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闖關東

第3章 闖關東

端肆的老家在山東掖縣,也就是現在的萊州。

萊州位於山東半島的東北部,西鄰渤海,渤海三灣之一的萊州灣就是因此而得名。

掖縣一名古而有之,可以追溯到先秦。至隋,改稱萊州,直到民國初期,又廢萊州設掖縣,並且沿用至解放以後,直到一九八八年,又撤掖縣改為萊州市。

如今的山東,人口眾多、物產豐富、農業和漁業非常發達,綜合指數在全國都名列前茅,但是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

世界範圍內,人類文明的起源都是依靠江河流域,如亞馬遜河、尼羅河、印度河、巴比倫河等。它們為人類的繁衍和發展提供了天然的庇佑和便利。

而黃河——這條孕育了華夏民族的母親河,從巴顏喀拉山脈自西向東,途徑青海、四川、甘肅、寧夏、NMG、陝西、山西、河南、山東九省,蜿蜒奔流了五千多公里,最終在山東東營注入渤海。“黃河百害,唯富一套”。在造就了上遊河套地區的“塞上江南”之後,黃河帶給中下游流域的就只有沉重的災難。

俗語云:“三年兩決口、百年一改道”,黃河歷史上有記載的決口就有一千五百餘次,大規模的改道二十餘次,入海口北至海河、南至淮河,跨度之大足逾千里。特別十九世紀以後,黃河下游地區連年災害不斷,非旱既澇,可謂餓殍遍野、民不聊生。

就拿端肆的老家來說吧,這裏本來就土地貧瘠、十年九旱,還經常受到蝗災的襲擾,加之當時繁重的苛捐雜稅,對於看天吃飯的庄稼人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百姓們飽受天災人禍之苦。

衣——僅僅是蔽體而已,何談禦寒。常言道“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很多人家裏的衣服都是大的穿完小的穿,補丁上面摞補丁,小孩子到了十來歲還光着屁股滿處跑的有的是。常聽說家裏窮的只有一條褲子,誰出門誰才穿上,這多少是有些言過其實的,但是一家幾口,人均不足一條褲子,倒是一點都不誇張。

食——當地人口中,流傳着“糠菜半年糧,總比沒有強”這樣一句俗語。從字面上的意思就能知道,那裏的人們在一年中有大半年吃的是粗糧野菜。到了冬閑的時候,更是以地瓜和麵糊充饑。即使是過年,也就勉強包上一頓看不出來有肉的餃子。

住——當時那個時候,家家都是土坯房,房頂上蓋的是茅草,窗戶上糊的是紙,照明用是蠟燭,一根能兌付半年。條件好點的興許有個煤油燈,那也是天黑就上炕,不敢敞開了燒。

行——出門極其不便,只有鎮甸之間才有石塊鋪就的官道相連,可以走大車。村屯之間都是彎彎曲曲的羊腸小路,去哪兒都是靠兩條腿,一走就是十里八里。於是侉車就成了主要的運輸工具,也就是俗稱的獨輪車,因為只有一個軲轆,反倒是更能適應惡略的地形。再么就是肩挑手提牲口馱,非常的原始。

有人說可以騎馬、騎驢或者騎騾子啊?沒有皮卡,牲口拉的大車總有吧?有,但是捨不得,家裏有大牲口的,平時都是精心伺弄的,只有在該它出力的時候才讓它出力。總之就是人能將就的,就不會讓牲口受累。

在如此艱難的條件下,只靠老天爺賞飯根本就無法維持生計,因此在農忙之餘或是冬閑的時候,家家戶戶都要有人去外面討生活。做什麼營生呢?無外乎織布、編筐、當腳夫、干苦力,用身體血汗賺點小錢來補貼家用。即便如此,也有因為種種原因而實在過不下去的,

