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明少
夏洛曾經對他說過,公司的錢動不得,一旦入了報社的賬戶,那就屬於國有資產,想拿出來不是一般人所能辦到的。
“對不起,李總,這個我辦不到,不過,我的提成是百分之十,這個我可以返還給您,其它的,恕難操作!”
他只能這樣,他太需要訂單了,哪怕這個訂單他一分錢不賺,在金融危機到來之際,他先要保住自己的飯碗。
萬事開頭難,就像他對田沖說的,第一次合作終究是曲折的,先過了這一坎再說。
“合同在我這,你考慮考慮。”李副總用手指點點放在他面前的認刊書。
“好吧,敬請您也考慮考慮,您先忙吧,不打擾您了。”他說的條件通融不了,沈江河不想廢話,自己也就這能量,沒法再談下去了。
他在李副總注視的眼光中,拿起包起身,就向門外走去。
他心裏很有些失落,煮熟的鴨子就這樣飛了,於心不甘吶。
“回來!”
正當沈江河走出門之時,聽見李副總低喝一聲。
“李總,我真得是沒有辦法滿足您的條件,對不起!”他回過頭來,點了一下頭,算是不卑不亢行了個禮。
誰讓他是客戶呢?
誰讓他是客戶的決策者呢?!
李副總招招手,讓他過來坐下再說。
他即刻認識到,煮熟的鴨子不可能飛,有可能還在自己的碗裏。
他這時沒有讓李副總先開口,就先入為主,大致介紹了穗州都市報的背景,發展歷程,以及現在的情況。
這個時候,是急需要給對方的轉圜奉送一副台階下的。
機會稍縱即逝,自己得好生把握,誰讓他是甲方,自己是乙方呢?
李副總看着他,一言不發,只是遞給他一張名片。
他恭敬地接過來,看了一下,穗美佳園集團副總,李明星。
“李總,我儘力了,財務制度就是這樣,請多多包涵。”沈江河看他不說話,只有客套,不能冷場。
李明星還沒有說話的意思,正有點不自在的時候,腰間的手機響了。
他更有些發窘,剛才處理撞車后的事,忘了與客戶交談時關閉或把手機調成靜音的這個程序。
“你先接電話。”
他掏出手機一看,是陌生的,就按了,沒有接聽。
現在李明星說話了,看看他現在又想怎麼刁難。
沒想到,這個電話不死心,手機又響了起來。
“你接!不礙事。”
沈江河還準備掐掉電話,李明星卻似下命令,說完之後,才拿着他的名片看了起來。
他說了一聲對不起,接了電話。
他心裏在狂奔,又是一個貴族學校讓他簽合同,和穗美佳園一樣,都需要去集團簽署。
“臨江大道……”他掏出紙筆記着對方告訴他的地址和對接的人。
“是康悅豪園吧?”李明星聽他說的這個地址。
然後拿起筆,在認刊書上籤了字。
“對啊,李總這麼熟悉?”沈江河見他什麼都沒問,就簽了字,那個心情,猶如心愛的東西丟了復得一般。
“老康,我很熟。”李明星說著站了起來。
伸出手,看着他。
他兩手迎過去,緊緊握住。
看來李明星是故意這麼做,虛驚一場!
“對不起啊,今天不小心把你撞了。”李明星沒再談合同的事,他已經簽了字,也就意味着板上釘釘了,
只是一再對撞車的事道歉。
這是沈江河第一次在李明星的言行之中詮釋一句話:一碼歸一碼。
“什麼時候過去?我把你的單車撞了,我送你過去,我也想見見老康,有段日子沒見他了。”
李明星臉上的絡腮鬍子泛起了花,說什麼都要送他過去,來彌補今天撞他的損失。
恭敬不如從命!
