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蔣意用看電影這個理由把謝源拐回家。
謝源無所謂看什麼電影，他讓蔣意做決定。
不過，他有言在先，不許選恐怖片。
蔣意取笑他：“怎麼了，你害怕呀？”
謝源盯着她，皮笑肉不笑：“我是怕你看了之後害怕得睡不着覺，大半夜哭哭啼啼抱着枕頭來敲我家門。”
蔣意哼了聲。
他至於把她說成膽小鬼嘛。
她開始看恐怖片的年紀，說不定他還在看喜羊羊灰太狼呢。
行，不看就不看。
蔣意挑電影。謝源研究她家的家庭影院。
整套設備原裝進口，在各個方面拉滿配置，確實不錯。
蔣意看起來就像那種會為了享受生活而豪擲千金的傢伙。
換句話說，她就是沒有金錢觀念。
蔣意抱着iPad選了好久。
謝源催促她：“選完了么？”
“好了好了。”
蔣意最後挑了一部今年賀歲檔院線上映的爆笑喜劇片。
“老少咸宜，合家歡大電影，沒有任何限制鏡頭，恐怖元素為零。你滿意了吧。”
謝源表示：“可以。”
電影開始。
幾家電影投資公司的logo陸陸續續出現在屏幕上。客廳里的頂燈很亮，影響家庭影院的效果。蔣意推推謝源：“你快去把燈關掉。”
謝源起身，找了一圈沒看到開關。
蔣意嬌聲嬌氣地抱怨他：“哎呀，謝源，你真笨。”她給他指出方位。“在那邊。”
謝源黑着臉。
明明就是她家燈的開關藏得太隱蔽。
客廳燈全部關掉，只有屏幕發出光亮。
頓時就有了電影院裏面黑漆漆的氛圍。
電影也終於開始故事畫面。
謝源看了十分鐘，才發現原來這部電影他之前看過。
今年春節的時候，剛好是他和蔣意研究生三年級要準備畢業的時間點，一大堆的表格要申報。蔣意理所當然使喚他。謝源累得夠嗆。等他忙完所有的事情，卻發現距離蔣意離校回家過節還要有一天。
謝源為了躲蔣意，那天他待在T大旁邊的電影院裏，手機調成靜音模式，從早到晚，把賀歲檔的幾部電影全部都看了一遍。而他們此時此刻正在看的這部喜劇片，謝源早場加晚場，甚至看過兩遍。
這件事情肯定是不能告訴蔣意。
謝源現在想想，也覺得離譜。
從小到大，在認識蔣意之前，他哪裏有過這麼憋屈的經歷。
謝源記性很好。他把一部電影整整看過兩遍，現在是第三遍，結果就是他對其中的劇情、台詞、笑點、包袱都記得無比清楚。
這怎麼還能看得下去？
謝源的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
他時不時移眼瞥她。
蔣意懷裏抱着抱枕。屏幕的光鍍在她的臉上，忽明忽暗。
電影裏男主角抖了一個破包袱。
蔣意彎起眼睛，笑得很開心。
而謝源注視着她的側臉，於是不自覺也跟着淡淡笑了下，他自己還毫無察覺。
謝源收回視線，裝得滿臉高深莫測。
原來這種爛梗都能逗笑她。她的笑點也未免有點兒太低了。
電影過半。
笑點密集出現，一個緊接着一個，呈現井噴的態勢。蔣意被逗得眼淚汪汪。她笑起來的模樣生動而鮮活。謝源甚至覺得，蔣意這樣子看起來比這部電影好玩兒多了。
他正要把目光移回屏幕上，房間裏突然有手機鈴聲作響。是謝源的手機在響。
蔣意聞聲轉過腦袋，然後把謝源抓個正着。
謝源自知露餡，冷靜地移開眼神，面不改色。
蔣意湊近逗他：“你偷看我幹嘛？”
謝源丟下一句：“自作多情。”然後他就拿起手機，起身到陽台上去接電話。
“看就看了。你害羞什麼呀。我長得漂亮，就是要給人看的。”
電話是謝源所在的項目組同事打來的，事關下周要發佈的功能。負責做這個功能的那個小組今天還在公司加班，看樣子多半還得是一個通宵夜。他們的功能需要調用到謝源寫的接口，所以打電話過來跟謝源再詢問一些技術細節。
對方很客氣，電話接通之後先是一陣道歉，表示周日深夜還打電話打擾謝源，他們很不好意思，但是沒有辦法。
“沒事。”謝源的視線穿過陽台的玻璃移門，落在蔣意身上。她把電影暫停了，想要等他打完電話一起看。謝源長出一口氣，神情淡淡：“不算打擾。”
這話說得有點兒言不由衷。
同事進入正題，跟謝源說明現在遇到的情況。
這電話估計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
謝源一邊聽着，一邊拉開移門。他告訴蔣意，不用等他，她繼續往下看吧。
同事那邊也能聽見謝源說話的內容，忍不住停頓了一下。再開口的時候，對方的聲音聽起來歉意滿滿。
“對不起啊，謝源，是不是打擾你和女朋友約會了？”
謝源沉默兩秒鐘，然後接上：“沒事。”
同事其實也是連軸加班好多天，順着這個狀況抱怨了幾句：“唉，做我們這個工作，收入高，但休息實在是太少。女朋友要是能理解就還好，否則，真的太容易吵架分手了。”
