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破局
莉莉安沒有和文森特繼續有關婚姻的討論。她的心裏藏着不能訴之於口的考量,阻礙在前,她清楚地知道,兩人眼下不可能討論出任何有價值的結論。
次日,尤妮肯的工作室。
陽光下,獨角獸新染出的奶茶色鬃毛散發著咖啡的味道。又香又好看,尤妮肯對這次的染髮非常滿意。
“上周過得怎麼樣?”她問,“看起來你經歷了不少事情?”
獨角獸以為她還會見到那隻白金色的小狐莉,所以當莉莉安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尤妮肯稍稍地愣了幾秒。
莉莉安習慣性地抱起沙發上的軟枕。
“每天都會發生事情,”莉莉安想了想,“但上周發生的過於離奇。”
她簡略地講了講刺殺案和幻境,當然,只是以一個無辜被牽連者的身份。文森特被她用“大狐狸”的稱呼指代過去,夢湖生活着很多狐狸獸人,這個代稱很常見。
尤妮肯感同身受。“是這樣,”獨角獸點頭,“那天本來十分平常,誰能想到突然就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好在沒有死亡人數,被波及的地區基本也都恢復營業了。”
莉莉安拍了拍懷裏的抱枕。“商業街已經恢復大半,”她說,“但是尤妮肯,我的生活還是被刺殺案的餘波震得不能平靜。”
締結到一半的契紋。
讓她又愛又氣的大狐狸。
還有佩瑞男爵寫給她的威脅信。
像是一股腦地把抽屜里的零碎小物件倒在地上,莉莉安說著說著都覺得亂得心累。
“大狐狸昨天去找我,”莉莉安混亂着結束描述,“我稀里糊塗地從他手裏拿過這個東西。”
她取出一枚戒指:“我們會結婚,這聽起來讓人覺得很安全。”
“可是我的腦子裏反覆回蕩着他問我的問題,”莉莉安揪住抱枕的角,“他問我,‘如果沒有刺殺案,我會和他結婚嗎?’”
莉莉安止住了話頭。
獨角獸甩了甩她的尾巴:“你發現自己被問住了。”
莉莉安把視線瞥向別處。
“不只是刺殺案的原因,還有我父親寄來的信……假如時間允許,其實我很想慢悠悠地和大狐狸談上幾年戀愛……我總覺得結婚應該是件水到渠成的事,但現在——”
獨角獸沉吟。
“也許問題的核心在那封信上,”尤妮肯問到,“你擔心自己的護照真的被你父親吊銷,對嗎?”
“你不想回旁波,然而想留在艾德蒙,你要麼持有護照,要麼變成艾德蒙的公民。”
“你覺得你父親很難回心轉意,況且即便這次擋住了,下次他還會——請原諒我的用詞不太客氣——他還是會賊心不死。”
莉莉安承認:“是的。因此我想讓自己快速變成艾德蒙的公民。”
要趕在佩瑞男爵吊銷護照之前,莉莉安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立刻結婚。
只要和大狐狸完成了結婚的手續,依照獸人帝國的律法,她會被視作艾德蒙本國的公民進行保護。
佩瑞男爵對她的威脅便不再能生效。
“而且他‘父親’的身份也不能對我產生像以前一樣大是制約,”莉莉安補充到,“我結婚了,我出嫁了,按照旁波的習慣,能擺佈我的人從‘父親’變成了‘丈夫’。”
尤妮肯聽懂了莉莉安的思路。“和獸人結婚可以最大程度規避旁波對你的制約。你的父親失去了對出嫁女兒的控制,而你的狐狸又不會像傳統的旁波男人那樣對待妻子。”
是的,莉莉安點頭。
“聽上去還不錯,”獨角獸若有所思,“但這樣一來,似乎短時間內,你對狐狸的需求會遠大於狐狸對你的需求。”
莉莉安抓緊抱枕。
“沒錯,沒錯。”莉莉安盯着窗外的樹枝,“您說得非常對,這也是我……我覺得不舒服的地方。”
出於種種原因,她現在有求於狐狸。
“我需要他和我立刻結婚,”莉莉安抿起嘴唇,“我們之間的關係因為這件事而變得不再平等。”
誰能在求人的時候直起腰身?
