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 3 章

白葉城東區

某處被雜草掩蓋的下水道井蓋發出陣陣輕響,有東西在井蓋下方往上頂。

一隻髒兮兮的手掌頂着井蓋、奮力往上掀開,井蓋砸在旁邊地上發出‘砰’的聲響。

這不算小的響動吸引了周圍遊盪的喪化怪物。

一雙雙死灰僵直的眼珠朝着這個方向‘看’來,並不斷聚集。

很快,井口四周就圍了十餘只人形怪物。

奇怪的是它們並沒有任何攻擊行為,在井口四周遊盪了幾分鐘,沒有目標的怪物們又逐漸向四面八方散去。

也就在這時,一個渾身泥垢宛如落湯雞的纖細人影,扒着井壁上窄而細的鐵梯從下水道口爬出來。

終於離開昏暗污糟的地下管道、呼吸到新鮮空氣,白阮這才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

她一翻身仰面躺在草坪上,頂着頭頂光線明亮的天空打量着自己的雙手,仍有種不真實感。

誰能想到不久之前她還傷痕纍纍被困地下,差一點就讓管道里的喪化怪物撕成了碎片。

伴隨着帶有電流的機械音在腦袋裏響起,她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再次睜開雙眼,白阮發現自己坐靠在沒有污水的人工棧道牆邊,昏厥前撲向她的喪化怪物、以及那隻倒掛在牆壁上爬行的怪物都消失不見。

最令她感到震驚的是,除了身上臟些,她所有的傷痛也都一併消失了!

被碎玻璃幾近割斷的掌心恢復柔軟細膩。

烏青發紫、腫成小山包的腳踝也完全消腫。

若不是她仍身處地下管道中,衣襟上還有被浸泡后只剩深粉色印記的血痕,她都懷疑自己做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噩夢。

也就是那個時候,白阮發現自己的意識里多了一塊發光的版面:

【‘新手保護光環’倒計時中——餘2天23小時9分44秒……】

【新手保護光環:即有效時長內免疫一切攻擊,且不會被‘毒菌’寄生物發現,請任務者珍惜這段寶貴、輕鬆的時間。】

版面是在自稱系統的聲音響起后出現的,自己身上發生的這些奇妙變化,應當也是它的傑作。

顧慮着管道里的變異怪物,白阮撐着牆壁站起身,四下打量。

若她猜的沒錯,那身後拖着細長褐尾、像壁虎似的東西,就是二次病變的物種。

結合它的特徵,以及白阮自己的猜測,畸態形式應當是「鼠」。

也有可能混合了爬行類生物的畸態形式。

這片區域地下管道里的老鼠,恐怕都進入了那怪物的肚子。

沒人知道在災變城市的地底,正醞釀著一個棘手的傢伙。

儘管系統很神奇,可白阮不敢全信,對怪物的忌憚讓她只想儘快從地底出去。

當時她的頭頂就有一個閘門似的出口,但沿着梯子爬到頂她才發現,這扇閘門推不開,試着用力撞擊也紋絲不動。

閘門從外面鎖住了。

白阮很快放棄,退回管道里準確另尋出路,在這途中她又遇到了一隻落單的喪化怪物。

這一次她就站在那怪物的攻擊範圍內,可對方完全無視了她,聳動着鼻尖往管道深處遊盪。

很快她就發現了新的出口——也就是她爬出來的這個地方。

眼瞧着遠近的喪化怪物都對她視若無睹,白阮這才徹底相信,版面上的‘新手保護光環’是真的可以保護她、讓她不被怪物發現。

“你還在嗎?”白阮遲疑着問。

“在的宿主。”機械音響起:“求生系統666竭誠為您服務。”

過了兩三分鐘,白阮將自己所有的經歷、思緒都整合好,拋出無數疑竇——

“……”

據666所說,世界是多維多層的,宇宙中孕育了智慧生命的星球數以萬計;

為了維護各小世界穩定,無數任務者會帶着主神空間出品的「系統」,去小世界做任務。

在這期間總會有一些任務者因種種原因叛變,想要脫離主神、留在小世界。

他們會選擇世界中氣運好的生物,掠奪對方的機緣運氣,頂替對方將會獲得的成就、身份。

他們手握系統,可以兌換各種bug一樣的系統產品,對原住民形成降維打擊,無往不利。

白阮運氣不好,就是被一名叛變的任務者選中的倒霉鬼。

沉默片刻白阮從草地上坐起:“所以說,我從小到大這麼倒霉,都是人為?”

