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小弟46
幾周不見,虎杖悠仁大概一直忙於祓除咒靈,黑眼圈比之前更重了。
和信玄聊天時,虎杖悠仁通常只分享生活中的趣事,很少抱怨學習的壓力,但通過對方發短訊的時間,信玄發現虎杖悠仁經常凌晨還在祓除咒靈。
自從夏油傑叛逃,協會就加強了對東京咒術高專的管控,學生們出差時,往往有一到兩名監督人員負責記錄,導致他們沒有偷懶的時間。
信玄忍不住問:“最近很忙嗎?”
虎杖悠仁早上洗臉的時候也發現了自己的黑眼圈,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一點,平均每天要祓除三隻咒靈——當然啦,地點都離高專很近,不像上次那樣要搭末班車了,不用擔心!”
每天三次?
信玄不由得皺起眉,他心想,相比悠仁,五條悟未免太閑了吧。
信玄細細回憶。
第一次和五條悟重逢,是兩個月前的慈善晚宴。
那時,五條悟在大廳中無所事事地閑逛,先晃到高層身邊噁心老頭子幾句、再溜達到禪院家族的人群中嘲諷禪院扇,好不愜意。
第二次重逢時,五條悟正在休假,他悠然自得地跑來京都泡溫泉,還兩次醉酒,給信玄美好的年假蒙上一層陰霾。
結合五條悟騙伊地知潔高來接他們的行為,信玄十分懷疑,難道虎杖悠仁之所以如此忙碌,是因為五條悟那小子把任務丟給學生了?
信玄腦海里浮現出五條悟的白毛掃把頭,還有他欠打的笑臉。
總之五條悟必然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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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杖悠仁沒注意到信玄陰沉沉的表情,他看着警戒線上“東京警視廳”的字樣,問:“信玄先生,這是公安留下的警戒帶吧?”
信玄回過神:“是的,我們正在調查這座森林裏發生的——”
儘管虎杖悠仁已經18歲了,但在信玄的潛意識裏,他認為他還是個小孩,不能聽這些搬上銀幕會被標記為NC-17的血腥故事。
因此,信玄將差點脫口而出的“分屍案”三個字吞下去,說:“——嗯,一樁刑事案件。”
“刑事案件!”虎杖悠仁肅然起敬,他看着信玄和國木田獨步,露出星星眼,“像電視劇里的偵探一樣,好酷啊!”
他似乎很喜歡偵探故事。
信玄心想,可惜自己在武裝偵探社主要負責武裝,以後要是有機會,可以讓亂步先生和悠仁見一面……
就在信玄思考這個想法付諸實踐的可能性時,他感覺腳下的地面忽然一顫,開始蠕動起來。
他循着地上的凸起望向前方,原來,造成地面蠕動的東西,是剛才絆倒國木田獨步的樹根。
不僅如此,那股樹枝腐爛的氣味,也越來越濃烈了。
虎杖悠仁也察覺到了異樣,他抓着信玄和國木田獨步的手臂,飛快地拖着他們逃出樹根的攻擊範圍。
虎杖悠仁臉色泛白,他鬆開二人的手臂,對信玄說:“這隻咒靈是特級!”
隨着一陣刺耳的、樹枝相互刮擦的聲音,一隻皮膚蒼白的咒靈從樹林後走出來。
它沒有眼睛,眼窩處長着兩段樹枝,本該是左臂的位置被白布包成一團。
作為在場唯一的咒術師,虎杖悠仁非常自責,忍不住責備自己:“我竟然沒有察覺到它的存在,真是太沒用了……”
信玄摸了摸虎杖悠仁後頸處有些扎手的短髮,安慰他:“它是特級,而且用植物和其他咒靈掩蓋了自己的氣息,就算是經驗更豐富咒術師也不一定能發現它的氣味。你能帶我們離開危險區域,已經做得很好了。”
信玄其實和虎杖悠仁一樣苦惱。
異能者不具備祓除咒靈的能力,他該怎
樣在隱瞞虎杖悠仁的前提下,將這隻咒靈祓除呢?