“我認為狐狸看出了我對結婚的迫切需求,”莉莉安挪回目光,“也許是他知道了我父親的企圖。他很好,他在我之前提出了結婚的請求,他沒讓我去做那個主動倒貼的人。”
獨角獸安靜地聽着。
莉莉安的眼神在屋子裏遊離。
“昨天的我很分裂,”莉莉安冷靜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感上我不想接受。我覺得接過他的戒指就好像是把自己賣掉一樣。我和他不再是情侶,我們成了交易雙方。”
“但我的自尊心又沒多到我以為的那個程度,想想回到旁波以後的遭遇,我在想,既然逃不掉被販賣的命運,那我不如給自己找個不錯的買家。”
“狐狸大概是不想讓我難堪,他一直在反覆強調是他想儘早結婚。”
莉莉安捂住臉。
“昨天晚上我做了個夢,我夢見自己是狹窄角巷裏做皮肉生意的流鶯。”
“我要被看中我的主顧買走了,”她的眼淚慢慢溢出來,“但是他拿出金幣的時候,我卻在貪心不足地想,沒準我們之間能碰撞出愛情。”
小木桌上的紙巾被扯走一張。
“如果沒有這些事情,”莉莉安擦眼淚,“如果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阻擋,我和狐狸也許會在五六年以後順其自然地結婚。”
“五六年的時間足夠我在夢湖紮根並攢下一點積蓄,更順利的話,我還會在我工作的行業里積累出一些名聲。”
“那時的我不會像現在一樣被動,”莉莉安抽噎到,“就算我擁有的東西還是不能和狐狸平齊,但我不會認為我是在求着他和我在一起。”
“我討厭我那個所謂的父親,”她流着淚咬牙,“平日裏從來當我是空氣,好,我也不稀罕和那種人父女情深。但他現在又想用我去換前程,我剛剛有點起色的生活轉眼又要變成爛泥。”
空氣里只有抽紙和吸鼻子的聲音。
對莉莉安而言,獨角獸和大狐狸又是不一樣的存在。
尤妮肯和她沒有交集,莉莉安不介意把自己生活的蟲斑剖出來給她看。甚至於莉莉安來找尤妮肯,她就是為了把那些明顯或者不明顯的傷口晾曬着治癒。
但大狐狸不一樣,沒人想讓自己心儀的對象看到自己最不堪的地方。
莉莉安沒辦法直截了當地告訴文森特,看啊,她就是在一團污水裏長大,現在她還要藉著他做跳板,永遠地離開那些糾纏她的人和事。
“我可以接受我的普通、平凡和籍籍無名,”她斷斷續續地說,“我也可以接受我是個有缺陷的,腦子裏存着一些落後想法的、沒能力改變世界的人。”
“但我不能接受我是個——”
“可我現在就是我最不能接受的人。”
莉莉安紅着眼睛沉默下來。
獨角獸推給她一杯水。
“我,”她把紙巾丟進垃圾桶,“我本來,我本來想收拾狐狸。雖然他在幻境裏做的事情最後也讓我很快樂,但是開始時的害怕和難受也是真實存在的。”
“可是我覺得我已經沒辦法去‘懲罰’他了,”莉莉安深呼吸,“我以為‘懲罰’是只有情侶才能做的事。”
她的眼淚又要冒出來。“我現在為了獸人帝國的國籍把我自己賣掉了。這枚戒指就是定金,它不停地提示我,我和狐狸已經不站在同一條水平線上。”
她處於下風的那一端,莉莉安抹眼睛,不要說去收拾狐狸,恐怕狐狸再對她做更過分的事也只能忍着。
獨角獸歪了歪頭。
“按這個邏輯來看,”尤妮肯眨眼,“情況確實就像你說的那樣。”
祈求的一方居於下位,兩人的關係從此埋下一條時刻可能崩裂的暗紋。
“但有沒有一種可能,”獨角獸揚揚下巴,“你還有其他的路可走。”
莉莉安抬起發腫的眼皮。
“加入艾德蒙沒有你想得那麼複雜,”獨角獸慢悠悠地說到,“莉莉安,旁波的經驗不完全適用於艾德蒙。人類王國不是常說,獸人所在的地方是‘異端之國’。”
異端能講什麼繁文縟節。只有那些自詡高貴的地方才會千方百計地堆高門檻。
然後把許多天才拒之門外。
“婚姻是種辦法,”獨角獸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你在艾德蒙有份穩定的工作,這也是辦法——”
“找三位有一定資產的獸人幫你做聯名擔保,艾德蒙不會拒絕叛離人類王國的人類。”
某種程度上來說,加入“異端”的純人類本身就是對人類王國的一記耳光。獸人們巴不得這樣的叛逃者多點再多點。
“流程很快的,”獨角獸看着莉莉安愣獃獃的臉,“找齊擔保人,一周之內你就能領到夢湖的身份卡。”
尤妮肯從書架上挑出一卷問卷。
“這個也送你,”獨角獸的角輕輕地抵在莉莉安的額頭上,“喏,婚前問卷。莉莉安,我看得出你和狐狸喜愛彼此,我的觀點是,能不能步入婚姻並不完全由相伴時間的長短、雙方資金的多寡決定。”
外物是可以爭取和改變的,但是一個人的內心和觀念卻難以被真正撼動。
“假如你們對問卷的回答大體一致,”尤妮肯眨眼,“也許你們不需要等上五六年的時間。”
獨角獸忍着一句話沒說:生理需求也很重要,而莉莉安不像是願意在婚前就發生點什麼的人——難道她要五六年裏都靠自己解決?
