罰抄

罰抄

陳憶棉的默寫可謂是慘不忍睹,也許是她死記硬背絲毫沒有理解文意的原因,全篇錯別字多到周弋眉心一直在跳。

一個錯別字就是一篇罰抄。

周弋“嘖”了一聲,試圖對陳憶棉的錯別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葉晉鵬手裏的是紀松的默寫,因此批改起來很輕鬆,改完了他下意識四處張望,瞥見周弋桌上的默寫時,他出聲道:“是‘禮’不是‘理’吧?”

周弋看他一眼,眼神莫名很有威懾力,葉晉鵬虛虛笑着:“這裏,‘以事秦之心禮天下之奇才’,這兒錯了個字。”

周弋:“嗯。”

周弋收回視線,但紅筆絲毫沒有在那個錯字上留下痕迹。

葉晉鵬後知後覺明白了,偏偏腦袋短路直接說了出來:“弋哥,你這公然包庇不太好吧?他們可是我們對手組呢。”

周弋冷冽的眼神再次遞過去時,葉晉鵬切切實實感受到了壓迫感,他沒再往槍口上撞,反而朝着周弋比出一個“請”的手勢,乾笑着:“哈哈弋哥你繼續。”

但周弋忽然將紅筆放下,他眉心緊緊擰着,最後還是“嘖”了聲,重新在那個“理”上劃上圓圈。

陳憶棉這篇默寫,整整錯了39個字,他一處也沒放過。

等陳憶棉拿回默寫紙的時候,果然找周弋算賬。

她走到他桌前,氣鼓鼓的,也就在他面前,她能歪理一套又一套。

“你真就一點水也不放啊,39遍課文呢……”

她知道這要求不能聲張,於是捏着嗓子小聲抗議。

周弋丟了筆,右手搭在椅背上,側過身看向她,他戲謔地笑了聲:“我說祖宗,我們是競爭組關係,你要我怎麼放水?”

旁邊本來在寫作業的葉晉鵬聽到這話,不自然地“咳”了聲,咕噥着:“我看要不是我發現,你早就開閘放水堪比洪水了都……”

周弋:“……”

陳憶棉沒聽清,有些茫然,問:“他說什麼?”

“你有時間找我算賬,興許一篇都已經抄完了。”

周弋懶洋洋的,岔開話題。

陳憶棉:“你的心——”

周弋挑眉看她。

她右手在心口處握拳:“像石頭。”

周弋:“……”

-

班上要罰抄的人不在少數,但大多都沒像陳憶棉錯得那麼多。

第二天的語文課上有不少人偷偷在課上罰抄,下了語文課還在商量怎麼高效罰抄。

“我靠我真他嗎是個天才!”

一個男生興奮地嚷嚷道。

有人湊上去,他一臉自豪地展示着手上的“新發明”。

“這什麼玩意兒?這玩意兒能有用?”

“有用啊。”男生得意洋洋道。

他手上是三支一模一樣的黑色中性筆,用膠布整整齊齊捆在一起並排着。

“睜大你們狗眼看着啊”他手握着這三支捆在一起的筆,在一個橫線本上寫上自己的名字,然後將本子展示給每個人看,“牛逼吧?寫一次就寫了三行三遍,這叫罰抄神器。”

身邊有人嗤之以鼻,有人豎大拇指。

還有人認真提問:“不是,可這寫出來也太明顯了吧,這每三行字兒一模一樣,俞老師那關能過嗎?”

“笑話,你不會真以為這罰抄俞老師會看吧,他頂多讓對手組檢查一下,課代表抽查,就完事了啊。”

……

課間十分鐘,圍繞罰抄的話題幾乎就沒停過。

周弋語文課後半截幾乎沒聽,試卷就放在語文課本底下,他在語文老師眼皮子底下刷題,也算是蠻猖狂。

這會兒下了課,他一道題沒做完,身子往後靠伸展着身子,倒是聽見陳憶棉翻筆袋的聲音。

周弋:“你不會覺得那方法管用吧?”

陳憶棉拿筆的手一頓,側過臉去看,周弋臉上掛着帶着嘲諷意味的笑,偏偏看都沒看向她。

她頓時有種輕而易舉被周弋看穿的惱怒感。

於是筆也不拿了,她說:“誰說我要效仿了?”

周弋笑着搖頭,將卷子拿起來捲成一個紙筒,走過陳憶棉身邊的時候用它輕輕敲了敲陳憶棉的腦袋。

試卷是宋啟文給的奧賽真題,有一道題他不是很確定,所以打算找宋啟文交流一下。

辦公室里,宋啟文撩起褲管翹着腿跟其他老師說說笑笑,見到周弋來了,連忙將褲腿放下來,倒是挺親切,問:“怎麼了?”

周弋一點就通,宋啟文只需要幫他梳理思路,他的問題就迎刃而解。

幾位老師本來就聚在一起聊天,聽見周弋跟宋啟文之間的對話,紛紛表示:“這孩子是聰明。”

“可不是,啟文運氣可不好呢嗎,這至少保一個清華北大呢。”

宋啟文謙遜笑笑,他在老師中資曆本來就淺,被這樣調侃幾句,也只是點點頭笑着說:“是是是,可不有點運氣。”

周弋沒有別的事了,打了聲招呼要走,宋啟文說:“幫我把楊欣蔓叫過來吧,她今年跟你一起參加數學奧賽,你們平常也可以多交流交流……”

周弋微點頭,只是聽宋啟文說完后,才面無表情地問了句:“楊欣蔓是?”