信玄將手插進口袋裏,悄悄將念力匯聚到指尖,決定見機行事。
那隻特級咒靈緩緩地朝三人走來,它沒有嘴唇的嘴正在一張一合,發出奇異的噪音,像是某種自成體系的語言。
雖然聽不懂它嘴裏冒出的聲音,但就在它發出聲音的瞬間,一句話浮現在三人腦海里。
〖我名叫花御,你們是何人?〗
看來這隻特級咒靈是可以與人類交流的,只是交流的方式,稍微有點特殊。
信玄打算藉此機會向花御打探兇手相關的情報,以便儘快結束案件,最好在天黑前返回橫濱。
於是,他難得認真工作一回,翻出從未使用過的鋼筆和筆記本。
“我是偵探。花御先生,我想問你幾個問題。”信玄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第一,你昨天晚上在哪裏?第二,你有沒有看到一個穿登山裝——前輩,死者多少歲?——嗯,中年的男性?”
好一個反客為主。
虎杖悠仁和國木田獨步都對他投去敬佩的眼神。
花御從未見過如此囂張的人類,它不知該如何是好,臉上的樹枝也輕微地晃了晃。
最終,花御回答了:〖我見過他,我殺了他。〗
兇手原來是你!
信玄拿筆的手微微顫抖,好誠實,這個咒靈似乎不是什麼壞靈啊。如果世上的殺人兇手都能如此誠實,《名偵探○南》第二集就可以結束了。
“犯罪動機呢?”
聽見這個問題,花御突然激動起來,地上的樹根也“啪嗒啪嗒”地抖動起來,敲擊着地面。
〖那個愚蠢之徒,他竟然折斷了一截樹枝,只是為了把樹枝當成拐棍,方便自己行走!〗
信玄三人還沒說話,花御喉嚨中突然傳出一陣痛苦的嘶鳴:〖你們不會明白,聽見森林、天空和大海的乞求,是怎樣的感受,這顆星球已經無法和人類和平共處了……〗
它的嘶鳴聲很像用指甲刮黑板的聲音,信玄不由自主地捂住雙耳,希望花御不要再把聲音傳進他腦海里了。
就在信玄抱起腦袋時,他忽然嗅到了一陣馥郁的花香味。
那陣花香隨着微風鑽入鼻腔,香氣像電流一樣經過身體,信玄感覺自己的思維瞬間變得遲鈍又緩慢,彷彿大腦被花香麻醉了。
信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身處一片美麗的花海中。
繁花無邊無際,不僅散發出沁人心脾的香味,還在太陽的照耀下呈現出美麗的光澤,漫天花瓣慢悠悠地飄落,從信玄肩上滑過,留下一縷清淡的幽香。
虎杖悠仁看着眼前的美景,傻乎乎地微笑道:“哇,是花誒——”
國木田獨步明顯不符合平時的性格,雙眼亮晶晶地感慨道:“花好漂亮啊——”
信玄心裏一顫。
果然,在腦子反應過來之前,他像人間失智一樣,自動發出喟嘆:“啊咧啊咧,竟然開花了呀——”
開什麼花啊!
信玄瞬間從花香的麻醉中清醒過來,朝國木田獨步和虎杖悠仁的後腦勺分別拍了一下:“是咒靈的術式——清醒點!”
這時,花御已經趁他們不備,展開領域了:〖領域展開·朵頤光海——〗
隨着重物破土而出的聲音,一棵棵枯樹以三人一咒靈為圓心,從土壤中冒出來,瞬間長到十餘米高,像鳥籠的圓頂一樣在他們上方交織,準備把他們困進領域內。
進入領域后,花御的能力將得到大幅提升,如果那時再想辦法祓除它,恐怕就會被虎杖悠仁發現了。
信玄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躲進虎杖悠仁的視線盲區。
他伸出手,碰了碰自己身邊的一棵枯
樹。
隨着一陣樹木折斷的巨響,念力摧枯拉朽地將花御的領域瓦解了。
虎杖悠仁不可思議地看着快速粉碎的枯木,趁他還沒反應過來,信玄又將藏背後的手指輕輕一轉,念力“啪”一聲擰斷了花御臉上的兩根樹枝。
〖哇啊——〗
信玄運氣不錯,那兩根樹枝恰好是花御的弱點。
花御胸腔里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捂住自己被重創的雙目。伴隨它的慘叫聲,周圍的樹木開始不斷顫抖,甚至連草葉都抖動起來。
信玄擔心花御垂死掙扎,情急之下,他顧不得慎重行事,伸直手臂,輕微地一彈手指。
念力頓時化為無形的利箭,它破空而過,朝花御襲去。
花御雖然失去了視力,但仍然能感覺到危機,沙啞地嘶吼。
〖是誰?是誰的攻擊?你——你不可能是異能者!〗
信玄心中一驚。
念力是由意志控制的,因為他心神不穩,念力意外地偏轉了方向,並未祓除花御,只打飛了它半邊身體。
一條樹根纏住花御殘存的肢體,倏忽將它拖進不遠處的河流里,逃走了。
信玄剛準備追上去,卻想起有十多名刑警正在附近搜查,只好停下腳步。
為了不惹火燒身,決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武裝偵探社的成員在私自祓除咒靈。
信玄望着滔滔不絕的小河,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現在,該考慮如何應付虎杖悠仁了。
信玄尚未考慮好借口,虎杖悠仁的聲音就在身後響起:“信玄先生,你的異能好厲害!”