她短暫的一生從未坦順過。

6歲斷腿截肢、錯失領養機會;

高三被迫休學,兩年後想要重返考場、卻被捲入車底當場暴斃……

悉知這一切的666有些心虛:“確實是這樣。”

“當年想領養你的家庭其實是當地首富,這個機會被那人看上了。”

任何人聽到這些話,恐怕都會怒不可遏,666做好了迎接怒火的準備。

但白阮只是緊抿着唇面色沉沉,不自覺攥緊拳心。

半晌才問:“我還能回去嗎?車禍時和我一起的院長怎麼樣了?”

666:“那位岑院長只是被衝擊力蹭倒了,只有皮外傷沒什麼大礙。”

“至於回去…恐怕不行。”666聲音更小了,“我們發現小世界中出錯時已經晚了,宿主的身體損耗太過、完全修補不了。”

“為了補償宿主,才將您送到新世界。”

白阮似笑非笑,視線掃過不遠處的喪化怪物:“你們管這個叫補償?”

666竭力找補:“本來為您挑選的是一個富庶星球上的貴族,我們也沒想到傳送時,竟遇到了空間裂縫形成的黑洞。”

“除了本統的陪伴,另有求生禮包可以領取……”

白阮沒理會它,平復許久站起身。

憤怒自不必說,乍一聽到666的解釋,她甚至啼笑皆非。

但她清楚這份看似是由主神的‘失誤’給予的‘彌補’,自己從始至終就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被動地死去,又被動地來到新世界。

儘管有些憋屈,但她也只能接受現實,並在這個世界努力活下去。

視野之中的景象依舊略顯荒蕪,白阮估測此地依然是白葉城三環外、偏城郊的位置。

建築稀疏普遍也不高,綠化很不錯。

或許是因末世前人口密度不高,附近病變的喪化怪物也不多。

白阮能看到十幾隻怪物中,有三四個穿着一致的中年男人。

深藍色制服、衣服肩膀有一樣的袖章,應當是同一個地方工作的職員。

很快她的目光鎖定在距她幾百米外的建築,朝着那裏走去。

沒記錯的話,她碰到二次病變長尾怪物時的寬闊地下池,就在那個方向。

白阮猜測那是當地某政要部門,或是和地下管道有關的公司,閘門和地下池就在那片建築群當中。

從外面將閘門閉合,說明地上的人知曉長尾怪物的存在;

裏面大概率有人。

666:“宿主不拆新手禮包嗎?”

白阮:“先找個能落腳的地方,換身乾淨衣服。”

——

到達建築外牆,白阮看到進門處的牆兩側貼着“白葉城水務局”,電動伸縮大門緊緊閉合。

保安室內空無一人,斑駁的玻璃上濺着乾涸的血漬。

判斷了下伸縮門的高度,她抓住鐵門、踩着門上的鐵纜,簡單粗暴地翻了過去。

這邊的動靜吸引了幾隻喪化怪物圍過來,都被擋在伸縮門外。

白阮走進水務局的內部。

和她想的一樣,此處是白葉城進行水資源管理、水利工程以及排水等的政要部門,園區內很空曠,幾乎沒有喪化怪物。

看到路邊豎立的指引牌上寫着“宿舍區”,她便動身往那個方向走。

員工宿舍並不大,一共四層,唯一的樓梯口處堆積一些桌椅傢具,是防止喪化怪物沿着樓梯往上爬的阻斷措施。

白阮沒挪動這些傢具,她知道樓里有人,且一定知道自己進來了、正在觀察自己。

果不其然,一道壓低的聲音從偏上的樓道傳來:

“樓下那個,你打哪來的?”

