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狐狸尾巴
東成學校的廣告很多,其集團策劃的目標就是以學校帶動樓盤的銷售,再主要以入住業主的子女作為招生對象。
校長對他說,學校的招生廣告中有樓房的元素,樓盤的廣告中也會植入學校的信息,只是訴求點不同。
“您還得和集團那邊聯繫。”學校負責招生策劃的經理對他說。“我們的招生方案都得報集團審批。”
學校這邊從宣傳專員、策劃經理到主管副校長和校長一條線都已經溝通過了,最終決策的還是集團。
從東成學校出來,他直奔東成西就集團,集團在有“東方曼哈頓”之稱的南江邊,距離報社不是很遠。
“有沒有預約?”前台聽說他找滕瀟,就問。
滕瀟是東成西就集團營銷總監。
“沒有,我剛從學校那邊過來,校長推薦的。”他想借用一下校長的名義。
“對不起,沒有預約您不能進去。”前台小姐拒絕了他。
他正想爭取時,卻見許建軍從裏面走了出來。
“你來這兒幹什麼?”許建軍看見他有些奇怪。
“見客戶。”沈江河知道他現在負責房地產廣告,在客戶這兒能遇到同事,心裏也高興。
“不是吧?這可是我負責的,你怎麼插上一腳?”許建軍有些不高興,好像沈江河搶了他的東西似的。
“不矛盾啊,你做你的房地產,我做我的學校,說不定相互配合一下,兩全其美。”
沈江河並沒有注意到他的不悅神情。
“你和誰聯繫的?”
“滕瀟。”
“滕瀟?!我和她關係挺好的,剛才就是見她。”許建軍像被什麼咬了一口似的,聲音陡然大了起來。
“那就好啊,這你得幫幫忙。”沈江河想的簡單,同事之間應該相互幫助。
“你說合適嗎?同一家報紙,跟進的又是同一個人,這叫浪費資源。”許建軍很不認同他的觀點。
浪費?!沈江河這才認真地看了他一眼,他的意思再明確不過了,自己在這裏純粹是浪費時間。
俗話說,瘦田無人耕,肥田有人爭。現在都市報還是塊不毛之地,就這樣不經意之間,狹路相逢了?
“老許,也不能這樣界定吧,各自做自己的,殊途同歸而已。”沈江河收起笑容。
總不能像動物那樣,到一個地方撒一泡尿,就標明是自己的領地吧,學校的計劃不報上來,滕瀟怎麼審批?
“呵呵……好說,好說。”許建軍見他認真了,自己就笑了,說以後兩人通力合作。
這才是沈江河期望的局面。
“怎麼?和古京京郎情妾意了?”沈江河以為他想通了,就沒在意他剛才的情緒,開了一個玩笑。
心裏還責怪自己太小氣了。
“那是肯定。”許建軍有些得意。
廣告部的一朵花,就這樣被他輕易掐走了,還是趁人之危,生米做成熟飯。
這是沈江河有點看不起他的,只不過男人之間的那點小九九,也不是那麼難以理解。
但他一直覺得許建軍有點怪怪的。
許建軍說話帶有一點鄉音,之前沈江河以為他是自己的老鄉,幾次問過他,他堅決否認。
但向靜明確說過,廣告部除了唐文武、於江南和袁媛外,都是楚江人。
他不想承認,是想隱瞞什麼呢?據他說,原來他有一個檔口,是賣手機的,把檔口轉讓后才來都市報的。
現在正是這種通訊工具爆發的年代,
有檔口閉着眼睛就能賺錢,把檔口轉讓,是不是經營不善呢?能做到這個地步,確實是個人才!
事情沒那麼簡單。
許建軍剛才在沈江河面前放了一個煙幕彈,他不會罷手,在他的眼中,沈江河就是動了他的奶酪……
沈江河在東成西就集團那裏一無所獲,只得去周邊的學校轉了轉,看看天色漸晚,才回到報社。
在大院門口遇到正下班回家的楚寒風。
“東成學校現在怎麼樣?聽說要下單了?”楚寒風叫住他。
下單?!