躺着享受不好嗎?狐狸能自動完成事後清洗,能時刻學習新知識,還是熱的。
*
一個小時后,莉莉安回到了公寓。攥着手裏聯通魔網的通訊石,她竭力不要讓自己的心潮起伏澎湃得太過外顯。
原來夢湖的試點是這個意思!莉莉安從包里翻出鑰匙,她早該仔細看看王城和夢湖發佈的政令細則。
除了把夢湖作為魔網升級的第一個試點,夢湖也是獸人帝國新增移民條例的試行地——
艾德蒙是個疆域廣闊的國家,不同地區被不同政見的族群勢力把持着,不是艾德蒙的全境都對純人類態度友好。
她運氣真的不錯,莉莉安彷彿卸下數噸巨石。三位擔保人,她目前需要在意的只有這件事。
旁波的手續運作非常之慢,佩瑞男爵就算想此刻使壞,他也照樣得等上好一陣子。
她還有時間,莉莉安握拳,她要悄無聲息地辦成這件事,然後出現在佩瑞男爵面前讓她那個父親吃個大癟。
對,她還可以故意告訴佩瑞男爵,她已經找了個獸人結婚——哈哈,莉莉安光是想想佩瑞男爵可能的臉色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也許這個部分可以把大狐狸拖出去溜溜,莉莉安想,如果移民的事進展順利。
不,順利的話,她首先要對大狐狸以牙還牙。
“莉莉安?”文森特的聲音從樓上傳來,“你回來的好巧,烤箱裏的芝士紅薯剛剛做好。”
咬咬嘴,莉莉安往樓梯上看:“你怎麼在這裏?”
“空蕩蕩的莊園有什麼意思,”大狐狸很快端着好吃的走到莉莉安的樓層,“還是和你做上下樓的
鄰居更好。”
看着滿盤子堆成山的雞肉,以及加起來也只有一咩咩的胡蘿蔔和西蘭花,莉莉安打開房門讓大狐狸進去。
“我去買點蔬菜,”她捋捋頭髮,“萵苣沙拉怎麼樣?”
萵苣——萵苣!
大狐狸耷拉耳朵:“一定要吃它嗎?”
摸到口袋裏的戒指,莉莉安垂着還是有點濕的眼睫:“過幾天的話,也許不止是這個。”
還可能是小皮鞭。
*
莉莉安正背着他在計劃什麼,送出戒指的第四天,大狐狸篤定地關掉湯罐下的火。
儘管她幾乎每天都宅在公寓裏寫劇本,僅有的出門活動不是跳舞就是買菜。
文森特也曾旁敲側擊地打探。但都被莉莉安以“我能處理”的萬能回答擋了回來。
“不許讓你手底下的人去查,”莉莉安一叉子把雞胸肉戳得流汁,“文森特,這件事對我而言很重要,我必須得自己做完它。”
*
資料證明都複印好的那天上午,圍着能擋住半張臉的大圍巾,戴着辛娜友情出借的墨鏡,穿着差一點就要拖地的黑色毛呢斗篷,莉莉安噔噔噔地挎着包出門。
“我出去一趟,”她上樓敲響文森特的門,“不要下樓跑空了。”
狐狸公爵被她這身打扮鎮住。
“小狐莉,”他卡了幾秒,“你——你是要去炸夢湖嗎?”
