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何去何從
楊姨娘從此一心一計的給常晴辦起了嫁妝。
五奶奶見她做事十分用心,便也放心地都交給她了。
而常晞這邊正在跟糕點鋪子的掌柜商量重新開業的事。
之前常家遭難,常晞咬緊牙關,沒有把自己手裏的兩間鋪子賣出去。如今危機總算過去了,她的點心鋪子也準備重新進貨開門。
銀子又成了大問題。
常晞這才終於體會到,什麼叫做“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她開了箱籠,把僅剩的一匹妝花料子找了出來,讓李輝拿出去賣錢。
余媽媽忍不住別過臉去。
常晞笑着安慰她:“以後就都順過來了,有人還怕過不出日子來?"
余媽媽忍着淚連連點頭。
轉眼又到了中秋節。
這一年,常家一切從簡,沒有了燈花遍地,只在各人的房屋門口點了兩盞燈籠應景兒。
一家子男女老少都圍坐在閣樓的圓桌旁,吃着月餅,喝着桂花酒,常晴指着窗外的大月亮,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小丫鬟們捧了時令的果子上來,五奶奶一邊給孫氏布菜,一邊還不忘給常暉斟酒。
外間有幾個小丫頭在樓下放小梨花,亮晶晶的火光在她們手裏閃耀着,笑聲灑了一地。常晴看着就來了精神:“她們可真會玩兒,我也放去!"她拉着常晞就往樓下跑。
常子衛獨自站在窗邊,看着遠方的明月,聽着周圍傳來的陣陣笑語,心裏是從未有過的平和與滿足。
當常晴的嫁妝單子送到鄒家之時,何家的人上門來提親了。
"常家世代書香,家學淵源,常老爺兩榜進士,為人高風亮節,深受一方百姓的愛戴,家裏還出了個少年舉人,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女兒也是個個出色,通文墨、識大體,"這媒人十分能說會道,把常子衛誇得天花亂墜常子衛不動聲色地跟媒人打着太極,心裏盤算着怎麼能把欠何沐陽的錢儘快還上。
他是嫁女兒,可不是賣女兒!
媒人原以為一說就成的,誰知常子衛卻一臉的淡然,倒叫他一時有些摸不準了。
"這是大事,您和太太思量些時候也是應當的,我改日再來拜訪。"媒人笑着告了辭。
常子衛馬上叫來了大管家。
“你親自去一趟隨安,我還有幾樣東西存在那邊,你去替我取回來。
隨安還有東西?
不是都賣了嗎?
大管家試探着問他:“有沒有物品清單?我好回去照着找,免得遺漏。”
常子衛搖了搖頭。
"你去了就直接找二老爺,說我有幾塊石頭放在他那裏,讓他拿出來就行了。”
當年二房在南方做生意時,曾有人想跟常子敬和常子衛搭關係,送了幾塊極其名貴的凍石,其中有兩塊印章大小的壽山凍石,一塊紅如雞血,是難得的名品;還有一塊是石中極品的黃田凍,更是珍稀異常!
這樣大的手筆,肯定所求不小,常子衛當時不過是個翰林小官,心裏也不願意跟這些人有牽扯,所以沒有收。可是後來他無意間得知,二房並沒有把東西退還給人家,而是自己留下了。他心裏不喜,不過也沒有說什麼。
如今他們三房的關係已然岌岌可危,常子衛又急需用錢,少不得豁出臉去要回來了反正事情也是自己辦的,把東西要回來也無可厚非。
正想着,外間有人回稟:“太太請您去正房一趟,說有事要跟您商量。”
大管家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家裏的風波終於平息,眾人都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之感,家裏的氣氛輕鬆不少。
鈞哥兒被悶在家裏太久了,每天連飯也懶怠吃,五奶奶看着心疼,就跟常子衛和孫氏商量,想請全家人到寺里上柱香,順便逛一逛。
一語提醒了常子衛。
“確實應該去上柱香!這是晴兒在家的最後一年了,也該全家人出去逛逛,拜了寺廟,順道再去西城山登高賞秋景。聽說今年的楓葉紅得早,我們正好去看看!”