那就只能鋌而走險去“闖關東”了。

在中國近代歷史上,曾經發生三次大的移民潮,分別是“闖關東”、“走西口”和“下南洋”,其中尤以“闖關東”規模為最,其數量和持續時間在世界移民史上都堪稱罕見。

闖關東的“關”指的是山海關,“關東”顧名思義則是指山海關以東的地區,包括了如今的黑、吉、遼三省和NMG東北的一部分地區,甚至還包括了鄰國的一些領土。

山海關始建於明洪武十四年,因北倚燕山、南臨渤海,故此得名。從軍事戰略的角度來講,山海關自古以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是關東地區通向中原地區的咽喉要衝。

幽薊東來第一關,襟連滄海枕青山。

長城遠岫分高下,明月寒潮共往還。

這首《雄關賦》就是對山海關險要地理的真實描繪,但最為明顯的例子就要說明末清初時期了。

明朝萬曆年間,號稱只靠着十三副半的盔甲起家的建州女真部落首領努爾哈赤在大明朝的扶植下崛起,逐漸統一了女真各部及附近的蒙古各部,建立了后金政權。隨着后金的不斷強大,努爾哈赤的狼子野心也不斷膨脹,遂產生了取明朝而代之的想法。

而此時的明朝,由扶植傀儡變成了養虎為患,特別是薩爾滸戰役的慘敗,讓大明喪失了在遼東地區的主動權,不得已而採用收縮防禦的戰術策略。

為了阻止后金的不斷侵略,明庭“先後”、“反覆”的派出熊廷弼、孫承宗、袁崇煥等多人經略遼東,築高城、堅壁清野,倚仗關寧錦防線和關寧鐵騎,使女真人始終無法長驅直下,導致大清太祖努爾哈赤窮其一生也未能入關一步,最終在“寧遠戰役”中被火炮擊傷,不久便憤懣而終。

而後清太宗皇太極繼位,改后金為大清。皇太極承襲父志,矢志要推翻明朝的統治。但終因山海關的阻擋,亦未能入主中原。此時的大明朝,萬曆皇帝和天啟皇帝明熹宗也已經駕崩,明思宗朱由檢繼位,也就是端肆家所謂的“先人”——明朝的最後一個皇帝,年號崇禎。

因崇禎登基而被重新啟用的袁崇煥雖然在遼東戍邊,抵抗清兵入關,但是在對待遼東的問題上,袁崇煥始終主張攘外必先安內。因其時中原地區李自成和張獻忠領導的農民起義已經搞垮了大明的半壁江山,所以袁崇煥認為真正的心腹大患並非是只憑藉一座山海關就能讓清兵止步於關外滿清,只要逼迫滿清議和,就能騰出手來剿滅中原的叛亂,然後再徐圖遼東。

在此期間,清兵也曾多次避開山海關的阻礙,繞道蒙古境內南下入關作戰,但終因種種問題失利。皇太極深知若要入主中原,必先除掉袁崇煥。於是利用袁崇煥回師救援BJ的機會,巧施反間計,散播袁崇煥曾經數次私下要求與滿清議和,並且有意投降的謠言來陷害袁崇煥。崇禎皇帝無法辨其真偽,本着寧殺錯、不放過的原則將袁崇煥下獄,后以通敵叛國的罪名凌遲處死。然而行刑之時,不明真相的百姓甚至生啖其肉。

袁崇煥死後,明朝依舊以山海關為屏障阻擊清兵。直至李自成攻陷BJ,崇禎皇帝在景山自縊,明朝滅亡。李自成在BJ稱帝,建國號大順。時任山海關總兵吳三桂本來想投降大順的,但是聽到自己的老父和小妾受辱,又轉而投向了大清的多爾袞,后引清兵入關。

失去了山海關的阻隔,清兵終於一路暢通的入關南下,在BJ建立大清王朝。隨後又剿滅大順、大西、南明等諸多政權,製造了揚州十日、嘉定三屠等慘案,最終統治華夏達數百年之久。