誒?
信玄驚訝地回過頭,虎杖悠仁正真誠地誇讚他:“那可是特級啊!但是你卻‘嘭’地一下——打掉了它半邊身體!”
信玄吊起的心終於放下了。
還好今天遇到的是虎杖悠仁,要是換成禪院甚爾或者夏油傑,他的偽裝恐怕會被當場揭穿。
謝謝悠仁。
國木田獨步踩着枯枝,走到信玄身邊:“信玄,我們把情報告訴田中刑警吧,接下來就是警方和咒術師的任務了。”
說完,他抽出印着“理想”二字的筆記本,飛快地開始寫字。
“沒想到竟然比計劃提前完成,該修改了……”
虎杖悠仁拍掉頭髮上的碎木屑,說:“信玄先生,你們要回橫濱了嗎?”
信玄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裏的項鏈盒。
“不,其實我還有件事要做……”
他看着虎杖悠仁清澈的眼睛,突然想到了一個明智的辦法——讓虎杖悠仁幫他把項鏈還給五條悟!
信玄還未感慨自己因禍得福,就發現周圍的光線忽然黯淡了,有一層輕紗般的東西從天而降,將他們籠罩在內。
虎杖悠仁神色一凜:“是‘帳’!”
他話音剛落,輕紗的一角忽然被人掀開,五名身穿黑袍的咒術師走進“帳”內。
其中一名術師戴着尖頂帽子,他動作浮誇地邁出一步,冷冰冰地宣佈道。
“一級咒術師虎杖悠仁,我是協會的監察員。協會通過‘窗’觀測到此處有兩隻二級咒靈被祓除,因此派我們前來查看情況。”
說完,他垂下眼,冷漠地盯着虎杖悠仁:“咒靈是被你祓除的嗎?據我所知,你沒有獲得派遣令。”
按照協會的規定,未獲得派遣令的咒術師擅自動用咒力,會被剝奪資格證,甚至可能面臨一個月以上的□□。
虎杖悠仁臉色變得蒼白了。
信玄見虎杖悠仁鼻尖上冒出汗珠,思量半晌后,決定頂罪。
非術師並不受咒術協會管轄,如果堅稱自己在情急之下祓除了咒靈,應該不會受
到
信玄拉住虎杖悠仁的手,示意對方不要說話。
他說:“是我做的。”
戴尖頂帽子的咒術師聽見信玄的聲音,將目光移向他。
“你?”他上下打量着,不屑地說,“你沒有術式,咒力也和普通人一樣,如何祓除咒靈?”
另一名術師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喂,他們好像是異能者,如果他們有特級咒具,確實可能祓除二級咒靈。”
“……真的?”
“嗯,去年協會和異能組織開會的時候,那個黃頭髮的傢伙也出席了,他隸屬於武裝偵探社……另一個小子我就不清楚了,沒見過他。”
因為異能者和咒術師簽訂了和平條約,聽說信玄可能是異能者,對方頓時變得彬彬有禮了。
戴着尖頂帽子的咒術師雖然面露懷疑,但還是向身後揮揮手,吩咐道:“我們不是和異能者共享了資料庫嗎?把攝像頭拿過來,只要掃描面部,就能確定他的身份了。”
竟然跟進了面部識別技術,你們咒術師終於拋棄那套老古板的思想了?
不,等等。
信玄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面部識別,好像必須露出臉吧。
一名咒術師從長袍里取出攝像頭,客客氣氣地詢問:“抱歉,我們要採集面部特徵,您能把繃帶解開嗎?”
……麻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