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午飯時間。

趙培棋和謝源去食堂。他問了一路：“你到底認不認識PUK組新來的妹子？”

謝源逐漸失去耐心，寒着臉，反問：“你覺得我認識她么？”

趙培棋被問得愣住，下意識縮了縮脖頸。

嘶，這人好凶。

他怎麼會知道答案。

認識就是認識，不認識就是不認識，多簡單一個問題。

人人都說謝源脾氣不好，果然如此。

趙培棋正準備閉嘴，心心念念的姑娘忽然出現在眼前。

蔣意徑直走過來，身量纖細，耳根瑩潤泛白，工牌規規矩矩掛在胸前，乍一看倒是顯得乖巧文靜，很是招人喜歡。

她踮起腳，拍了下謝源的肩膀。儼然很親昵。

趙培棋在旁邊目睹這一動作，眼睛頓時瞪得老大。

他就說！這兩個人果然是認識的。

不僅認識，多半還很熟呢。

謝源莫名其妙被人拍了一下，黑着臉回頭。

誰啊？

蔣意的臉出現在他的視野里。他看見是她，眉宇之間的慍色倒是散掉一些。

謝源打量她。

她還知道來吃飯呢。

剛才他起身準備下樓的時候，留意過她。他看她還坐在PUK組裏，旁邊圍着好幾個人，一副團寵的模樣。

他以為，得有人親自把午飯買好送到她面前，鋪好桌布，擺上餐具，這才符合她現在的待遇吧。

蔣意對着謝源乖乖地揚唇笑，要多甜有多甜。

謝源移開視線。

哼。故意裝乖。

他沒跟她說話。

也許是趙培棋的目光過於強烈，蔣意終於注意到他。

她看這人剛剛一直在跟謝源講話，他應該是謝源的同事吧。

蔣意露出善良的眼神，在趙培棋說話之前，她主動與他打招呼：“你好呀，我是蔣意。”

她伸出右手，要和他握手。

趙培棋頓時受寵若驚，緊張到語無倫次：“你……你好。”

PUK組的美女這麼平易近人么？

謝源面無表情地旁觀，同時心裏止不住冷笑。

很好，她又在人前裝淑女。

每到這時，他就會升騰起一種衝動，非常想要撕掉她偽善的面具。

她就喜歡在他面前耍公主病的脾氣，這算怎麼一回事情？她覺得他特別好欺負？

趙培棋連忙把右手伸出去握手，生怕顯得怠慢。然而，就在他馬上能握到蔣意手指的時候，謝源從旁邊隨手拿起一個綠色餐盤，啪一下塞在蔣意手裏，佔住她的手。

趙培棋：“……”他的手落空。

謝源這傢伙今天什麼意思。

故意讓他在姑娘面前出洋相嗎？

蔣意轉眼笑得更歡。謝源淡淡瞥過來，她便馬上收斂住，然而眼眉窈窕，藏不住心事。她手上抱着餐盤，往他身上一瞟一瞟的，眉眼藏鉤，像人間妖精。

手是沒握到。趙培棋連忙補上自我介紹：“我叫趙培棋，我是廣告算法組的，就在你們組隔壁。嘿嘿——”

謝源橫插一杠，冷冰冰地開口糾正：“她不是PUK組的。她在七樓，數據算法組。”

趙培棋人菜癮大，此刻居然敢眼瞪謝源，表示不滿。他朝謝源擠眉弄眼：

謝源你小子消息這麼靈通，那你剛才為什麼一言不發？現在當著人家妹子的面，裝什麼熟人呢。

蔣意溫溫柔柔地出聲解釋：“我在李燎組長的GraphLink項目組裏，所以我今天臨時在八樓辦公。平時我都在七樓。”

趙培棋瞬間覺得蔣意好貼心，她還替他解圍呢。

看看，她和謝源都是T大畢業生，或許在智商上難分勝負，但是情商不就立馬高下分明么。

趙培棋心想，要是當初校招進他們廣告算法組的人，是蔣意，不是謝源，該有多好。

但也只能想想而已。

他狠狠羨慕樓下的數據算法組。

謝源催促：“聊完了么？聊完了就去買飯。”語氣冷淡。

謝源渾身上下散發著寒氣。

趙培棋見狀，終於看出一點兒端倪。

謝源該不會喜歡蔣意吧？

於是，他不敢再惹謝源，默默溜走。他還是一個人點外賣吧。

蔣意確實餓了，她抬頭看食堂今日的餐牌，看了一圈，忍不住皺眉。她口味向來挑剔。

“感覺沒什麼好吃的。”

謝源走到窗口前面，他徑直拿起兩份清炒西蘭花，一份擺在自己的餐盤裏，另一份塞進蔣意手裏。

“拿穩了。”他回頭盯着她說。

眼看着她漂亮的五官立刻皺起來，但她沒有拒絕。

謝源心裏哼笑，莫名有些解氣。

蔣意挑挑揀揀，可是謝源不慣着她。他直接替她決定好午餐的菜式種類。

兩人找位置坐下。

蔣意：“你同事呢？”她四周張望，沒看到趙培棋人影。

謝源回道：“不用管他。”

他遞給她一張紙巾，然後反過來問她：“你的同事呢？你不用和他們一塊兒吃飯么？”

蔣意托着臉：“我肯定優先陪你吃午飯呀。要是我走了，你一個人孤零零吃飯，多可憐呀。”