由此可見,山海關的地理位置在軍事戰略角度上足以起到扭轉乾坤的作用。

闖關東的人,大多來自於山東、山西、河南、河北以及蘇北地區,其中又以端肆的老家山東最多。

起初的時候,端肆一直認為關東地區是幅員遼闊、土地肥沃,資源豐富而人煙稀少。而闖關東僅僅是十九世紀末期到二十世紀初期,人們因為生活不下去了才逃難逃到關東,後來查過資料才知道並非如此。

原來早在十七世紀中葉,清朝政府就曾經頒佈過《遼東招民開墾條例》,鼓勵老百姓移民到關東。後來清朝的統治者怕他們的龍興之地被漢人佔了,也怕滿族人被漢人同化,又下旨封禁了關東。

據史料記載,聖主康熙和乾隆皇帝都頒佈過聖旨,禁止漢人到關外去。又在山海關關口嚴加盤查,不是持有“公務護照”的漢人不準出關,一經發現,就要被遣送回原籍。所以那個時候要想到關外去謀生,基本上屬於現在的偷渡,這才有了“闖關東”這個名詞。在此封禁期間,闖關東的這個“闖”字帶有闖出關隘的意思。

滿清對關外的封禁直至清朝末年鴉片戰爭爆發之後才再次開禁,而開禁以後再去關外謀生的人們,只是沿襲了“闖關東”這個約定俗成的叫法而已,這時候的“闖”字已經變成了闖蕩的意思了。

據端肆的爺爺所說,凡是到關外謀生的人,除了染上吃喝嫖賭抽這種惡習或是極度好吃懶做的,都能通過辛勤的勞動養家餬口,甚至過上了吃穿不愁的富足生活,更有甚者還成為了富賈巨商,這其中就包括了他的父親。於是就有大量沒有牽挂的關內人闖關東到如今的東北紮根落戶,再么就是舉家搬遷來到了東北,成了現在的東北人。

“闖關東”的人大多都是秋天的時候過去,因為這時候關內的莊稼已經秋收完畢。而東北由於氣候寒冷,農作物的生長周期較長,關里人結束了自家的農活趕過去的時候,就能趕上關外秋收,至少可以去打短工賺口飯吃。

通常這樣闖關東的人到了東北以後,趁着土地還沒有上凍,先找個背風的地方挖一個一米多深的方坑,再用木頭在裏面搭好框架,框架地下一半地上一半。而地下的部分就是挖坑形成的土牆,地上的部分則用高粱秸子或者乾草該圍的圍、該鋪的鋪,別忘了留個小門兒就行,這麼一來住的地方就有了。

在東北,管這種半地下的簡易房叫“地窨子”,地窨子半天產半人工,施工簡易、省時省力,既擋風又遮雨,而且冬暖夏涼,作為臨時的居所是最為適合的。

住的問題解決了,那吃飯怎麼辦呢?其實吃飯更好辦,不說打短工,光靠秋收以後到地邊上撿糧食、到地里刨點兒剩食兒就能吃飽。貓冬兒的時候還能到山裏采點兒山珍、打打野味什麼的。

那個時候東北的林子裏什麼都有,樹上長的蘑菇、木耳、榛子、松子兒,地上跑的野豬、狍子、兔子,獐子、鹿,天上飛的野雞、飛龍。這些山貨和獵物可以自己吃,也可以換錢。趕上命好的時候還能遇上老虎、豹子,熊羆什麼的,光是皮子就值老錢了。要是找到一株野山參,用不着幾百上千年的,二十年的就能賣出天價了,想不發財都難!