宋啟文:“……”

“楊欣蔓啊,就咱班英語課代表。”

周弋沒接話,眼神暴露了他還是不知道這號人物是誰的事實。

宋啟文無奈地笑笑,電光火石間想到了什麼,說:“就坐陳憶棉前面的那個女孩子。”

“好,知道了。”

周弋點點頭,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帶起一陣風。

有老師見人走了,才調侃道:“開學都小半月了,同學還不認不全呢?這年級第一不太親近同學啊?”

剛剛還打着哈哈的宋啟文推了推眼鏡,笑着說:“孫老師讀書的時候,怕是第一天就記住全班人了吧?”

到哪都有默認的法則。

孫老師聽見宋啟文這話也沒深究,打着哈哈說:“一天那也太誇張了,那我還可能在這教書不?”

這個話題就此掀篇,誰也沒有深究話語裏暗藏的鋒利。

……

周弋走進教室,第一眼看到陳憶棉的位置空着,他在楊欣蔓桌前停留,手指屈起叩了叩她的桌面。

應激反應一般,楊欣蔓像彈簧一般整個人彈起來,火速地用手肘蓋住桌前的東西,卻手撐着腦袋,低着頭沒有看來人。

周弋茫然地眨眨眼,語調平平地傳話:“同學,宋老師找。”

肉眼可見,楊欣蔓火速地鬆了一口大氣,她不自然的手也慢騰騰從桌上移開,她點點頭說:“知道了。”

周弋的好奇心並不重,他也沒有興趣深究楊欣蔓究竟為什麼這麼大反應,點頭示意后就要離開,卻因為視力太好,一眼就瞥到楊欣蔓桌上,剛剛被她匆忙掩蓋住的東西。

是一本漫畫,而且看這個畫風……

周弋皺着眉,遲疑地開口:“你也喜歡Notte?”

楊欣蔓像被雷擊中了一搬,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猛地抬頭看向周弋,猶豫開口:“不會是…同好吧?”

“不至於。”

“不過某人知道了估計會樂得原地轉圈。”

楊欣蔓聽得雲裏霧裏:“某人?”

周弋卻不接話了,只提醒她:“宋老師等你呢。”

“哦哦好”楊欣蔓將漫畫收進書包最裏層里又將拉鏈拉上才起身,卻在邁步之前還是問了句:“你沒看過怎麼能一眼認出呢?”

“我?”周弋微挑眉。

他輕輕一哂:“我就算看過,那也是被迫。”

-

默寫的罰抄這周五就要交,截止到周四,陳憶棉還只抄了15遍,剩下的24遍是怎麼都不想再抄了。

她也趁着周弋看不見,在家裏試過用捆筆的辦法,可最後發現她握筆很用力,要同時握住三支筆,最後寫出來的字全是歪歪扭扭的,令人煩躁。

周四的課排得滿滿當當,陳憶棉也不敢太囂張,只敢在語文英語課以及課間的時候奮筆疾書。

只是她抄課文抄得手軟,卻發現周弋今天有點不對勁。

他從早上跟陳憶棉一起出門的時候就沒什麼精神的樣子,上課也總是撐着個腦袋,好幾節課間他更是睡過去的。

陳憶棉不禁懷疑他昨晚偷偷摸摸幹了什麼大事。

周弋雖然看起來做什麼都弔兒郎當的,但是陳憶棉很清楚,他在學習上花的精力以及時間並不少,他以學習為樂,娛樂不過是他放鬆調劑的手段。

她甚至懷疑,也許他今天困成這樣,是因為昨天晚上刷題太興奮了沒停下來。

想到這,她就覺得周弋實在是強大到有些變態。

但這會兒她抄寫抄累了,看着周弋單手伸長,腦袋趴在桌上補覺,她就記起上次早自習犯困被周弋嚇到的仇還沒報。

下節課正好是物理課,離上課還有三四分鐘,陳憶棉壓低聲音喊他:“周弋,周弋!老師來了,別睡了!”

周弋無動於衷,甚至睡姿都絲毫未改變。

陳憶棉不得已走過去,蹲下來拍他的後背。

“醒醒,周弋,醒醒,物理老師喊你呢。”

周弋依舊沒什麼反應。

正當陳憶棉疑惑周弋是裝耳聾還是真睡死了的時候,一隻手貼上她額頭,將她往後推了一把。

周弋頭仍舊枕着放桌上的那隻手臂,將睏乏的一張臉轉過來,面向陳憶棉。

他犯着困,開口低沉,帶着濃濃倦意。

“陳憶棉——”

“能不能有點良心?”

被周弋推開一定距離的陳憶棉:“?”

周弋鬆開手,陳憶棉抬手去揉了揉額頭。

就在這空擋里,周弋從書包里抽出一沓紙,輕扣在陳憶棉頭上。

“半夜還在幫你抄這玩意兒。”

“睡個覺還不讓我睡了?”

陳憶棉像舉着一張荷葉擋雨一般拿着周弋遞給她的紙,拿下來一看。

周弋飄逸的字體在紙上寫着的。

可不就是她那還差了好幾十遍罰抄的《六國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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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晚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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