白阮:“大哥,我是A大的學生,和一起出來避難的同學走散了。”

說完這句話,樓上沒立即回復。

白阮隱約聽到多人說話的聲音,應該是員工宿舍樓里的其他人正在商討。

很快那男聲又問:“你身上有傷口沒?有沒有被外面的喪屍咬到?”

白阮:“都沒有。”

“那行吧,你自己把擋住的桌子挪開,上來的時候記得再挪回去。”

“謝謝大哥。”

上樓之後,白阮沒在二樓看到人,又繼續往上爬了一樓。

到了三樓的走廊上人陡然多了起來。

有開了宿舍門往外探頭看的,也有從四樓出來瞧熱鬧的,有男有女、看着年齡都比她大一些,還有兩個小孩兒。

乍一看她滿身泥濘的狼狽模樣,一個半開門的青年女人‘嚯’了聲:

“小妹你身上真夠髒的!怎麼一股子下水味兒……”

她身後藏着個小女孩兒,七八歲,露出半張小臉,捏着鼻子咯咯笑:

“姐姐好臭。”

三樓盡頭開着半扇的門邊站着一對中年夫妻,其中的男人冷不丁開口:“你不會鑽下水道了吧?”

此話一出,樓里的人都安靜下來。

白阮看不懂情況似的面露訝然:“是呀,我和從學校里逃出來的同伴開車到這附近,車子沒油了,又碰到一群怪物就被衝散了,危機之下我只能鑽進下水道井口躲避。”

“還好我運氣不錯,出來的地方沒有怪物,又離這裏比較近。”

盡頭屋子裏的女人忽然尖聲說道:“她從下水道里出來的,不能住進宿舍樓!”

白阮茫然,瑟縮道:“我、我怎麼了嗎?”

最先在樓里和她交流、也是同意她上樓的是個中年男人,穿着棉絨夾克,上下打量她一番問道:

“你在下水道里沒碰到喪屍?”

白阮瞪圓眼眸,驚聲問道:“下水道里還有喪屍?!”

“天吶……我豈不是差點就被吃了。”

男人恨恨盯着她,陰陽怪氣:“她說身上沒傷,你們就信她?萬一她已經被喪屍咬了只是在撒謊呢?!”

他身邊的妻子也沉着臉:“我也不同意她住進來,這是水務局的內部宿舍,一個外來人憑什麼住?”

眼瞧着那眼鼻俊俏的年輕姑娘怯生生,眼淚珠子都要掉了,看不過去的青年女人攬着閨女幫着說話:

“別沒事找事了,真要被喪屍咬過她早就變異了!現在外面都是喪屍,不讓人家住你要人家去死嗎?”

“這局裏的宿舍大半都是空着的,屬於國家財產,你憑啥說了算?前兩天政府還發了信息,要城市各處的倖存者們互幫互助,災難面前能拉一把就伸出援手。”

“……”

“行了!”

眼瞧着樓里要亂起來,夾克男低呵一聲:“把外頭的喪屍引來,你們就樂意了?”

他看了眼白阮:“你就在三四層找間空宿舍住着吧,宿舍里水電都有,應該也有以前的員工留在屋裏的衣服。”

“洗完澡找孫姐檢查一下身體,確保身上沒被喪屍咬過,你也別怪我們疑神疑鬼,外頭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你是看到的,被咬上一口,整棟宿舍樓里的人都得遭殃!”

白阮連連點頭:“我明白的,能讓我借住就很感激了!”