一路上,李明星的話就多了起來,他坦言自己對都市報並不看好,不看好的理由跟滕小姐看好的理由大同小異。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他沒有反駁。
沈江河只是聽眾,認真地聽他說,這是他目前從閱歷來說,傾聽,是他唯一做得更好的一件事。
聊過都市報之後,話題轉移到沈江河身上。
沈江河就說了一下自己的大致情況。
“事不過三,三起三落,你以後必能做大事。”聽說了他的從業經歷后,李明星說這種“三起三落”雖然在自己的人生中只是滄海一粟,但在職場的初期,可以磨練自己的心智。
“外地人,再怎麼起落,也不會像您這樣有這麼大的成就。”他不否認,自己經歷過這些事情后,內心確實比以前強大多了。
“你不要小看了自己,對穗城來說,我也是外地人。從今天這事可以看得出來,你有胸懷,有格局。”李明星說得有些鄭重其事。
李明星的話讓他有些豁然開朗,上次林西萌也對他說過,潛能隨心。有心才會進入人生的良性循環。
“您過獎了,以後還需要向您多多學習。”沈江河和他聊得很開心,李明星作為客戶,卻在肯定着自己。
李明星哈哈大笑起來。
說笑之間,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和穗美佳園不同,除了學校上報計劃外,康悅豪園集團負責執行,從媒介購買、稿件設計、付款等一系列流程,都是總部包攬。
李明星說的康總,沈江河還第一次聽說,就和李明星今天才第一次打交道一樣。
到了康悅豪園集團后,李明星如主人一樣把沈江河引見給了與他對接的人,然後自己獨自去會康總了。
“你和明少很熟?”對接的人問。
“明少?”
“就是李明星。”
“嗯,他今天一定要送我過來,無法拒絕。”
“不是吧?!明少親自送您過來?!”對方很是吃驚。
“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他嘴上這麼說,心裏也納悶,為什麼李明星執意要送自己過來,是因為順路,還是因為是他撞了自己?
“你知道明少是誰嗎?穗城三少!”
穗城三少?!他不知道。
“你不知道了吧?在穗城房地產行業,穗城三少雖不是老闆,但他們都是集團未來的掌舵人。”
對方說穗美佳園集團的李明星、康悅豪園集團的康悅豪和東成西就集團的楊東成三個少主,被房地產行業的人統稱為穗城三少。
說得沈江河有點懵,不就是未來的老闆嗎?自己也不是做房地產行業廣告的,學校把計劃報上來,他們能在自己的廣告訂單上簽字就行,也就沒有特別當回事。
他沒有約康悅豪,康悅豪也沒有像李明星那樣來審核廣告訂單,李明星也沒有引薦,但李明星說請他吃飯,他婉言拒絕了。
按照常理,李明星作為客戶,也就是甲方,自己應該請他才是,他提出要請自己吃飯,無非就因為撞了自己這事。
做業務需要一種格局,沈江河寧願自己花大價錢請客戶吃飯,也不願意接受客戶的小恩小惠。
在他的理解里,吃了這頓飯,有可能算是一了百了了。
他想細水長流。
“李總,您不要客氣,下次我請您!”沈江河拒絕了他請吃飯,但無法拒絕他送自己回報社,在報社門口時,他說。
“好吧,合作愉快!”李明星伸出手來,和他握了握。
他覺得李明星的手勁好大,自己感覺到了痛。
在這一來一去的時間裏,李明星和他聊起天來很是投機,一點都沒有老闆的架子,聊起天來如朋友一般。
他很是疑惑,一個集團的高管,未來的老闆,怎麼會屈尊和一個基層的廣告業務員談笑風生?
夏日白天時間長,回到報社,天還沒黑,早過了下班時間。
他走進廣告部,外面沒有人,只見自己的辦公室里還有燈光。
沒想到,楚寒風還在,這是以前沒有的狀況,他平時很少在辦公室,晚上更不會見到他的人。
他走進去叫了一聲楚總,楚寒風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后,點點頭后就埋頭忙碌起來。
他回辦公室,最主要的是總結一下,這是每一天的工作結束后,他必須要做的事情。
今天簽了兩個單,儘管單價低,但刊登的次數多,可以說是都市報到目前為止,兩個最大的訂單。
他的包里有兩個筆記本,一本是記錄著自己所有跟進的廣告客戶名單;一本是工作日記。
他現在要做的,一是把今天的工作做一下記錄,二是根據工作日記,仔細看看今天這兩個訂單的客戶,是如何起步,如何跟進,最後才促成簽單。