她把他形容得跟孤寡老人似的。

謝源閉嘴。

吃飯。

蔣意還不肯安生。她拿起筷子，盯着盤子裏的菜，輕輕嘆了一口氣。

真想點外賣呀。

她先把盤子裏的木耳都夾給謝源，然後又把清炒西蘭花分給謝源一大半，最後，半碗米飯也撥進他碗裏。

謝源都快氣笑了。他耐着脾氣看她忙活。而蔣意還一副渾然不知的模樣。

“謝源，你又忘了，我不吃木耳。”

聽她這意思，她是不是還覺得他做錯事情，忘記了她的口味喜好。

謝源毫不懷疑，也許蔣意下一秒就能蹦出一句：你是不是不在乎我了，所以連我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都不記得了。

這完全像她能說出的話。

口無遮攔。

蔣意夾了一筷子木耳：“張嘴。”她拿着筷子，把木耳送到他嘴邊。

謝源盯着她看了兩秒鐘，張嘴吃掉，咽下去。

她滿意地笑了下。

這樣就差不多了。她消氣了——雖然她根本就沒有真的生氣。

蔣意不再逗謝源玩，她正要準備開始吃飯，而謝源冷不丁開口：

“還有什麼想要餵給我吃？”

蔣意握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

她沒聽錯吧？

這還是謝源嗎？

輪到她心裏冒起小九九，這該不會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吧。

蔣意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膽大，她又夾起一條清蒸做法的茄子。她記得謝源很不喜歡吃清蒸茄子，他總說這是黑暗料理。

謝源仍然一聲不吭地吃掉。

他的眼神牢牢地盯着她，彷彿在說：繼續，你的膽子不是很大么。

蔣意被他看得忽然就有點兒不敢了。她感覺自己這麼做，和薅老虎腦袋上的毛沒區別。

謝源居高臨下瞥她。

果然，她也不過就這麼點兒膽量。

色厲內荏。

他跟她相處久了，能夠摸出她的習性。蔣意只有鬧騰夠了，才肯收斂性子，乖乖聽話。

謝源從她手裏抽走筷子，和她換了一副筷子。他的筷子沒動過，是乾淨的。

“吃飯。”

蔣意的眼神飄來飄去，耳朵微微泛紅。她輕輕咬住筷子尖，忍不住想笑，但也怕謝源原地炸毛。

她想說，他換筷子其實也沒用。她在夾起茄子之前，就已經餵過他一筷子木耳。所以筷子還是碰過他之後又碰了她盤子裏的清蒸茄子。

他和她就避不了嫌。

*

周日，蔣意照例在謝源家吃晚飯。

謝源在盛飯。

蔣意在餐桌旁邊坐下。她觀察桌上擺着的幾道菜。

之前沒覺得，可是今天她仔細一看，終於發現，謝源每次在家裏做飯，他做的菜都是她喜歡吃的，並沒有她討厭吃的東西。

可是，那天在公司食堂，他卻故意給她拿了她不喜歡吃的木耳和西蘭花。

蔣意輕輕地嘖了一下。

他似乎很喜歡管着她。

她的視線灼熱，肆無忌憚地看着廚房裏謝源賢惠的身影。

不得不說，這個男人好像是有點兒掌控欲在身上的。

但是她喜歡。

等謝源拿着米飯出來，蔣意翹起嘴唇，說：“謝源，你明明知道我愛吃什麼，你那天為什麼還要給我吃木耳和西蘭花？”

謝源僵了一下，但很快板起臉，說：“我聽懂了。那麼下周的菜譜就定木耳炒西蘭花，很健康。”

蔣意皺起鼻子，拖長語氣撒嬌：“不要——”

謝源彎了彎嘴角。他俯身對她說：“我燒菜，所以我掌握決定權。你反對無效。”

蔣意控訴：“你就是在欺負我。”

謝源愉快地承認：“對啊，就是欺負你。然後呢？你想怎麼樣？你能怎麼樣？”

蔣意忽然泄氣，漂亮的眼睛轉了一圈：“謝源你就是一個控制狂。要是放在某些電影裏面，你就是那種非得讓伴侶什麼事情都服從你的斯文敗類。如果人家不順着你，你是不是還要給她懲罰——”

說著說著又歪了。

謝源拍了一下她的腦袋：“正經一點兒。”

她腦子裏成天都裝着什麼黃色廢料？

蔣意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她覺得自己莫名真相了。

謝源被她看得些許不自在。

說到電影，蔣意靈光一現——

“謝源，待會兒吃完飯，我們去看電影吧。”

“不去。累。”

謝源一口否決。

明天周一，還要上班呢。

她什麼事情都不用做，當然閑得發慌。他得伺候她吃飯，等她走了還得洗鍋洗碗。何況，要是現在出門去電影院看電影，肯定是他負責開車來回，他負責忙前忙后。

這種一眼賠本的買賣，他才不做。

“不去電影院看。我們就在家裏看嘛。”蔣意拉他的手指，拽着晃了兩下，“我跟你講，昨天我找人上門安裝了全套家庭影院。你正好可以體驗一下，然後幫我看看，還有什麼地方可以改進一下的。”

謝源把手往後撤，眼神警告她，不許動手動腳。

她說話就說話，沒事總想拉他的手幹什麼，像個女流氓。

雖然——

謝源往她臉上瞥了眼，然後嗓子就不太自在，微微有些癢。

雖然長得像她這麼漂亮的女流氓可能確實少見。

“行吧。”

謝源勉勉強強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