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遲來的客人

眼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直起上身，卡西迪想站起來，卻一個用力過猛頭頂撞到了什麼東西發出咣當一聲。撞到頭的卡西迪不自覺俯下身，手邊卻又碰倒了一件東西順勢撞開了一扇門，清晨的陽光徑直鑽進眼中，在黑暗環境待的時間長了，卡西迪舉起手半擋着光線踏出門去，早間特有的新鮮空氣混合著各種動物的氣味沖入鼻腔，提醒着他已經重新回到了現實。

如夢初醒般，卡西迪想起自身的處境，趕忙四下環顧，卻未發現任何隱藏的危險。動物們仍在熟睡，豎起耳朵還能聽到依稀可聞的呼嚕聲，幾隻貓頭鷹剛剛結束了一晚的忙碌飛回各自的巢穴，時間彷彿被陽光切斷，昨夜的恐怖與現在的安詳形成了強烈的反差，令人不禁去思考所經歷的是否本身就是虛幻。

卡西迪轉過身來，正對上昨晚的藏身之處。一桿拖把倒在地上，能容納下一人多的收納櫃中不少清潔工具橫七豎八地傾倒着，光滑的金屬櫃底上仍殘留着幾滴透明的液體反射着陽光，一支注射器躺在一旁，活塞已被推至底部，提醒着卡西迪經歷的一切。在他被數個相同的女孩圍堵時，是一個身着白衣頭戴黑髮卡的人將他救了出來，藏身在這個清潔櫃中后，他神志不清想要解決面前的人，最後失去了意識。

根據現場的情形卡西迪大概還原了當時的情景，他所認識的“伊蓮娜”，或者說珊迪·吉倫哈爾，神兵天降般救了他並將他帶入藏身處，在即將被他掐死時胡亂摸到自己攜帶的鎮靜劑扎進他的身體，最後獨自離開此處。

身後很遠的地方傳來了鐵門轉動獨特的巨大噪音，已經到了保安的換班時間。卡西迪連忙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當務之急是趕緊離開這裏，搞清楚珊迪的情況和這一切經歷的原因，在知曉珊迪的病症后，即便再鐵石心腸的人也很難不為之動容，更何況他所認識的珊迪對他有救命之恩。從動物們的住處一一走過，卡西迪裝成在這裏關照動物們一整夜的樣子，打算和剛到班的保安打個招呼。

舉起的手在空中揮動兩下卻沒收到回應，卡西迪這才想起員工不讓交流的規矩，倒也正好方便了他離開這裏。按照之前在辦公室中偷聽到的計劃，傑西本應在昨晚去找自己，那麼現在他會在哪，又會用什麼手段去“引導”自己，卡西迪想不到問題的答案，也許順其自然反而會離真相更近一點。

不遠處便是自己居住的宿舍，而在現在的卡西迪看來，這雙層的公派別墅更像是一個用於捕獲自己的陷阱，有人在等待自己踏入，而後拉動套索將自己吊在未知的半空。輕輕轉動鑰匙拉開門，沒有從角落中竄出的人影和預想中的襲擊，一切如故，忘記封口的麵包袋子敞開着，小麥製品已經發乾發硬，筆記本電腦擺在桌邊，鍵盤上落着薄薄的一層灰塵，在陽光的照射下格外顯眼。

剛剛坐下，敲門聲便傳了過來。

“進來吧，門沒鎖。”

從外面閃進一個身影，卡西迪向前半傾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兩手前臂支在腿上撐起身體。

“我已經知道了你們計劃的一切，所以我建議你別跟我玩無間道那一套，少說廢話你的家人還能救。”

來人的腳步明顯停頓了一下，卡西迪仍然保持着這個姿勢沒動，半垂的眼皮下視線卻緊盯着他。

“看來我並不太受歡迎啊，醫生。”

傑西從旁邊拽過一把椅子，斜對着卡西迪放下坐了上去。

“我的家人？不錯，

她們是在吉倫哈爾手裏當押金。我難道哪次跟你提過這件事不是我自願的了？交易，需要籌碼，所以有的人永遠都是局外人。”

傑西直盯着卡西迪的雙眼，一直沒露出的左手從口袋中抽出，將一支格洛克22輕輕放在桌子上，輕描淡寫般彷彿僅僅是放下一張小額鈔票，空氣中卻突然充滿了火藥味。

見卡西迪沒說話，傑西繼續開口。

“醫生，你是覺得我沒見過信口開河的商販，還是沒經歷過攔路劫匪的威脅。”傑西輕輕摩挲着手槍的握把，而後又從衣服中取出一支柱狀物。

“你已經不具有參加這場交易的資格了，卡西迪·紐曼，”起身旋上消聲器，將槍口對準面前男子的眉心，而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扣下扳機。

驅動全身的肌肉向左側傾斜，子彈打在身後右側的不鏽鋼鍋上發出一聲脆響，卡西迪調整重心向傑西手腕踢去，男人見勢收回右臂，身體下沉后突然聳起從左側送出一拳，速度的差異使卡西迪右胸口感受到清晰的震蕩與疼痛，整個人向後退了幾步，尚未來得及多加閃躲，槍口便出現在雙目之間。

持續的空白，沒有人做出任何動作，兩個人僅僅是這樣對峙着，直到傑西將手槍重新收起。

“這是個警告，你已經與這筆交易毫無瓜葛，此事從此與你無關。”

傑西整理着衣服上剛剛出現的褶皺，陽光從窗外照到他的身上，胸口處的突然反光晃到卡西迪的雙眼，後者不由得眨了下眼睛。

“既然你宣稱知曉全部，那麼我就告訴你，祭品已經準備完成，憑你也做不了什麼。”

留下這句充滿諷刺的話語，傑西步向門口，半掩在口袋中的右臂刮蹭到桌上的電腦，電子產品向下墜落，而後又被傑西接住。關門聲響起，男人的離去與出現一樣快速。

卡西迪站起身，複雜的情緒翻騰，打算去接杯水，視線正落在屏幕上。上次的郵件閱覽界面並沒有被關閉，畫面定格在最後隨信照片上，照片中是話劇的演出現場，班迪坐在卡西迪的對面，卡西迪的右手支撐着桌面，班迪用玩具槍指着卡西迪的頭部，周圍是簇擁着的同樓層的病患。

莫名的熟悉感從腦海中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