幫她說話的青年女人揚了揚手:“小妹找我,我姓孫。”

“好,一會兒麻煩孫姐了。”

夾克男又說:“你住進來,有些事情得提前和你說清楚。”

“我們這些人就是普通的水務局職員、職員家屬,誰也沒想到世界會變成這鬼樣子,現在吃飯成了樓里的大問題,大家都自顧不暇,也沒人有能力管你的飯。”

“每天早上,樓里的青壯年會外出一次,在附近搜尋物資,你要是願意可以跟着一起出去。”

“樓里不允許大聲喧嘩,在外面更不行,一旦碰見過多的怪物我們也只能管自己逃命,幫不了你太多,生死自負。”

白阮一一點頭,她反而很欣賞這種看似冷漠的‘條例’。

把所有注意事項都說清楚,對誰都方便。

她能看出這個夾克男在宿舍樓的倖存者中頗有威信,他蓋棺定論讓自己住后,就算三樓那對中年夫妻再怎麼不滿,也沒再明面上跳腳了。

不過這樓里的倖存者們,肉眼可見地存在間隙。

一聽到她是從下水道里出來的,所有人都變了臉,顯然是知道地下有東西。

人群散開后,白阮在三樓找了一間空宿舍、並領了鑰匙。

水務局的員工宿舍福利不錯,一室一廳,廚衛齊全。

屋裏的電燈、空調全都可以正常打開,這一點讓白阮十分欣喜,深感自己來對了地方。

她痛痛快快洗了個熱水澡,把自己仔仔細細搓了好幾遍,確認每一根頭髮絲里的泥水都洗乾淨了、身上再沒一丁點下水道味兒,才心滿意足從浴室里出來。

“太爽了,這才是活着啊!”白阮感慨。

她在衛生間柜子裏找到了吹風機,把洗乾淨的貼身小衣吹乾、穿好,之後也沒矯情,在卧室衣櫥里找了幾件屋主人洗乾淨、留在這裏的衣服褲子。

穿整齊后她又拿起一旁洗乾淨外皮的兩板巧克力——這是她逃命過程中留下的為數不多的物資。

在商業樓搜颳得鼓鼓囊囊的包裹太重了,她下入地下管道后沒多久就扔掉,只留了一些好存放、輕巧不拖累她逃命的糖果巧克力。

從屋子離開,白阮走去敲響了孫姐的門。

彼時已經下午三點多。

門從裏面打開,孫姐一看清外頭站着的年輕女孩兒,眼睛一亮不自覺笑了:

“哎喲,洗乾淨了果真是個大美女!”

白阮靦腆笑笑,“孫姐好,我叫白阮。”

“名字也好聽,快進來吧。”

進門時白阮的餘光瞥到三樓的盡頭,腳步一頓。

她看到那對叫嚷着不讓她住進來的中年夫妻的門開了一小半,一雙神經質的眼睛藏在門后,盯着這邊。

不動聲色蹙了下眉,白阮笑盈盈進了孫姐的屋子,沖屋裏的小姑娘打招呼:

“小妹妹你好,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兒很害羞,跑到孫姐身後偷看她。

孫姐說:“這臭丫頭見到生人膽子比老鼠還小,我都喊她小名,叫湯圓兒。”

“來吧,我要例行檢查了。”

據666說,由於傳入新世界時出了意外,不僅白阮被吸入了這個末世世界,連它也迷失在空間裂縫中遲遲無法出來。

若不是白阮有生命危險被它感知到,它估計還要幾天才能從空間裂縫中離開。

因此白阮在地下道受的傷,也算是它‘工作失誤’,它用自己的能量治癒了所有傷痕。

現在白阮身上連個疤都找不到,更別提傷口。

孫姐檢查完后感慨:“白阮妹子,你這皮膚也太好了,滑溜溜的。”

白阮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道:“孫姐,我能和您商量點事嗎?”