沒有解釋,莉莉安打定主意,她要在事情辦成前保密到底。“總之我出門了,”她從寬大的斗篷下面抽出帽子,“一隻狐狸也要認真工作。”
文森特察覺到什麼。“是那件‘重要的事’?”他驚訝於莉莉安的速度,“這麼快?”
但願今天真能辦得快,莉莉安揮手:“說不準,我先走了。”
……
緊張兮兮地走在路上,莉莉安時刻提防着佩瑞男爵從哪個犄角旮旯里跳出來,再二話不說地把她扭到亨利面前——
格魯五世已經病得進氣多出氣少,旁波國內的奪位大戰爭得如火如荼。
最有希望戴上王冠的安德烈藉著夢湖刺殺案的理由封鎖了幾段邊境,亨利和他帶來夢湖的一行人馬通通被關在旁波的大門之外。
交給大狐狸的密報里說,亨利王子的脾氣日益變差,刺殺帶來的傷口和遲遲不能歸國的憤怒攪繞一團,佩瑞男爵等人每天都提心弔膽地看他臉色過活。
也許是接連寫信都沒有迴音,找不到女兒的佩瑞男爵倒是沒再那麼頻繁地聯繫莉莉安——郵費也是錢,還不知道要在夢湖滯留多久,口袋裏的錢存一點是一點。
每封信的內容都差不多,莉莉安在圍巾後面撇嘴,看來她那個父親也真沒什麼其他的手段可用。
既然如此,她更得提防他急迫下使出的昏招。想着事情,高高地懸着注意力,莉莉安直到看見街角的三道身影才又能正常呼吸。
卡沙、辛娜,還有新做了泡麵頭的萊可恩。
“祝我們莉莉安移民順利,”卡沙抱了抱她,“現在時間還早,你應該會是第一個。”
成為約瑟芬助理的第二年,卡沙就改換了國籍和身份信息。她給莉莉安的建議遠比魔網上的攻略帖子清晰。
小到穿什麼顏色的襪子比較幸運,大到萬一莉莉安的護照已經無效了怎麼辦。
“工作人員不問,”卡沙叮囑,“你就別主動去說。重要的是你移民后能為夢湖帶來新一份的納稅,他們會對你的收入問題更感興趣。”
萊可恩從頭髮里捋出一綹遞給莉莉安。
“扯一下。”萊可恩貼心地低了低頭,沒辦法,她比莉莉安高了快二十厘米。
莉莉安猶豫地捏住萊可恩新燙的捲髮。“這是什麼好
運儀式嗎?”莉莉安小聲問,“把它拉直,然後呢?”
萊可恩嗯嗯:“然後鬆手。”
der——
幾縷捲毛飛速地彈回了萊可恩頭上。
“這叫‘從頭開始’,”萊可恩挨住莉莉安的肩,“好運會隨着這個動作彈回你身上的——這可是我給‘達維小姐’特意設計出的標誌性動作。”
噢,莉莉安感動地埋進圍巾。
“拉茲會所,”森蚺在莉莉安耳邊低聲說到,“等會兒就帶你步入新世界。艾德蒙有那麼多有趣的玩具,還有許多經典的表演。”
莉莉安掩下眼底的期待。“我會去的,”莉莉安的耳語只有她自己聽見,“只要事情順利。”
森蚺送她一個埋胸的擁抱。
……
四十五分鐘后。
莉莉安的手裏多出一張淺灰色的小卡。
“正式的身份卡會在一個月後寄到你的住宅,”繫着領巾的柯爾鴨別好資料,“淺灰色的過渡卡一個月之後就可以收起來當紀念了。”
即使不是正式的藍色,莉莉安握緊手裏的卡,卡面上的夢湖依然美麗而令人心動。
“你要去隔壁做個加入儀式嗎?”柯爾鴨嘀咕,“去不去都可以,宣誓詞挺中二的。”
莉莉安隔着玻璃打量了幾眼宣誓室。想像一番自己杵在裏面的樣子,她決定還是早點離開,去拉茲會所見見世面更有意思。
等了幾天都沒被她收拾,由於她這次成因複雜的心軟,大狐狸愉悅之外漸漸地有點膨脹。
莉莉安把小卡在包里放好。
她得給大狐狸一個畢生難忘的教訓。
*
“你中午不回來了?”文森特看着餐桌上的南瓜布丁,“要和辛娜她們出去玩?”
