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小弟45
周一,長達十天的年假結束了。
早上九點零五分,信玄在樓下便利店買了一個紅豆麵包和一盒純牛奶,拖着疲憊的腳步走向四樓。
由於長時間沒有上班,他變得更加倦怠了。
排斥工作的人不止信玄一個,他走進辦公室,發現太宰治正趴在休息區的沙發上,高高興興地戴着耳機聽電台,嘴裏悠哉地哼着他自創的殉情之歌。
除了太宰治,辦公室里只有江戶川亂步在場,信玄環視一圈,沒發現國木田獨步的身影。
“太宰君,國木田前輩去哪裏了?”
太宰治摘下一側的耳機,懶洋洋地拉長了音調:“因為敦君沒有來、事務員小姐上午又請假了,國木田君正在複印室打印資料哦。”
他話音剛落,複印室內果然傳出了國木田獨步的嗓音。
“信玄,你知道打印機怎麼補墨嗎?”
中島敦等人這周休年假,武裝偵探社內只剩太宰治、江戶川亂步、信玄和國木田獨步還在工作。
信玄看着激情演唱殉情之歌的太宰治、以及嘴裏塞滿粗點心的江戶川亂步,幽幽地嘆了口氣。
他知道,接下來一周,自己即將和國木田獨步相依為命,忙得焦頭爛額了。
在信玄的幫助下,國木田獨步給打印機加入了墨水,讓它順利運作了。
國木田獨步由衷地表示感謝:“謝謝,信玄。”
他如今身兼數職,既要代替事務員的工作給社長倒茶、又要負責原本由谷崎潤一郎擔任的資料整理,額頭上甚至冒出了細汗。
國木田獨步打印了兩份資料,這是武裝偵探社今天收到的委託。
其中一份,是橫濱警方委託江戶川亂步調查一樁發生在青葉區的密室殺人案;另一份,則來自東京警視廳,是發生在東京大田區的森林拋屍案件。
江戶川亂步聽說橫濱警方指定了自己,他坐在沙發上,開心地晃悠着雙腿。
“密室殺人?真是老套啊,這種事情也要名偵探幫忙嗎?哈哈,果然大家都是需要亂步大人解救的嬰兒呀!”
信玄看着攤在茶几上的資料,眉毛漸漸皺起來。
信玄一向只負責祓除咒靈或跑腿之類的工作,但這周顯然是例外,由於人手嚴重不足,他今天不得不出外勤了。
太宰治拿起一本文件夾,翻看着資料:“誰陪亂步先生去青葉區?”
國木田獨步露出苦惱的神情:“還沒決定好——信玄,你想陪亂步先生偵查密室殺人案嗎?”
江戶川亂步不僅是偵探社的核心,還是一個知名的大路痴,甚至乘電車都能坐錯方向。
信玄咬着紅豆麵包,心想,陪亂步先生去青葉區顯然是最輕鬆的,只要領着他坐電車去案發現場、站在旁邊等他推理出真相、再把他完好無損地帶回來就可以了。
但是,密室殺人案必然少不了四處飛濺的鮮血,相比之下,似乎調查拋屍案更好一些。
雖然案發地點位於那座他不想再去的城市,但大田區遠離市中心,是個安全的地方。
“我選這個。”信玄當機立斷,快速拿起第二本文件夾,“我要去東京。”
太宰治為了偷懶,毫不猶豫地奪過第一本文件夾:“那我負責送亂步先生去青葉區。”
信玄認為這個配置不太合理,畢竟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是武裝偵探社唯二能稱得上“偵探”的人,兩個頭腦派湊在一起,是極大的浪費。
然而,單純的國木田獨步並沒有意識到太宰治想偷懶,見他如此主動地要求工作,反而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國木田前輩,他只是想偷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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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
出發,信玄準備纏上繃帶時,才發現自己把繃帶落在了房間裏。
他趁國木田獨步修改今日計劃的時間,快速跑回房間,熟練地纏好繃帶、又戴上眼鏡。
信玄想起五條悟的掛墜盒,思忖着:既然要去東京出差,不如帶上那枚項鏈,調查結束后可以去五條本家將盒子丟進信箱,再給五條悟發條短訊,提醒他去信箱取項鏈……
還能避免自己和五條悟見面,很好,就這樣決定了。
信玄非常滿意,他拉開抽屜,找到被壓在天逆鉾底下的、裝着項鏈的小盒子,順手塞進口袋裏。
*
發現屍體的樹林位於大田區的郊外,離橫濱只有十餘公里,只需乘坐十分鐘城際電車就能抵達。
信玄和國木田獨步坐下電車后,發現一輛警車正停在路邊,是來接他們前往案發現場的刑警。
本次案件的負責人是一名中年男子,他非常熱情地迎上來,朝二人鞠躬:“早上好,偵探先生——哎呀,信玄先生,又和您見面了!”