電話打了很久。
等謝源打完電話回到客廳，電影還沒結束，但某人倒是歪在沙發上睡著了。屏幕持續地亮着，交替放出明暗交替的綺麗畫面，卻沒打斷蔣意的睡眠。
謝源看過這部電影兩遍，他有資格說，這部電影確實有點兒乏味。
難怪蔣意能看得睡着。
他拍拍她的腦袋：“起來了，回房間去睡覺。”
她一動不動，保持着歪倒在沙發上的姿勢，枕着沙發上邊緣的弧度，淺黑色的長發披散鋪在手臂和頸后，襯得肌膚如玉般溫軟白皙。呼吸有規律地一起一伏。
她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
謝源蹲下來，微微眯起眼睛。
“蔣意，不要裝睡。”
沙發上的姑娘仍然不聲不響。
謝源認定她在裝睡。
而裝睡的人無論如何是叫不醒的。
謝源輕笑了聲，他把毯子從她懷裏抽出來。毯子其中有一角壓在她的腿下。謝源既然已經認定蔣意在裝睡，也就不怕動作太大吵醒她。他毫不溫柔，稍微用了點兒力氣，直接把那一角扯出來。
蔣意還是不醒。
謝源把毯子蓋在她身上。
“你有本事就在沙發上睡一晚。”
他隨手撥了撥她耳邊的碎發。
“在沙發上睡落枕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謝源關掉家庭影院，又替蔣意把客廳里的空調溫度調高兩度。
他做完這些，走向門口。
謝源停頓了一下，回頭，眸色沉沉，彷彿駐着暗涌的漩渦，深深地再看了一眼蔣意。
她的睫毛蓋過眼瞼，睡相恬靜，毫無防備。
謝源走了。
大門一關上，沙發上的女人就睜開眼睛。
蔣意眼目清亮，哪裏有剛睡醒的模樣。
*
第二天，蔣意在公司樓下遇到謝源。
他明明也看到她了，仍然不緊不慢走在前面，像是故意等她主動追上去。
蔣意跟上謝源，開口就興師問罪：“謝源，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拿毯子蓋在我的臉上了？你是不是想把我悶壞。”
謝源還真的回憶了一下。他確定自己沒有。
毯子只蓋到她的脖頸以下，連鎖骨都露着。
蔣意有意胡攪蠻纏，一口咬定就是他乾的壞事，她伸手就掐他的胳膊他的腰，用足了勁兒。
謝源長臂一攬，輕易制住她，把她推進電梯裏。
“大早上，你稍微乖一點。”
他教訓歸教訓，語氣卻帶着些許笑意。
後頭，李燎冷眼看着這兩人。
電梯門已經關上。
李燎趕不上湊這趟熱鬧。他也沒想湊進去。
他最近在停車場裏偶遇蔣意的頻率真是高，幾乎每天早上都能看見她和那天給她買咖啡的傢伙打打鬧鬧。
李燎嘶了一聲，不爽之餘，也覺得新鮮。
好女孩的身邊總是圍繞着一眾追求者。
摩拳擦掌。爭風吃醋。大打出手。
這些都無可避免。
他並不覺得自己會輸給誰。
*
電梯裏。
謝源幫蔣意按了七樓的按鈕。
電梯到七樓，門開了，蔣意卻沒動。
謝源好心提醒她：“你可以下去了。”
蔣意瞥他一眼，伸手按下關門鍵。
“我去八樓。”她說。
謝源抵住后槽牙，聽到她這麼說，他莫名覺得有點兒煩躁。她又去八樓。
蔣意：“今天是周一，GraphLink要開周會。”
每周一上午，GraphLink的項目周會，這是雷打不動的固定日程。
謝源嘴上沒說什麼，心裏則忍不住冷哼。
反正他看到蔣意在八樓，他心裏就是不爽。
轉眼電梯就到八樓。
蔣意和謝源一前一後出了電梯，一個往左，一個往右，分道揚鑣。
謝源到工位，放下電腦包。
昨天晚上給謝源打電話的同事，他們幾個人整晚沒走，直接熬了通宵，現在一個個都正在猛灌咖啡提神。
同事見到謝源，顧不上說別的，馬上又是當面道歉。
“兄弟，昨天真的對不住。”
謝源說沒事。
有人問怎麼了。
同事苦笑：“昨天晚上我們不是留下來加班么。臨時遇到一點兒問題，想着打電話給謝源請教一下，結果撞上人家跟女朋友看電影呢。我們這可真是罪孽深重。我今天早上在廁所里刷牙的時候，還一直在想這件事情。太對不住謝源了。謝源，你女朋友真沒生氣吧？”
謝源沉默了一下。
他不喜歡長篇大論地給人解釋。
如果要澄清昨晚他不是在跟女朋友看電影，勢必又會引出其他人更多的好奇心。
比如，都那麼晚了，他不是跟女朋友待在一起，還能是跟誰待在一起？
再比如說，不是女朋友，那是不是他正在追求的女生？
諸如此類的話題能夠一直持續下去，沒完沒了。
光是想想就覺得頭大。
那就只好順着承認，然後迅速結束這個話題。
謝源：“……還好，她是同行，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