“去爬山?"孫氏面露難色。
“怎麼,你身上不舒服?要不要請個大夫來把把脈?"常子衛問她。
孫氏輕輕搖頭,道:“我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只是最近有些累。
“快給太太請個大夫來看看!“常子衛連聲吩咐,語氣中帶着幾分希冀。
孫氏聞言就低下頭去,臉色酡紅。
很快大夫就來了,孫氏坐在帷帳后,手腕上搭了塊帕子,讓大夫診脈。
“夫人近日來勞神太過,且五內鬱結,心火難平,因此月信有些不調。"大夫着花白的鬍鬚,笑道:"幸好發現得早,開個疏肝理氣的方子,吃幾劑葯,再用溫補的葯調理調理,也就無礙了。只是老朽還要提醒夫人一句,是葯三分毒,要是想調養身子,單靠吃藥是不行的,還是要注意心情,切勿動氣,這才是保養之法。”
竟然不是身孕……
孫氏怔在那裏。
胡媽媽見孫氏一直沒有動靜,只得自己出言謝過了大夫,又請他到鄰屋去開方子。
常子衛聽了也是難掩失望,不過轉念一想,自己的年紀也不小了,哪有那麼容易能老來得子?
他馬上吩咐常暉:"好生送大夫出去,再跟兒媳婦說一聲,讓她安排妥當人去抓藥,讓太太好好的吃藥休養一陣子。”
常暉恭聲應是。
秋天的濟州,風景非常怡人。
常家眾人上過香,在寺里吃了齋飯,就轉道去了西城山。
西城山上有一座雁塔,高三十三層,塔身潔白無瑕,映着漫山紅葉,構成一幅配色絕妙的風景畫。
"聽福姐說,這塔頂供着幾百年前高僧留下來的舍利子。"常晴指着塔尖對常晞道福姐是趙小姐的小名兒。
這些典故常晞倒是不知道,她很仔細地聽着,眉宇間沒有一丁點兒的不耐煩。
"聽說那位高僧出家前是一位有錢人家的公子,後來家裏遭了難,他就流落到邊疆,後來又輾轉到了濟州……常晴講得非常認真。
看着她如陽光般明媚的臉龐,常晞的心裏百感交集。
要是不出意外的話,常晴以後就是離父親最近的一個女兒了。
西城山並不高,而且修了一條直通山頂的石階,姐妹倆一邊說著話,一邊就爬了上去。
"你們怎麼這麼慢?"五奶奶穿着一身寶藍色忍冬紋的披風,笑道:“罰你們兩個一會兒給我們斟酒倒茶。"
在她的身邊,已經學會走路的均哥兒穿着紅色小衣小褲,帶着一頂瓜皮小帽,正追着常暄要果子吃,口裏還“姑姑“姑姑"的叫個不停,樣子可愛極了。
常晞看着就露出了笑容。
"鈞哥兒的長相更像五嫂,頭髮卻烏油油的,像五哥!"常晴道。
五奶奶就斜睨了常暉一眼,笑道:“你五哥可不這麼想!前兒咱們去盧大人家作客時,人家太太客氣,說鈞哥幾長得像他,他也不知道謙虛兩句,只管在那裏傻傻地點頭眾人回想起當日的情形,都跟着笑了起來。
在她們前面,常暉虛扶着常子衛的胳膊,兩人並排站在雁塔的前面,眺望着遠方。
“下一次會試,又要等三年以後了,你有什麼想法?"常子衛忽然問道。
常暉的臉上露出淡淡的悵然。
今年他又沒有考中。
“兒子不孝,又讓父親失望了。“他垂首道。
常子衛卻笑着擺了擺手。
“這幾年來,家裏經歷了不少事,我也漸漸看開了。生死禍福不過是一瞬間,一輩子功名財富,都是飛鴻踏雪泥。與其總盯着以後的事,還不如腳踏實地,先過好眼下的日子。”
他看着遠處的兒孫們笑着鬧着,眼底不自覺地浮現出了暖意:“想為百姓謀福祉,也未必非要為官做宰的,你看那街上的挑貨郎、市集上的小商販、鄉間田野的教書先生,他們每個人各司其職,就已經創造了價值,利人利己。我們都是凡夫俗子,能做到這樣,也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