等到來年開春的時候,再趁着土地還沒有完全化凍,直接從地上割出一尺來厚、二尺來長的土坯子,晒乾了之後用來砌牆,上面依舊搭好樑柱和茅草,裏面再壘上火炕,就成了正式的土坯房,也就是俗稱的“干打壘”。

蓋好房子,就可以開荒種地了。東北的土地太好了,種子撒到地上,只要不遇上天災就是豐收,是真正的厚德載物。因為東北氣候寒冷,地表的腐殖質不易分解,進而演化成土壤肥沃、土質疏鬆、有機質含量高的土地。這樣的土壤最是適合農耕和植物生長,它有一個學名叫“寒地黑土”,在全世界的範圍內只有三塊兒,分別是我國的東北平原、烏克蘭大平原和美國密西西比河流域。

有了房子有了地,就算紮下根兒了,經過幾代人的辛勤耕耘,慢慢發展壯大,於是就有了現在的東北人。

就在端肆查閱這些資料的時候,端肆的父親還告訴他說,一直到解放以後,甚至還有人拉家帶口的去闖關東。除此之外,甚至還有一些“串關東”的人,他們去關東就跟串門子一樣,秋收以後溜溜達達的就去了,到了開春,呦呵!滿載而歸的回家了。

早先的東北,有句話叫“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里”。雖然這話是有點誇張的過分了,但打個折上折也足夠驚喜了。那現在呢?現在啥都沒有了,就連野生動物都“闖關東”去了,終生不踏入中國境內一步。這可不是瞎掰,同樣的一座林子,中間有一條國境線,國境線那邊什麼都有,咱們中國這邊毛都找不到一根。

端肆有個朋友叫於舟,家住在“中國楓葉最紅”的地方——遼寧寬甸天橋溝。此人愛好釣魚打獵,身體素質極好。“天橋溝景區”員工登山比賽的時候,常人四五個小時才能上去的主峰“曉月峰”,老於僅僅用了一小時二十三分鐘就買單了。

老於在山裏竄了小半輩子,時常進山搞點山貨,采山珍、抓蛤士蟆,或者像少年閏土一樣裝弶捉小鳥雀的,順手再打幾個山雞、松鼠什麼的。到了冬天,老於上山追野兔子,後來給兔子追的都跑不動了,跪在地上“duang、duang”的給老於磕頭。

端肆問老於說你這牛伯夷吹的也太玄乎了吧?老於解釋道:“一點兒都不吹,你不知道,這個法子自古就有,是老一輩子的人傳下來的,妥妥的勞動人民智慧結晶。兔子到了冬天總在一個地方轉着圈兒的找食兒吃,雪地里兔子的腳印兒很明顯,如果都在圈子內的話,那它就是躲在某個樹洞子裏或者大石頭下面,沒有出圈兒,找到它以後就準備賽跑吧,順着兔子腳印一路追就是了。厚厚的落葉覆蓋上積雪,給兔子的行動帶來了極大的不便。而人呢畢竟是身高腿長,要不是漫過膝蓋的積雪,人跑起來的消耗的力氣比兔子少,追兔子的時候你可以明顯的感覺到兔子剛起跑的時候跳躍的幅度又高又遠,但到後來就逐漸的就越來越近,等他徹底跳騰不動的時候,直接上去抓活的就是了。”

運氣好的時候,老於還能抓到獾子。獾子在冬天的時候總是喜歡把洞口周圍的枯草枯葉摟到自己的洞裏,搞得洞口周圍光禿禿的一片。找到這樣的洞口就算是中大獎了,先看看周圍有幾個洞,把小的堵上,留一個最大的,或者像打盜洞一樣鑽進去抓,或者用煙把它熏出來。獾皮和獾油可是很值錢的寶貝,獾子肉也是上等的野味。

據老於說,原來山裡經常有大型野獸出沒,老虎、豹子、狼、野豬和熊瞎子什麼的,小打小鬧的像獾子、狍子、鹿、山雞等等,誰家都存有毛皮為證,而現在大多都已經絕跡了,大個兒的僅有野豬偶爾還能碰上,熊瞎子只是總能聽到老誰家的小誰說又在哪哪哪看見了。人蔘倒是遍地都是,只不過沒有野生的,全部是人工種植的林下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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