此人正是之前調查議員謀殺案的刑警,名叫田中。
田中刑警請二人上車,由於之前短暫的共事,他對信玄的能力十分信賴。
一路上,他滔滔不絕,向其他警員描述信玄如何一眼認出議員死於咒靈之手,誇讚他敏銳的觀察力。
當然,田中刑警沒少往自己臉上貼金,還選擇性失憶似的忽略了他嘲笑信玄等人“三流偵探”的事實,讓信玄覺得又好氣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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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車穿過崎嶇的山路,開入森林深處,在一座廢棄的神社旁停下。
今天天色陰沉沉的,信玄剛走出溫暖的警車,就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拉上羽絨服拉鏈、繫緊了脖子上的厚圍巾。
國木田獨步比信玄經驗豐富,他十分專業地取出筆記本,認真地諮詢田中刑警。
“屍體是分散在這座森林裏嗎?你們找到了多少屍塊?”
“只找到了四塊,分別來自右腿、左臂和頭部,確定是一名中年男性,昨天晚上遇害,遇害時穿着成套的登山裝——這是法醫發來的照片。”
田中刑警說著,讓下屬遞給信玄和國木田獨步幾張彩印紙。信玄掃了一眼,只見斷處的傷口粗糙、似乎是被扯斷的,而且佈滿了細細的抓痕。
“這個傷痕是怎麼造成的?”
“法醫認為受害者死後屍體被動物分食了。”
“他是登山者?”
“是的,我們確認了身份,他是東京人,昨天來大田區徒步。”田中刑警指着神社背後的山林,又說,“發現屍塊的地方就在半公裡外,我陪你們過去吧。”
田中刑警殷勤的笑容讓信玄很不適應,他認為自己和國木田獨步就足夠了,伸出一隻手攔下他。
“田中先生,您留在這裏吧,我們自己去就好。”
田中刑警還未發話,他的下屬覺得不妥,小聲對田中刑警說:“長官,他們畢竟是不專業人士,如果破壞現場——”
田中刑警已經不再是罵偵探社“鄉下人”的田中刑警了,他狠狠地朝那名警員拍了一掌,把他拍得一趔趄。
“不懂就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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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玄和國木田獨步穿過廢棄神社,透過還未消散的薄霧,他們看到了一棵被警戒帶圈起來的榕樹,榕樹底下用白粉筆畫了圈,看來就是屍塊的發現地點。
信玄正要撥開警戒帶,卻聽見身後傳來國木田獨步的驚呼,連忙回過頭:“怎麼了?”
原來他被地上的樹根絆了一跤。
信玄看着那條至少二十厘米高、突兀的樹根,困惑地想,剛才他從那裏經過的時候,明明沒有樹根呀——難道記錯了嗎?
國木田獨步扶了扶
眼鏡,快步走到信玄旁邊:“沒關係,沒有摔跤,只是被絆到了。”
“是嗎……”
信玄雖然覺得有些古怪,但沒有放在心上,撥開警戒線走到榕樹旁邊。
警方用白粉筆將發現屍塊的具體位置圈出來了,信玄剛一走進,就感受到了咒靈殘穢腐臭的氣息。
他警覺地盯着周圍的樹林,拉住了國木田獨步的手腕:“前輩,那些抓痕不是動物導致的,是咒靈才對。”
“法醫的鑒定結果出錯了?”