沈江河一下子愣住了。
楚寒風一般不會過問業務員具體的客戶情況,這麼一問,沈江河自然就聯想起許建軍來。
他自認為平時和許建軍關係不錯,沒想到,卻在背後給自己使絆子。
如果許建軍在楚寒風面前說說東成地產的事,那是在他職責內,現在直接把手伸到了學校,他想幹什麼啊?!
“現在學校正在做計劃,做好計劃后才會報到他們集團審批。”他還在還不能肯定學校會不會把都市報列入計劃之中。
說要下單,完全是沒影的事。他是老實,但不愚蠢,許建軍這麼說等於是直接抄了他的後路。
如果下單了,許建軍在楚寒風面前有言在先,這是他的功勞,如果沒有都市報的廣告計劃,說明自己的工作沒做好,許建軍如果再落井下石,自己將吃不了兜着走。
許建軍擺明了,就是要強搶沈江河的客戶,這簡直是打劫!
“哈,抓緊!”楚寒風沒有再細問。
都說在這個行業,叢林法則才是真正的遊戲規則,成王敗寇。
沈江河陡然覺得自己如履薄冰,平時看起來風平浪靜,沒想到卻是暗潮洶湧,自己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
現在許建軍把這事捅到楚寒風那裏,沈江河已被逼到牆角。
自己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捲入了弱肉強食的戰場?
他不能退縮。
必須戰必勝,攻必取!
否則自己只會淪為犧牲品!
他給滕瀟打了很多電話,不是佔線就是沒人接聽,再加上許建軍說他和滕瀟的關係很好,這讓他如坐針氈。
在這種情況下,自己要做好死馬當活馬醫的思想準備。
最土最原始的辦法,可能是最好的辦法。他只有給滕瀟郵寄樣報,並且還手寫了幾封信,堅持一天一封,寄希望能打動她。
沈江河白天跑業務,晚上還要查資料,睡眠時間嚴重不足,神經又綳得緊緊地,但他勞而不疲,如打了雞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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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沒辦法休息,他答應過寧安安,去幫她找客戶拉幾個版面,對他來說,確實有些勉為其難。
他只想藉機拿回自己的證件,然後井水不犯河水,她走她的陽光道,自己走自己的獨木橋。
寧安安見他如約而至,冷若冰霜的臉上頓時鋪上了一層陽光,笑吟吟地遞給他一盒名片。
他接過來一看,嚇了一跳,她竟然沒徵求自己的意見,擅自做主以她公司的名義,給他印了名片不說,還把自己的職務標為總經理。
想以職位來誘惑自己?什麼鬼總經理,說穿了就是一個業務員,楚寒風的“老闆概念”已根植在心,這種小伎倆豈能鼓動自己?
“寧總,您這樣一笑起來,我好似如墜深淵。”他上次還說她笑起來更好看,現在直接對她的動機表示嚴重懷疑。
“不是為了工作方便嘛。”寧安安以為他多少會有些激動,但事與願違,“不過,你要是願意的話,公司也會樂意。”
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還公司樂意,公司是誰的?!還不是你,直接說自己樂意不就結了?!
“這個職位太高了,鄙人高處不勝寒!您太抬舉我了。再說,我過來不是工作,這可是您說的,我來是幫忙。”
他說話的語氣沒有一絲兒熱度。
不過,按照之前她說的一些情況,自己現在要去見客戶,必須需要一個身份,才能達到迎門一腳的效果。
“你可以把這名片看成道具。”她板起面孔。
她在印名片時,為他的“職務”權衡了很久,有引誘他的成分,也有心裏對他主觀的評價。
可他卻視為草芥,寧安安自尊受挫,心裏有些憤憤然。
是哦,自己就像個演員,還是被迫營業。
“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有自認倒霉,自己答應的事,就是火坑,也得往下跳。
要是廣告部同事知道這事的結果,可能會是自己無法承受的後果。
她只是鼻子裏哼了哼。
“又想幹嘛?”她見沈江河定定地看着自己。
“我現在身邊是不是缺一個秘書呢?”沈江河心裏有點以牙還牙的惡作劇。
“我?!”她睜大眼睛。
他心裏樂了一下,誰讓你把我抬到總經理的高度?那還不得需要一個助演?
