承認,周弋不僅是聰明,還很會抓重點,好像也很會……

很會教她。

月考成績出來的第二天,周三下午最後一節班會課上,宋啟文遲遲沒有出現,倒是紀松拿着一張A4紙走了進來,說:“換座位兒啊,座位表貼這了,看清楚以後就可以開始搬了哈,第一組的同學辛苦點,桌子搬出去,教室里的同學儘快動起來……”

紀松剛說完,教室里一小半的人都湧上了講台。

紀松一瞬間被淹沒在人潮里,喊着:“我說你們,別擠啊。”

陳憶棉和周弋都沒動,她問他:“你看過座位表嗎?”

“沒看過。”周弋頭也沒抬。

“那你不去看嗎?”

“不急。”

“好吧,那我看看去。”

“現在人這麼多你……”

“新同學,你不用看了。”

走下講台的紀松朝陳憶棉笑笑,也打斷了周弋的話。

陳憶棉就站在周弋身側,頓住,疑惑地看向紀松。

紀松:“你在我的組裏,跟我同桌,在第4排,你在靠走廊那個位置。”

“啪。”

很微弱的一聲響,周弋手裏的鉛筆芯斷掉,他抬眸看向紀松。

紀松大喇喇笑着,朝陳憶棉擠眉弄眼:“挺有緣啊咱倆。”

陳憶棉笑了笑,坐回座位,身旁的人卻“騰”地一下起身。

她問:“你幹嘛?”

“看座位表去。”

陳憶棉皺着眉嘀咕着:“你不是說不急嗎……”

周弋頭沒回,倒是步伐邁得挺大。

他是不着急。

但他就是不明白,為什麼宋啟文當時跟他說“我們班編座位的原則一般是男生跟男生同桌,女生跟女生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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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晚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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