他要依據這些軌跡,進行分析,總結,判斷,然後看看能不能運用到其他客戶。
“你這麼忙?”正當沈江河在沉思着記錄本上客戶時,聽到楚寒風問他。
“一天下來,得分析一下得失。”這是他逼自己的。
“哈。”還是那語氣。
聽說做一件事時,連續做五天就可以形成習慣。
他從業時間不長,沒有多少經驗,看書或者只聽別人說,是無法得到實實在在的經驗的。
總結一下每天的得失,只要每天都有收穫,哪怕只是那麼一星點,集腋成裘,日積月累下來,足以收穫滿滿。
“這麼多?!”楚寒風看着他交給自己的認刊書,臉上淡定,語氣卻驚訝。
在都市報如今的境況下,這兩個訂單可以說是一個相當振奮的事情。
“需不需要報社的支持?”楚寒風一邊在認刊書上飛速簽字一邊問。
“現在還沒有,我一些日常工作已拜託向靜幫忙做了。”沈江河想想也沒有其它的。
“哈!”楚寒風點點頭。
這是楚寒風第一次關注他的工作。
“東成集團那邊怎麼樣了?”楚寒風臨走時,問了一句。
“在跟進。”
楚寒風已經出門了,並沒有期待他的回答。
但許建軍已在楚寒風那裏打下了楔子,不會只是隨便問問。
回到城中村,又遇到了寧老頭,他說在附近走走,鍛煉鍛煉身體。
但沈江河覺得他是在有意在等自己,老頭呼過自己,當時沒時間回復,過後就忘了。
“喝酒去!”寧老頭髮出邀請,有點命令的感覺,又絮絮叨叨地說,只和他喝酒才有感覺。
至於讓他做他女兒的男朋友卻隻字未提。
最好別提,讓這事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過去。
他答應了,這老頭也是用心良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再加上今天連續簽了兩個單,應該慶祝一下。
他照例給寧老頭買了幾瓶米酒,以及一些喝酒的小吃。
“你不要這麼客氣,我這裏買得有生花生米,可以炒炒下酒。”寧老頭說著開始鼓搗着一個煤氣爐。
他不是客氣,只是覺得和老頭喝酒,不要佔他的便宜,喝起來也理直氣壯。
“你來炒吧。”老頭點燃了煤氣爐。
炒花生米,要點技術,火大了自己心太急,花生外麵糊了不說,裏面還沒熟。
這難不倒他,小時候放牛,經常去偷一點田裏的黃豆,燒起火來,然後用一些瓶子的金屬蓋炒着吃,可香了。再說,以前也喜歡下廚。
他炒着花生米,老頭在收拾着茶肆上的東西。
沈江河調小火,慢慢地翻炒,直到香氣四溢,把花生米盛起來,灑了一點鹽,掂着碗把鹽拌勻,一盤油光鮮亮的花生米就炒好了。
“不錯啊,小沈,來,來,再幫忙削一個蘋果,喝酒前吃點,護胃。”老頭笑呵呵地遞給他一個蘋果和一把水果刀。
還有這種說法?
他只有照辦,蘋果在他手裏如褪衣般,一下子削好了,而果皮還包裹着果肉。
他不知道,這是寧老頭在有意試探他。
在寧老頭的認知里,能炒好一碟花生米,削果皮而皮連着不斷,就是個過日子的人,在婚姻上可以從一而終。
“小沈,上次跟你說的那件事,我女兒說找個時間見見面。”寧老頭切入了正題。
“見面?!”沈江河心裏說,不是你說你女兒是老闆嗎?這麼不矜持?
“她心裏是願意的,只是嘴上言不由衷,我的女兒我了解,不過,平時她太忙了,就這個周末吧,你們見見面?”寧老頭舉起杯和他碰了一下。
其實,寧老頭這純粹是在忽悠,那天他對女兒說過了,但他女兒就是不答應,父女之間差點吵起來。
看樣子是躲不過去了,沈江河雖然沒相過親,但成不成,還不是看雙方的意願?這個不難把握。
“寧叔,穗城的人千千萬,你為何找我?”沈江河對他有些好奇,對他的女兒更好奇。
“你人不錯!我的眼光不會有問題,我看了你和我女兒的生辰八字,你倆特別合。”
寧老頭呵呵一笑。
原來如此。
一說到生辰八字,沈江河有些反感,他爸老沈就是專門做這種的,把自己裝扮成道士,整天裝神弄鬼。
這糊弄人的事,他不但不信,還非常反感。
“寧叔,這些迷信的東西你也信?”他清楚記得,老沈給本村的一對也看過生辰八字,說兩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結果,婚後不久卻是各自飛。
“這是幾千年的傳承,怎麼會是迷信,這是科學。”寧老頭說著,話就多了起來。
任憑老頭從天上說到地下,他心裏抗拒,但沒有反駁,有這種思想的人,怎麼說都不會有用,反倒自找沒趣。
他只有悶悶地喝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