“沈江河,你……”她本想說他幾句的,又擔心他撂挑子不幹了,只有無奈地垂下眼瞼。
客戶在通訊市場的樓上。
這是穗城市最大的通訊市場,每天前來選購對講機傳呼機和手機的人絡繹不絕。
極速膨脹的年代,只要在這兒有一席之地,就會穩賺不賠,聽說成就了很多暴發戶。
一到五樓是市場,五樓以上是各公司辦公的地方,要見的客戶就在樓上。
“這次能不能在客戶那裏閃亮登場,秘書的作用是不是很重要?”
沈江河進入通訊市場,在電梯裏故作玄虛地說。
這一半是真,一半就是挑戰她在自己面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虐”她一下,以後她要是再找自己,先得掂量掂量,找准自己的位置。
她不滿地看了他一眼,臉色黑雲壓城城欲摧,看得出來,她在忍耐。
“寧總,哦,寧秘書,見客戶要面帶微笑,你曰(yue)呢?”他不無揶揄。
“沈江河,你不要太過分!”她終於忍耐不住。
話剛說完,電梯響了一聲,提示着已到達目的地了。
寧安安先走出電梯,然後走在他的左前方。
這還真是秘書應該所在的位置,他禁不住笑了出來。。
她回過頭來惱怒地掃了他一眼,他只得趕緊換了一種神色。
“段總,我是通訊學會通訊雜誌的寧安安,這是我們沈總。”寧安安的秘書功能還真不賴。
“段總,您好!”沈江河握住段總伸出的手,臉上笑意盎然,一半是禮節,一半他覺得寧安安的樣子有些滑稽。
寒暄了一陣。
“沈總,說句心裏話,我公司不用打廣告,現在的產品供不應求。”段總看起來就是一個暴發戶,仰靠在大班椅上,翹着二郎腿。
寧安安一聽,頓覺失望。
但沈江河聽得出來,他現在就是想做廣告,不然不會在周末這個時間,這般無聊來接待自己。
這就是動機,動機之後肯定有目的。
“單純從銷售來說,貴公司確實不需要廣告,但從公司的形象,實力以及公信力來說,也不盡然。”
沈江河一邊附和,一邊提示。
這也是段總內心的想法。
“但你們這雜誌,沒什麼影響力,發行量更無從談起。”段總裝作很懂行,開始找茬。
寧安安正要說話,他用眼神制止了她。
“這是行業內部交流刊物,影響力和發行量自然不能和大眾媒體相比,但很精準。”
他知道,如果對方沒興趣,就不會在自己面前挑刺和抱怨,這是對方為後面的話題打埋伏。
“精準?!怎麼個精準法?那請沈總說說吧。”段總把頭往前傾了傾。
這是明知故問,只是想驗證自己想的和沈江河說的是不是一致。段總需要的就是英雄所見略同的感覺。
“我們的雜誌主要面對行業內的機構,包括廠家,科研機構,甚至是相關的行政事業單位,貴公司作為經銷商,做廣告的訴求是在這些單位面前強化自己的實力,以求以後更好更大地合作。”
沈江河之前已做過相關功課,和自己在廣告行業的首秀一樣,這樣的客戶只有三板斧,見到他就成功了一半,先挑刺,再壓價,然後給他一個他自認為認可的說法,剩下的就是簽合同了。
“那依您看,我該怎麼做?”段總有些迫不及待。
“一次三個P,軟文加產品信息再加形象廣告。”沈江河讓他全方位展示自己的公司。
“怎麼收費?”這是對方最關注的問題。
“廣告收費不打折,買一送二。”沈江河說明硬廣也就是形象廣告收費,軟文和產品信息贈送。
“好!沈總,爽快!”段總拍了一下桌子,讓他等一下,自己出去打個電話。
“你怎麼不跟我商量,就送版面?!”寧安安看段總出去了,有點不高興。
“回去再說!”在這兒不方便討論。
他眼光掃了一下段總的桌子,發現一個總裁班培訓的宣傳冊,拿過來仔細看了一下。
是產權交易中心面對企業中高層的招生培訓,在他印象中,自己沒有這家單位的信息,於是,他掏出紙筆記了下來。
“沈總,這樣,就按您所說的,一次三個P,我連續做三期,另外,我兩個朋友也按這麼操作,可以吧?!”段總拿着電話走了進來。
