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古樹崖(六)
“都常說打蛇要打七寸,你聽我說,咱只需要佈局把它困住,然後找准它的弱點打......”
陳川趴在一塊山岩上,這裏地形複雜,各種突出的山岩石塊形成了許多空洞和空穴,蔥冏也趴在他身旁,頗有信心地指指點點道:
“當然還是謹慎為主,吾友,可不敢帶你玩命。先把巴蛇吸引過來,一路勾引它,讓它鑽進這亂石中。只要我們的路線規劃好,就有可能利用山岩把它卡住。嗯,讓我想想它有多長來着......”
蔥冏翻了個身,仰面躺着摸了一會肚皮,估計是費神琢磨了許久,說道:“嗯......想不出來,也許它跟普通蛇的比例不一樣,算了,我們還是從蛇頭下手,一有機會我就用朴刀把它斬首了,呵呵,吾友,到時候可別被血噴了一身,蛇血很冷的。”
二人潛伏於此,陳川特意用身子把玉墜的光蓋住,這樣就很難看出匍匐在陰影中的他倆。
身邊可以聽到隱隱約約的昆蟲們行動的聲音。四周寂靜無聲,並且陰暗空洞,身下的冰冷岩石也堅固又冷漠,其上僅有的幾株植物在懸崖邊瑟瑟低垂,陳川覺得這裏實在是與世隔絕得令人絕望,若不是這一隻熊貓在一旁陪伴,他可能會瘋掉。
蔥冏的計劃很簡單,就是吸引巴蛇鑽進奇形怪狀的山岩中,只要鑽得越深,蛇脫身的機會就越小。陳川開口說:
“可是蔥哥,萬一巴蛇退縮回去呢?”
蔥冏又把身翻過來,說:“啊,你說它會往回鑽出山岩啊,這我也想過,其實我們可以用大石頭堵住它退路,就放在它尾巴後面,或者直接壓住它身子,就是限制它罷,讓它少些折騰......可是這大石頭怎麼整來呢,這倒是個問題。”
“我看到古樹紮根有時會把岩石撐裂,或許我們不一定讓蛇全身都鑽進石頭裏,我們也可以引它鑽進一些樹根中,讓蛇身抽動打到那些碎開的山岩,山岩一旦坍塌,就會把它身子埋住。”
“啊呀,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呢?我果然沒找錯人。讓我想想,嗯,嘿嘿,這肯定會引發一次小山崩......不過誰管它呢?讓我們先找一處好的伏擊點,既要有複雜的岩石,又要有樹根,有樹根還不夠,又要有被樹根撐開的岩石......”
蔥冏站起身來,開心地說:“嚯,真是出彩的想法,我倆合作真是天衣無縫,陳川足下,吾友,所幸今天遇到了你,嘿嘿。”
熊貓說罷又摸了摸肚子,他總是把喜怒哀樂都表現出來,不帶一絲掩蓋和修飾,陳川可以看到他洋洋自得的樣子,好像打勝仗而歸一樣,哪怕現在連第一步都沒走出。
蔥冏難掩笑意,犬牙微微咧出,憨態盡顯,他表現得很滿意,硬是說要帶陳川走出古樹崖,去隨便一個地方喝酒。
哦,吾友,你去過杜城嗎?我聽說那裏的酒種類萬千,名揚整個中原。
啊,去過,那是一個很好很美的地方......
嗯,是的,應該美得就像一塊玉石,就像一壺天賜的酒,我還聽說他們的廟會裏酒水全免,期待能去看一下。
陳川忽然不想說下去。要是讓蔥冏知道杜城已經毀於一旦,他會立刻去找那些蝗蟲,要麼把蟲群滅掉,要麼就被蟲群吃掉。
這是為民除害嗎?還是簡單的挑戰與復仇?陳川突然對蔥冏感到了好奇,對他口中的那些晤昒戰士感到好奇。
蔥冏繼續高談闊論,說了很多他週遊世界的見聞,什麼息州的鬼魂啊,什麼紆州的絲綢啊,什麼鏡州的高塔與傳送術,還有昇州所謂的太陽升起處,世界的盡頭,他說那裏是所有晤昒戰士朝聖的地方。
陳川問晤昒經常打仗嗎?為何你們總是喜歡自稱為“戰士”?
蔥冏急忙搖頭,解釋說,晤昒是一個和平安詳的城邦,晤昒人之所以喜歡以戰士自稱,是因為晤昒人不僅尚武,同時拔刀相助是他們對自己的要求,因為晤昒人相信,陽光能滋潤萬物,給世界以生機與動力,那太陽戰士也能給他人帶來幫助和希望。
“哦哦,不過可要注意的是,我們並不好鬥啊,濫殺無辜是晤昒最大的犯罪,會被所有人通緝的。”
可蔥冏的記憶大多隻限於自己成為熊貓之後,對於自己還是人身時的記憶模糊不清,甚至忘記了自己在何時何地出生了,他說翳病會讓人失憶。
談及晤昒,蔥冏又有無窮的話要說,說到精彩或者值得回味的時候甚至手舞足蹈,陳川生怕這樣會引來別的什麼東西。蔥冏說晤昒是中原邊境上最大的城市,僅次於離州的那個什麼城來着,忘了,反正就是傳說可以摸到月亮的那個城,對,在邊境上僅次於它,但是人口可比它多得多了,雖然位於日出之地的昇州,但是暘谷擋住了一部分烈日,人們身上也佩戴有護火符,一個小木牌子,可以幫忙吸收佩戴者身上的熱量,這樣晤昒的人就不用怕烈日的炙烤。
歐,對了,晤昒的建築都是石頭砌的,因為那裏炙熱得草木不生啊。
蔥冏邊說邊拿出一塊牌子,說這是他自己的護火符,用獨一無二的木料製作的,用手摸一下,那符牌竟然也發出光亮來,並且是金黃的屬於太陽的光。
瞧,護火符在釋放它之前吸收的能量。
蔥冏又掏出另一塊護火符,這是老奇在離開時給他的,摸了一下,發出的光大大減弱,他不禁說道:“老奇在這陰暗潮濕的環境待久了,身上的護火符自然挨餓了,唉,也罷,拋棄了護火符的人,也不再是晤昒戰士了。”
二人便憑着玉墜的柔光和護火符的火光,在古樹崖的地下世界中穿行着,觀察了許多地點,終於在一塊不怎麼狹窄的小路上停步。
這裏的位置應該很深了,甚至都很少有樵隸活動的痕迹,但是要求的元素應有盡有,蔥冏分析了樹根和山岩的分佈,又帶着陳川圍繞這裏走了兩圈,才決定了他的部署。
二人討論片刻,陳川忽然問,那怎麼把巴蛇引過來呢?
血腥味,蛇最喜歡血腥味。
蔥冏話音未落,就抽刀往自己手掌割了一下,熱騰騰的血立刻灑到地上。
陳川吃驚地看着他,刀口不淺,但熊貓神色鎮靜,頃刻之間,他已經不像剛才那樣平和,變成一個冷酷的戰士。
“放心,雖然蛇的鼻子嗅不了,但它們的信子很靈的,”蔥冏將自己的木盾從背後取出,“歐對了,吾友,你之前說你是跟着一位姑娘而來的?你好像還不了解她?”
陳川嗅着這咸腥的、甜絲絲的味道,點點頭說:“嗯,她對於我來說也是神秘的。她叫江離。”
蔥冏明白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哦,一個璽印軍的士兵和一個神秘的姑娘,呵呵,真是有趣呀。”
二人埋伏着,靜靜等待巴蛇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