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女朋友就女朋友吧。
蔣意乖乖喝了兩天的清淡流食。謝源也陪她連喝兩天的白粥和小米粥。
轉眼到了七號,國慶長假的最後一天。
蔣意蒙頭睡了一整天，她完全不想去上班。
下午五點,她在一片昏暗中醒過來。窗帘拉着,房間門裏黑漆漆的，一點兒光亮都沒有。蔣意從床上爬起來，走進洗手間門洗了臉,然後迷迷糊糊地出門,開門右轉，去敲謝源家的門。
她一邊敲門一邊覺得不公平。憑什麼謝源知道她家的大門密碼，可是她還不知道他家的密碼。
他應該也要把他家的大門密碼給她。這樣才對嘛。
謝源遲遲沒有過來給她開門。
蔣意等了一會兒,期間門她盯着謝源家的密碼鎖。
她家的大門密碼設置的是謝源的生日。那麼謝源家的密碼呢？會是她的生日嗎？
蔣意想了想，覺得可能性好像不大。
他才不像是那麼機靈的人呢。
但是她敢想就敢試。
她把自己的生日輸進去。
密碼錯誤。
然後她接着又試謝源的生日。
仍然密碼錯誤。
十幾公裡外的某家粵菜餐廳,謝源正在停車。
他的高中同學付志清等在餐廳門口。隔着老遠的距離，付志清一眼認出謝源，於是衝著他直招手，一副熱情過剩的模樣，跟高中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謝源和付志清是高中同班同學，他倆都是理科重點班的。他們當時一塊兒搞編程社團，參加NOI競賽。謝源在社團里只負責埋頭搞代碼,懶得管事,所以社團的行政事務全部都由付志清一肩挑。兩個人還能算是朋友。
謝源開門下車。
他沒來得及跟付志清打聲招呼。他的手機上一連收到好幾條智能門鎖的通知,上面顯示他家的大門剛才連續兩次密碼嘗試錯誤。
智能門鎖自動給謝源發消息，詢問是否需要進入安防模式。
謝源猜都猜得到，肯定不是一個笨賊在企圖通過枚舉法試出他家的大門密碼。多半是他的好鄰居蔣意在亂試密碼。
他給蔣意發消息。
【謝源：我不在家。】
付志清走過來，看到謝源低頭髮微信。他挑了下眉：“謝源，你該不會是在給女朋友報備行程吧？”
謝源沒有澄清。
女朋友就女朋友吧。
不過，付志清倒是提醒了他。他還沒告訴蔣意他去哪兒了。
謝源很自覺地就給蔣意又發了一條微信。
【謝源：我在跟以前的一個男同學吃飯。】
重點是男同學。
蔣意收到謝源的微信。她也看到了這行字裏面的“男”字。她抿唇笑了。
很好。他的自覺性很強。她喜歡。
蔣意跟着想起來,謝源之前好像是有跟她提過一句，說他七號有事情。原來他是要跟以前的同學敘舊啊。
【蔣意：誰啊？哪個同學？我認識嗎？】
【謝源：高中同學。你不認識。】
好吧。
蔣意瞬間門沒興趣。
付志清和謝源進了餐廳，往一早預定好的包廂走去。
謝源走到包廂門口，停下腳步，他還是有點兒不放心蔣意。她一個人在家，也不知道她打算晚飯吃什麼。他示意讓付志清先進去，他要打個電話，很快就來。
付志清一臉不可思議，“真看不出來啊，原來謝神你談戀愛也會心甘情願做這種喪權辱國的事情。”
謝源直接把付志清踢進包廂里。
然後他站在走廊上給蔣意打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
謝源清了清嗓子：“你有什麼事情找我？”
蔣意沒想到他會打電話過來。她往自己家門口走，“也沒什麼事情。我剛剛睡醒，想要找你吃晚飯。”她的聲音聽起來透着慵懶，就很像一隻眯着眼睛打盹的小貓貓。
謝源：“……”
她只有在肚子餓的時候才能想起他是吧。
謝源回答說：“我不在家吃晚飯。”
蔣意哦了一聲：“我知道了。”她又小聲說：“你把我丟下了。我會記仇的喔。”
這都要記仇？
謝源無奈：“不許記仇。”
蔣意也知道自己不佔理，她哼哼兩聲，沒再跟他算賬。
