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章 箏音裊裊
只聽“哎喲”一聲，一老粗的嗓音大吼一句，嘰里咕嚕，也不知說啥，但聽那語調，顯不是好話。那小紅忙往下一瞅，只見一髯鬚鬍人大漢一手摸着頭頂，正怒目看來。
他身旁一眾胡人也是往上瞅，嘰里咕嚕的破口大罵，當中一人卻會漢話，怒道：“他媽是誰，誰扔酒菜下來！”
小紅臉色一白，那髯鬚鬍人頭髮不僅被酒水沾濕了大片，錦衣上甚至還掛有兩隻油乎乎的鴨腳，哆哆嗦嗦不住哈腰道：“客官莫要生氣，客官莫要生氣，小紅一時不小心，一時不小心.....”眼淚在眼眶打轉，似乎慌得忘記掉下來了。
一眾胡人怒色不改，兩人忙上前去給那髯須大漢整理衣容，那會漢話的胡人卻指着罵道：“你個小娘皮，膽敢用酒菜砸主子，滾下來，滾下來，看不扒了你皮！”
一旁的老鴇忙上前，道：“哎喲，客官真是不好意思，得罪，得罪啦...”手上紅絲巾在那髯須大漢身上擦來擦去，笑道：“那小丫頭新來，毛手毛腳的，待會等我一定狠狠地教訓教訓她，莫要生氣，莫要氣壞身子，你看看...”回頭喚道：“春荷，夏菊，死那裏作甚，趕緊來陪.....”
那髯須大漢一把推開，道：“去去去，滾！”漢語不咸不淡，也能叫人聽出。那老鴇被推的一個趔趄，一屁股撞到身後的八仙桌，將桌面上酒壺、酒杯等物撞的“哐啷”掉到地上，驚的那一桌子人紛紛跳起，她又回身與那幾人賠起罪來。
一眾胡人沒有理她，那會漢話的伸手朝樓梯一指，喝道：“你滾下來！”
小紅全身一個哆嗦，雙腿一軟，差點沒一屁股坐倒，夜長安一手扶着。秦少騰一把抓上他手臂，耳邊輕道：“莫要多管閑事。”拉着便往樓梯上走。
百里無晦見此，神色頗為猶豫，但兀自跟上，打小紅身旁過時，瞅了眼那哆哆嗦嗦的模樣，“唉”的一聲輕嘆，搖了搖頭，突然察覺前方二人腳步一頓，便也停下了。
秦少騰見夜長安不走，忙又耳邊輕道：“信使大人，此地耳目眾多，切莫惹是生非。”但夜長安心頭有氣，瞅着若男一臉無動於衷，偏偏有心要惹是生非，探頭出扶手，嗤笑道：“欺負一個丫頭有何能耐的？”
那些胡人聞言一愣，那會漢話的胡人朝旁嘰里咕嚕翻譯后，皆跳起腳，那為首的髯須大漢臉一黑，嘰里咕嚕一番，那懂漢語的胡人一手指道：“你小子說什麼，有種再說一句試試！”
秦少騰忙扯衣袖，夜長安哪會去理，道：“話可不是我說的。”
秦少騰笑道：“對對，不是我小兄弟說的。”
那會漢話的胡人嗤笑：“不敢認了？你們這些中原人士皆膽小如鼠，呸，”朝地下啐了口，才與旁翻譯一通，一行人皆哈哈大笑起來。
百里無晦眉頭一蹙，神色不悅，正待開口，夜長安卻先放聲笑道：“我這大哥說的。”手一搭秦少騰肩膀。
秦少騰身子一僵，嘴角抽個不住，但夜長安那笑聲極大，樓上樓下瞧熱鬧的目光皆瞟來身上，一時拉不下面子否認。那會漢話的胡人皺眉道：“是你個醜八怪說的？”
秦少騰一身長袍罩住身子，又拿面紗擋住面容，那胡人自然瞧不見模樣。但見用面紗遮擋，本是嗤笑無臉見人來着，卻偏偏刺中秦少騰心病，聞言當即惱羞成怒，怒道：“你個王八蛋再說一次？”
那胡人一愣，跳着腳道：“那你個王八蛋再說一次？”
夜長安探頭出扶手，
扮個鬼臉，放聲笑道：“我大哥先前不是說了，欺負一個女子有何能耐，他一個便能打你們一群。”
那胡人“他媽”一聲怒吼，由一旁抓起一椅子就朝秦少騰扔了上去。秦少騰雙目蔑光一閃，待那椅子到了身前，才微彎臂肘，輕飄飄一掌迎上。那動作似緩實急，倒像是一掌先等着，后發先至，只見椅子撞上掌心，如被粘上一般，手肘隨勢子往旁一遞，便將那椅子給放到了樓階上，不發出一絲聲響。
一眾胡人見此，臉色微僵，那椅子去勢凌厲，若被一拳擊碎，或一爪抓下，自然算不得稀奇，但竟被這一掌輕飄飄地接下了，試問自己是辦不到的。
秦少騰嘴角一翹，他不想將事鬧大，引來官差，惹上麻煩，要對方知難而退，自然是有意用上“綿柔掌”了。那不是五顯教的霸道掌法，但勝在姿式優雅，輕靈飄逸，叫門外漢看來，倒猶顯高深莫測，道：“這誤....”
夜長安有心惹事，哪能叫大事化了，搶着放聲大笑：“這下大家瞧見了罷，-我大哥先前說一個打他們一群，倒是高看了呢！依我說，還要回去再叫些人來才行....”
秦少騰臉皮不住抽搐，忙瞪眼，但夜長安偏偏就不體諒心思，視若無睹，兀自大笑個不停，一眾胡人被笑得面紅耳赤，嘰里咕嚕一陣亂叫，紛紛朝樓梯衝上去了。
那老鴇一見事要鬧大，“哎呀”一聲，上前攤開雙臂阻攔，急道：“諸位客官莫要生氣...莫要生氣...來此地不過尋開心.....”一胡人大漢一手抓向那衣領，那老鴇臉色一緊，但耳畔突然箏音裊裊，大喜道：“大傢伙快看，紅袖出來啦，紅袖出來啦.....”一手朝着閣樓指去。
那胡人大漢循着手示回頭，只見一着紅紗衣的妙齡女子正在閣樓上隨箏音翩躚而舞，輕盈如飛燕，身姿迴轉間，那一拃寬的纖腰若隱若現，白皙如玉，叫人呆眼。那抓着老鴇衣領的手本想朝旁扔出，卻不知怎地竟使不上勁來。
夜長安也呆了，他從未見過如此賞心悅目的舞姿，但見那迴旋起舞間，頭朝這邊時，竟是怒目而瞪。“哎喲”一聲，突然屁股一疼，猛回頭看去，只見一張俏臉幾乎貼在眼前，未及看清容顏，便聽道：“你這小子壞透了，下次若敢再使壞，便不是打你屁股了，哼！”口水噴了一臉，皺了皺鼻子，一扭頭，拉着身旁小紅去了。
夜長安小臉蛋一紅，竟叫一小丫頭當眾打了屁股，“欸欸欸”的，一時倒不知要說些啥，百里無晦忙道：“算了算了，長夜兄弟給個面子.....”歡歡喜喜地朝那嬌小身影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