“可以,可以,只要是您介紹的,看在您的面子上,都可以一樣。”沈江河沒想到還會有意外驚喜。
寧安安更是兩眼放光。
“想不到沈總這麼年輕,前途無量啊。”段總握着他的手說。
“那裏,那裏,段總才是行業中的翹楚,以後還真得要跟您好好學習學習。”
兩人都看着對方,哈哈大笑起來。
和段總及他的兩個朋友簽定合同后,已到了下午。
雖說送了兩個P,但三家公司加起來,廣告實收金額令寧安安興奮得面若桃花。
“將欲取之,必先與之!不給對方甜頭,第一次合作,不會這麼順利,也有可能節外生枝。”
沈江河看寧安安沒再責怪自己自作主張送版面,以免後患,還是向她解釋了一下。
就今天這三筆廣告費用,足夠她公司半年的開銷,讓她先穩定再求發展。
“一切聽從沈總安排!”寧安安那張臉嫵媚無比。
“別這樣叫我,我就是您的傀儡,道具而已,我的任務完成了,寧總,您該把畢業證給我了吧!”
沈江河不得不提醒她。
“回公司我再找找,應該能找得到,但事情還沒完呢,你答應送的軟文,還得要麻煩你。”寧安安再次提要求。
“寧總,懇請您不要得寸進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個並不是我的工作啊,按照你的要求,我已經不辱使命,功德圓滿了。”沈江河有點生氣。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保證把你的畢業證找到,以後也不會再強迫你。”寧安安儘是許諾和甜言蜜語。
央求了他半天,沒轍,她艷若桃花的樣子,再一次劫持了自己,沒辦法,心軟,他只有答應了。
三篇文章,如果是按照八股文般公司簡介的格式,他可以一揮而就,但這是雜誌要刊登的,也不能讓客戶看扁了自己,馬虎不得。
即使心裏一萬個不願意,但答應了,也得盡職盡責。
他住的地方人多,回去寫不方便,在報社更不行,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在她公司完成。
寧安安的公司,實質上是由兩居室的住房改成的,大廳是職員辦公的地方,一個房間是她的辦公室,另一個房間則是她的卧室。
吃罷晚飯,他坐在她的辦公桌前,打開她的電腦,開始根據對方提供的資料擬寫稿件。
幾天來馬不停蹄的勞碌奔波,他不是鐵人,實在是疲憊不堪,但沒有辦法,只有讓寧安安泡茶沖咖啡提神。
有了業績,寧安安做起事來相當賣力,鞍前馬後,泡茶,沖咖啡,干起活來頗為認真。
“寧總,我怎麼覺得你這秘書的活要比當老闆做得好呢?”他聞到一股香味,見她在自己身邊坐了下來。
她在身邊,就是擾亂,他寫起來無法集中精神,就故意損了她一下。
她倒沒有甩臉子,有些無趣地默默離開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已經很晚了,想必剛洗完澡,只見她穿着睡衣又走了進來,香氣撲鼻氤氳滿屋,那身材前凸后翹,走路楊柳扶風的樣子,多少令他有些心猿意馬。
“寧總,你能不能不要干擾我呢?要不你來?。”
他隱隱覺得,寧安安是有意在自己跟前晃悠。
他想說你穿成這個樣子,也是為了給我提神?但他沒說。
記得當初跟她提出離職時,她一下子慌了,把自己拉進她的房間,讓自己坐在她的床上,然後她緊挨着坐了下來。當時她的體香以及嬌喘微微,讓他一下子失去了聽覺能力,差一點被她迷惑了。
寧安安沒說話,檢查了一下茶水和咖啡,然後湊到電腦跟前,看了一眼他正在寫的東西后,一聲不響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