於是謝源覺得自己有找回公道，他的心情頗好，慢悠悠說：“冰箱裏有我下午剛煮的皮蛋瘦肉粥。如果你想吃就自己拿鍋子煮到粥滾。你知道鍋子放在哪兒，對吧？”
蔣意知道他家的煮鍋在哪兒。但她不知道他家的密碼。
謝源：“我家的密碼是063713。”
063713。
蔣意想不出這串數字有什麼特別的含義，既不像日期，也不像什麼編碼。
謝源彷彿能夠隔着電話讀到她腦袋瓜里在想什麼。
他說：“別瞎想。這串數字是我用代碼擲骰隨機生成的。”
謝源認為，越是無意義的數字排列，越是安全。所以，他所有的密碼都是隨機生成的。
他的手機密碼、電腦開機密碼、銀行卡密碼、家門密碼等，用的都是不同的數字排列。定期還會更換。
這也虧他記性好。要是換成一般人估計早就無數次忘記密碼了。
謝源最後叮囑說：“我大概八點多鐘也就回來了。”
“知道啦。”
蔣意先掛電話。
謝源收起手機，進了包廂。
付志清正坐那兒翻着菜單，見到謝源進來，他笑嘻嘻地打趣說：“你跟女朋友打完電話啦？你其實可以把女朋友一起帶過來的嘛，大家都是朋友，可以互相認識認識。”
謝源懶得理他。
付志清把菜單遞給謝源：“看看還要加什麼菜。”
謝源坐下，說：“只有我們兩個人吃飯，就沒必要訂包廂了吧。”
付志清笑：“我這兩年賺了不少錢呢。衣錦還鄉，你總得給我個機會擺擺場面吧。而且我今天可是陪謝神你吃飯，這待遇和規格必須得跟上，不能馬虎。”
謝源把菜單丟回去，也開玩笑：“在矽谷寫代碼真就這麼賺錢？”
付志清點頭肯定：“真就這麼賺錢。”
付志清高中畢業之後直接申請美本出國念書，畢業之後留在矽谷的互聯網巨頭做了幾年算法工程師。
“要我說，謝神你當初高三也應該直接申請出國。你代碼能力這麼強，語言也沒問題。再說美本那點兒學費對你家來說就更不算什麼問題了。你要是在矽谷干幾年，現在package肯定比我拿的要高。”
聽着付志清的假設，謝源腦子裏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如果他出國念本科，那麼他應該就不會認識蔣意了。
這麼想想還挺遺憾的。
謝源抬眼：“說正事兒吧。這次回國你找我有什麼事？”
他怎麼會不了解付志清的德性。這傢伙找他，肯定不僅僅是老同學敘舊這麼簡單。
付志清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什麼事情都瞞不住謝神。你稍微等等，我今天還請了一位朋友，等她到了，我一塊兒說。”
謝源微微皺眉：“我記得你說今天只是老同學敘舊而已。你還找了誰？”
付志清打馬虎眼：“哎呀，都是朋友，都是朋友。”
等了十分鐘，付志清口中的另一位朋友到了。
景孟瑤一邊摘圍巾一邊推門走進來。她看見謝源，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緊接着笑了。
“謝源？”她說，“原來志清提到的高中同學就是你呀。”
付志清挑眉：“Rachel，你跟謝神也認識？”
Rachel是景孟瑤的英文名。
景孟瑤：“我在T大讀研的時候，謝源是我的同門師弟。”
而景孟瑤和付志清是在矽谷認識的，當時景孟瑤讀PhD，在矽谷的公司實習，認識了付志清。
所以說這個圈子真的不大。
人到齊，菜也上齊，付志清講正事兒。
“我從谷歌辭職了，打算回國創業。”
他把準備好的項目計劃書拿給謝源和景孟瑤。計劃書厚厚一本，做得還挺像模像樣的。
“我準備做智能視覺輔助決策系統這塊。”
他詳細地講了他的想法，以及目前手頭具有的資源、技術和發展構想。
謝源沒動筷子，他隨手翻了翻付志清的項目書。而景孟瑤全程面帶微笑，看不出她心裏究竟是怎麼想的。
付志清講完他的想法，然後停下來，問在場另外兩個人的意見。
“我想找你們入伙。我們一塊兒干吧。”