通訊石那邊的莉莉安講了幾句就掛掉。她是鐵了心不肯再浪費玩的時間,大狐狸嘆口氣,那舒芙蕾只好等她晚上回來再烤。
凄凄慘慘地一隻狐狸吃飯,食不知味地夾了兩口雞肉,文森特忽地決定給別人找三四樣麻煩。
先內涵幾句正在灰塔痛苦加班的泰坦蟒,處理事情的速度行不行,怎麼辛娜有空就呼朋喚友地帶着莉莉安玩。
又故作不知地踩雪鴞痛腳,以刺探蘭斯動向的名義問問雪鴞最近見了女王幾面,蘭斯又對着女王表了幾次忠心。
不過前面兩樣頂多算作回敬似的互損——莉莉安獨自回公寓后,這兩個東西半真半假地送他一套皮毛養護精華,祝他早日憑臉複位。
真正的麻煩被錨定到蘭斯身上。
【美夢之鏡】的鏡心被大狐狸公爵拿到手中,他要好好謀劃一番,他要讓這個小東西成為雪崩前的最後一片“雪花”。
*
拉茲會所。
成排的酒水五顏六色地擺在桌上,辛娜興緻勃勃地把它們混調成甜度不一的味道。
挼着頭上的卷,萊可恩熟門熟路地翻開桌上裝幀精美的大冊子。
莉莉安一邊臉紅一邊研究着皮拍子、散鞭和成套的束縛用品。
“我和萊可恩還以為得花些時間勸你。”蟒紋鐲子叮咚碰撞,辛娜調侃道:“沒想到你來得這麼爽快——還是說,這就是異端和正統人類的不同?”
莉莉安伸手試試皮拍子的力度。嘶,有點疼。但抽打狐狸正好。
“也許這就是自由的魅力,”莉莉安有點叛逆地凌空揮拍子,“雖然我還不能一下子開放到底,但是絕對比之前好上很多。”
慢慢翻頁,萊可恩目不轉睛地盯着冊上男模的事業線。
“正常,”萊可恩頭上的卷有話要說,“我家裏也管得比較嚴,換算人類的年紀,不算生理課本上學的那些,我直到18歲才接觸
到和性有關的東西。”
辛娜調好一杯雞尾酒。“18歲?”她瞧瞧酒杯里的分層,“你竟然能忍到18歲?”
“18歲以前除了課本就什麼都沒讀過?”辛娜震驚,“但是街上到處都是體驗商店,你竟然一點好奇都沒有?”
“都是那套話術,”萊可恩流連忘返地摸了摸圖片上的胸肌,“本質上沒區別。只不過莉莉安聽到的是‘結婚了就可以’,而我聽到的是‘18歲了就可以’。”
“那你到18歲之後是什麼感覺?”莉莉安把捆得整齊的散鞭放回去,“一夜打開新世界?”
萊可恩想了想。“感覺……更像是報償行為,”她再翻一頁,“以前不是不讓嗎?好,現在既然讓了,那我就報復性搞澀。”
“但過一陣子就沒意思了,”浣熊搖頭,“我只是剛放開的時候激動得要死要活。”
辛娜贊同:“是這樣,日常比任何手段都更能祛魅。”
莉莉安點頭。的確,堆積如山的小玩具光明正大地放在展示柜上,就像是最常見的打折蔬菜或者被甩賣的日用品,看着它們,她幾乎一點羞恥感都生不出來。
“對了,”辛娜一拍手,“拉茲會所新來了限量版的魔法玩具,等下我們看完表演,時間正好趕上拍賣——怎麼樣,有沒有想法?”
表演?莉莉安豎起耳朵,辛娜來的路上就在說表演的事,但到底是什麼表演?