“嗯,畢竟普通人無法察覺到殘穢,小型咒靈和野生動物造成的傷痕,確實難以分辨——”
他話音未落,那棵巨大的榕樹突然無風自舞,彷彿是個發怒的人類,枝葉抖動着,發出簌簌的響聲。
國木田獨步的弱點是怕鬼。
他從未見過自己抖動的樹枝,驚恐地抓住了信玄的肩膀。
“這這這這棵樹是咒靈嗎?!”
信玄將念力凝聚在指尖,已經做好了防禦的準備。他安慰道:“沒事的,請放心吧,前輩。”
這時,榕樹茂密的枝條中突然衝出來兩隻二級咒靈,它們發出尖銳的嘶鳴,朝信玄二人撲過來。
信玄正想用念力祓除咒靈,身後卻傳來一聲大喊:“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我來了!”
是虎杖悠仁的聲音。
信玄收起指尖的念力,只見虎杖悠仁衝出樹林,一記黑閃將那兩隻咒靈祓除了。
看到虎杖悠仁成長為一招秒殺二級咒靈的成熟術師,信玄非常感動,默默地給他鼓掌:“幹得漂亮,悠仁!”
虎杖悠仁聽到他的聲音,驚喜地回過頭:“誒,這不是信玄先生的嗓音——嗚哇哇哇哇?!”
榕樹細長的枝條忽然從地底下鑽出來,纏住他的腳踝,將他吊到半空中。
“看來這棵樹也是咒靈啊……”
虎杖悠仁喃喃自語着,想解開腿上的樹枝,卻發現這根手指粗的枝條堅硬如鋼鐵,根本無法扯斷。
他無可奈何,只好任由樹枝把自己掛在空中,緩緩地旋轉着。
虎杖悠仁依然笑得很爽朗:“哈哈,解不開了!”
信玄:“……”
幸而榕樹僅僅將虎杖悠仁吊了起來,並未繼續攻擊他或國木田獨步。
信玄走到榕樹旁邊,撫摸着它粗糙的樹榦,驚訝地發現榕樹不具備絲毫咒力,只是一棵普通的植物而已。
國木田獨步此時已經鎮定下來,認為救人要緊。
他爬到榕樹上,踩着樹枝緩緩走到虎杖悠仁上方。
國木田獨步從筆記本上撕下一頁紙,隨着一道薄荷色的光芒,紙張變成了匕首。
他一刀砍在枝條上,卻沒能將它割斷。
信玄心想,雖然不清楚這棵普通的樹為何能自行移動,但普通匕首是無法砍斷樹枝的。在國木田獨步砍下第二刀時,他抓住時機,暗中用念力將枝條掐斷了。
虎杖悠仁像一隻大型貓科動物,他在空中敏捷地翻身,矯捷地雙腿落地,沒有摔倒。
國木田獨步也從樹枝上跳下來,落在他身旁。
虎杖悠仁看了眼國木田獨步的匕首,好奇地問信玄:“信玄先生,他是你的同事嗎?”
“對。”
“那你一定也是異能者吧?”
信玄和國木田獨步飛快地瞥了對方一眼。
信玄祓除咒靈的行為,其實違背了咒術協會的規定,是不合法的。
國木田獨步不確定這名咒術師是好是壞,雖然他長着一張單純的臉,但在橫濱生存多年的國木田獨步知道,不能用外貌評判他人的好壞。
畢竟在橫濱,你不能確定一個抱着玩偶的小孩子,是不是
港口黑手黨的秘密武器。
“是的,偵探社的調查員……都是異能者。”
國木田獨步不擅長撒謊,彆扭地說道。
虎杖悠仁相信了。
“是異能者集團啊,超酷!”
信玄想知道是否會遇到其他咒術師,插話說:“悠仁,是協會派你過來的嗎?——難道附近有人被咒靈襲擊了?”
虎杖悠仁露出明顯在心虛的表情。
“不是的……其實我沒有得到派遣令……”他小聲說,“咒術高專就在兩公裡外,我晨跑的時候感覺到咒力波動,就過來了。”
他又補充道:“五條老師說派遣制是不合理的,就算沒有派遣令,也應該擔起咒術師的責任……”
信玄欲言又止,他既覺得虎杖悠仁做得對,又擔心他的咒術師資格證被協會註銷。
他看着虎杖悠仁的黑眼圈,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