坦誠來說，付志清的想法已經初具雛形，而且各方面的準備也比較成熟，原型機已經做出來了，即將進入尋找風投基金的階段。這麼高的效率，可能得益於他在矽谷的工作經歷，那個地方遍地都是高科技企業，創業氛圍也非常濃郁。肥沃的土壤能夠滋養出繁盛的茂林。付志清帶着充分的準備回國，想要創建一番自己的事業。
“Rachel，我知道你有過創業成功的經驗。別人可能不清楚，但我當年可是非常關注鯨智科技的IPO過程。我知道你是鯨智科技的聯合創始人。如今鯨智科技的CEO凌聿，當年你和他共同創業。”
景孟瑤笑笑：“是的。在鯨智科技的初創階段，我在那個團隊裏待過一段時間門。”她說得很謙虛。但是她不熱衷這次付志清遞過來的邀請。
她婉拒：“我現在已經在高校任職AP了。我的教師身份可能還是會有一些限制。另外，現階段我也暫時沒有要再次創業的想法。”
她說的不全算真，畢竟產學研融合是如今高校的一個發展趨勢。大學教師將科研成果轉化為市場化產品，並且開辦公司，這不算新鮮事。
付志清很會講故事，臉皮也夠厚，他試圖打動景孟瑤。
景孟瑤收下桌上的項目書，鬆口說：“好吧。讓我回去考慮一下。我會儘快給你答覆。”
付志清又問謝源：“謝神，你怎麼想？”
謝源合上手裏的項目書，眼神非常清晰，他問付志清：“為什麼想到找我？”
他認為，現階段哪怕付志清不找他入伙，光憑付志清目前做出來的東西，其實應該已經能找到風投基金進場了。
付志清：“我需要你的技術和研發能力。如果我現在已經創業成功了，那麼你就是我最理想的CTO人選。現在的原型機還有很多技術難題未攻克。我想要你入伙，作為公司的聯合創始人。我們一起做智能視覺輔助決策方案，讓它快速落地商用。這片市場非常開闊，有大把的應用場景，很賺錢。”
“而且，我覺得你不是一個甘心替公司打工的人。你想做自己的東西。不是嗎？”
付志清以為自己很了解謝源，也以為謝源一定會產生興趣。
但是謝源沒有被說動。
付志清讓謝源再考慮考慮：“我不需要你馬上給我答覆。我接下來都會留在國內，你隨時都可以找我。就像我說的，當我日後創業成功，我會邀請你以CTO的身份加入團隊，但那時你就只能是高級打工人了。”
*
飯局結束。
景孟瑤叫住謝源：“謝源，你是開車來的嗎？你方便送我到T大嗎？”
謝源說好。
大家都是聰明人。謝源看出景孟瑤有話想要私下裏跟他說，不想當著付志清的面說。
車上，景孟瑤繼續跟謝源聊了一會兒創業的事情。
付志清不在，所以這次景孟瑤說得更為直白。她說自己看好這個方向的發展前景，但是她沒有興趣親自下水。
“因為一些個人原因，我暫時不會考慮再次創業，所以我會拒絕付志清的邀請。不過，如果你感興趣的話，你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付志清有一句話說得很對，我也不認為你是那種會願意給別人打工的人。謝源，憑你的能力，你總有一天會跳出來單幹的。也許不一定就是現在，但是或早或晚。這肯定是必然。”
“把握正確的時機，進入正確的賽道，和正確的人一起做事業。這三點缺一不可。如果你想好了，歡迎隨時找我，我可以幫你們，李老師也可以幫你們。李老師很支持創業項目，而且他在這方面既有經驗又有人脈。”
景孟瑤口中的李老師，指的是她和謝源、蔣意的研究生導師李惲教授。
謝源點頭說好。
景孟瑤盯着他的表情琢磨了一下，然後她莞爾笑道：“你好像對於創業的事情完全不感興趣。”
謝源頓了頓，他扯了扯嘴角，無奈道：“看起來這麼明顯嗎？”
景孟瑤說沒錯：“你感興趣和不感興趣，都寫在臉上。就像以前在學校里的時候，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你對蔣意很感興趣。”
謝源下意識地點了一下剎車，表情大囧。
師姐還真是——
有什麼就說什麼。
師姐是一個非常直白的人。
謝源嘴硬：“還好吧。”他看了眼反光鏡，往右邊車道打燈變道。