“拉茲會所做的不只是玩具展示和售賣的生意,”辛娜拍拍莉莉安,“大頭是脫衣舞秀的收入,要是想指定男模指定動作,觀眾們就要多付點小費。”
表演通常是一個半小時,每位表演者三十分鐘。
萊可恩的指甲啪啪地敲上某張照片。“我想要這個有巨狼血統的脫衣舞男,”她把冊子傳給辛娜和莉莉安,“其餘的你們挑就好。”
辛娜翻了翻冊子,選了個和泰坦蟒風格完全不同的。
“可以挑舞娘嗎?”莉莉安在冊子後面看到漂亮姐姐,“她看上去就很迷人。”
“她不做私人演出的,”萊可恩湊過來,“想看她我們得到一樓去擠,而且今天她沒有演出排期。”
誒,那好吧,莉莉安左挑右選,瞧中一隻布偶貓。
等在門外的侍者很快去安排。
莉莉安頗為新鮮地在包廂里轉了幾圈。
某種程度上來講,拉茲會所和加尼葉劇院相像的地方很多。
比如保密性好而視野優秀的vip包廂。
但兩者也有不同。
比如加尼葉劇院的舞台是公眾的、建在都能看到的外層,而拉茲會所的表演者們可以、也大多走到包廂裏面提供演出服務。
一人一杯雞尾酒,包廂里的彩燈光柱暗下又亮起,拉茲會所的招牌演出馬上開始。
*
晚上八點,帶着一包的小玩具,莉莉安悠哉悠哉地回到公寓。
等在門口的大狐狸臉色一般;是那種想吃人的一般。
“玩得高興嗎?”他接過她的包,然後被意料之外的重量墜得手臂一沉。
莉莉安把手放在臉上,涼涼的手指把發紅的臉冰得很舒服。
“學習新知識當然高興,”她開門,“你今晚有安排嗎?”
沒安排,狐狸公爵沉着臉跟着她進屋。
“沒安排,”莉莉安喝乾一杯水,雞尾酒讓她略微迷糊,“挺好的,因為我今晚想和你有安排。”
她已經學到了教訓狐狸的一百零八種辦法,今晚要先試一個。
莉莉安這是醉酒了還是沒醉,文森特抱肩看她。
“你先上樓,”她摘掉圍巾,“我洗完臉就去找你。”
……
一着不慎,大狐
狸被莉莉安綁在床頭動彈不得。
眼看着他的襯衣被她解開,聞到她身上陌生的酒味和香水味,狐狸公爵不禁震驚她到底在外面玩了什麼。
只是一天,莉莉安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他想問她:“你——”
“噓,”莉莉安按住他的嘴唇,“不許說話,現在是懲罰時間。”
卧室里只點着一盞昏暗的夜燈,她的髮絲在他鼻尖晃晃悠悠地撫來撫去。注視她的臉龐,文森特感到一團火緩慢卻不容拒絕地灼燒着他的身體。
莉莉安的手滑過狐狸公爵的肩膀,穿在他身上的襯衣幾下就被她大張着扯開。
她擰開一小瓶精油般的東西。
帶着刻入文森特靈魂的海蠣小藥丸的氣息,倒在他肩頸上的液體順着他的身體線條滑落到胸腹和更往下的地方。
打濕一大片的皮膚和衣料,麻癢感迅速在精油淌過的地方攀爬而至。
誰教她的這些東西?!手臂被綁得動彈不得,文森特又想吻她又攢着滿腹怒火。
“你——”他用力扯動綁着他的東西。
啪啪啪!!!
老實點!不滿文森特試圖掙脫的動作,莉莉安朝着他後背就是毫不客氣的幾下。
大狐狸疼得愣住。
不該是他生氣。
怎麼莉莉安突然打他。
怎麼“突然”打他——莉莉安對大狐狸這種心裏沒數的德行嗤之以鼻。
“你不該打嗎?”她手裏的小拍子照着他又是清脆一下。“到底誰該生氣?!”
“在幻境裏把我綁起來,”莉莉安坐在文森特怎麼也碰不到的地方和他算賬,“沒關係,我也可以把你綁住,這裏我們平局。”
大狐狸的表情一下子心虛起來。
“我說了我不是狐狸,”莉莉安心平氣和地擰開新的精油,“你還是要按着我從·頭·到·尾地舔毛。”
大狐狸眼睜睜地看着單獨用效果都很強烈的精油混合著流過他的前胸。
“逼着我學下流話的感覺怎麼樣?”她支着皮拍的軟邊作弄他的喉結和胸口,“Youlikeit?Beingusedasalittlefucktoy?”
衝動席捲着涌遍全身,大狐狸被綁縛的雙手猛地爆起青筋。不,不只是雙手,還有手臂和下腹。
“把我身上咬得都是印子?”她不咸不淡地笑,“把我身上蹭得都是白色的東西?”
愛惜地擦去文森特臉上的薄汗,點評一番“你的身材比男模優質”,莉莉安利落地起身離開房間。
“你就忍一晚上吧,”她輕柔到,“狐狸的生命力那麼堅韌,死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