景孟瑤一聽有戲。
她趁熱打鐵，馬上說：“什麼叫還好吧。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有‘還好吧’這種**。我問你，謝源，你喜歡蔣意嗎？”
話題就這麼自然地跑偏了。而且相比起創業的話題，景孟瑤明顯更喜歡現在這個話題。
她甚至都替蔣意和謝源着急。
這兩個人怎麼就這麼能磨蹭呢。
謝源掂量着。
他肯定是喜歡的，這一點毋庸置疑。不過，他還是有些別的顧慮。
他沒吭聲，景孟瑤誤以為他不開竅，頓時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情緒湧上心頭，她恨不得親自擼起袖子、由她替謝源去捅破這層窗戶紙。
景孟瑤：“我不相信你沒有動心過。蔣意很可愛的，你不喜歡，別人搶着要呢。”
謝源：“師姐，你就別跟我玩激將法了。”他握着方向盤，看着前面的道路。
算了，師姐也不是外人。
謝源說出那天在燕泅山發生的事情：“其實我跟蔣意說了。她已經知道我喜歡她了。”
景孟瑤的眼睛瞬間門放亮。
“真的？那蔣意怎麼說？”
謝源後來復盤過。他總覺得那次在燕泅山，他是不慎被蔣意詐出來的。她當時那麼一問，問他是不是喜歡她，他心一橫，也就乾脆地承認了。他本來以為她還會繼續說些什麼，也許他們之間門的關係會就此進一步。沒想到蔣意絲毫沒有反應，只說允許他追她。
所以他也不清楚了，蔣意對他究竟是什麼想法。
謝源告訴景孟瑤：“蔣意說，我可以追她。”
景孟瑤撲哧樂了。她努力控制住表情，不讓自己笑得太誇張。
可以。這個回答就很像蔣意會說的話。
師妹實在是太可愛了呀。
景孟瑤一下子就猜到蔣意的意圖。
蔣意明明也喜歡謝源，可是她偏偏不說，只說同意讓謝源追她。就是要讓謝源多多付出，並且確立兩人在這段關係裏的地位高下。
景孟瑤心裏在為蔣意鼓掌的同時，她也有點兒憐愛謝源。這個傻孩子就這麼踩進蔣意的圈套里了，而且看他的模樣好像還渾然不知呢。
景孟瑤不打算提醒謝源。
她只是笑眯眯地說：“那你加油追喔。不要讓蔣意被其他人追走了。”她這樣都不忘給謝源製造焦慮。
景孟瑤由衷地為蔣意和謝源感到高興。
“多美好啊。你們之間門可以只談愛情，沒有任何其他的阻力。”
*
謝源開車把景孟瑤送到學院樓下。
“謝謝，麻煩你啦。”
“沒關係。”
景孟瑤下車，目送謝源的車子駛離。這時候天空漸漸下起小雨，她上樓進辦公室拿了一把長柄傘。當她再次下樓的時候，一輛黑色賓利靜靜地停在學院樓的側門旁邊，車身幾乎要與夜色徹底融為一體。
景孟瑤撐着傘走過去，開門上車。
凌聿坐在駕駛座上，見她上車，他抽了兩張紙巾遞給她，無名指上的鉑金婚戒很顯眼，“擦擦吧，你的頭髮都淋濕了。”
景孟瑤接過紙巾，溫柔地說了聲謝謝。
凌聿的視線在景孟瑤的臉上短暫停留片刻。
“放假還總往學校里跑。你的學生在假期里見到老師，他們應該不會高興吧。”
景孟瑤把長柄傘收在腿邊，她溫和地說：“我不是來找學生。下午我在辦公室寫了一份基金申請書，晚上跟朋友一起吃飯，順便幫人解決情感問題。”
凌聿抬起眼，眉眼間門的疏離轉瞬即逝，像是稍微來了興緻，“是么？想像不出你還有這種閒情逸緻。”
景孟瑤拿出手機，一邊給蔣意發微信，一邊說：“蔣意和謝源，我的小師妹小師弟，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了。”提起熟悉的人，景孟瑤的語氣很親昵。
凌聿不自覺地轉頭看她，有些出神。
景孟瑤開玩笑：“小師弟的情商捉襟見肘，要是沒人幫忙助攻一下，說不定他倆還真的能再拉扯十年。”
凌聿沒多說什麼，手腕搭在方向盤上，一臉高深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