孫姐:“你說。”

“是這樣的,我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能用這個和您換點可以飽腹的米面嗎?”白阮拿出兩板巧克力:“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我知道現在是特殊時期,大家都難。”

餓肚子的時候,比起吃這些糖果人還是更願意吃飯。

雖然前者熱量高,但飽腹感卻是只有糧食才能給予的滿足。

孫姐看看她,又瞧瞧一旁直勾勾瞧着巧克力的閨女,說道:

“行,我也不佔你便宜,一板巧克力就成。給你下碗麵條行不?”

白阮點頭:“有吃的就行!”

很快孫姐就下好了面,一大碗份量十足,裏頭還放了幾根青菜。

這邊小女孩湯圓兒已經高高興興吃起了巧克力。

白阮一邊吃一邊和孫姐閑聊:“A大啊,校園裏面也亂得不行,學生太多了變異的喪屍也多。”

“我們這些往外頭逃的人也就是抱團取暖,大家都不是本市人,是來白葉城上學的,出了事擔心家裏父母,也不知道自己能躲哪兒去……”

她神色黯淡:“也不知道那些走散的同學室友情況如何。”

當然,這些話都是編的。

孫姐唏噓道:“你們這些在外頭上學的年輕人也不容易,我這幾天就在想,幸虧喪屍爆發的時候,我閨女已經被接到身邊了,不然我也得崩潰!”

“這老天爺,怎麼末日說來就來了呢……”

白阮好奇問道:“我剛聽孫姐你說,你們接到了政府的信息?”

孫姐嘆了口氣:“上一條信息已經是前天收到的了,網絡是災情爆發的第二天晚上,就連不上了。”

“信息是政府部門統一發出,開始還安慰大家只是傳染病,讓沒感染的人在家等通知、別出門;

後來就是一些穩定人心的話,說軍隊會清理城市中病變的人。”

“然後呢?”白阮好奇。

“然後就是前天,估摸着是災情實在穩不住了,又發消息說準備在城裏建災情庇護中心。”孫姐眉頭緊皺:“我們收到消息時很高興,可隨後手機信號也斷了,信息接收不到,連去哪裏找庇護所都不知道。”

“按理說不應該這麼快就信號斷聯,這才亂了幾天,總不可能基站和光纖都被毀了?”

“我們只能猜測,城區內的災情非常嚴重。”

白阮若有所思,又問了一些別的信息,最後才狀似八卦地問道:

“對了孫姐,裏頭住的那對大哥大姐為什麼不願意讓外人住進來啊?”

她小聲嘟囔:“我好像沒惹到他們吧。”

孫姐欲言又止,還是告訴了她:“我私下和你講,以後你碰見他們躲遠點。”

“我們這是水務局,有一個部門就是‘給排水’部門,管理城市內部水資源供給和污水排放,在咱們腳底下就有一個地下管道檢測站點,平時有部門的工程師、技術工下到底下檢查。”

“住裏面的那對夫妻年紀蠻大了,兒子是‘給排水’部門的副部長,學歷高、才三十二歲就是高級工程師,夠有出息了吧?也就是這樣,他才能從中操作,弄了一間員工宿舍給他爸媽住。”

看孫姐的表情,白阮大概能猜到這對靠著兒子關係住進員工宿舍的中年夫妻,幹了挺多麻煩事。

“別的事不說,就說災情爆發的時候,我們單位不住宿的同事都走光了,還好是局裏留的人不多,沒鬧出大亂子!”

孫姐回憶着,對那晚的慘劇仍心中膽寒。

“當時太亂了,好幾個同事和親屬變成了喪屍、發瘋似得咬別人,宿舍里的男職員們好不容易把那些喪屍引到後門外面,那對夫妻忽然嚷嚷着問他們兒子在哪裏。”

根據孫姐的講述,開始時大家以為,那位工程師是變異人群中的一員,已經被關在後門外頭了。

可他的父母堅持說絕不可能,他們沒在喪屍里見到自己的兒子。

同事們這才去了‘給排水’部門、拿了當天的工作表。

這一看才發現,今天正值他們部門排查地下管道疏通和排水量的日子。

那天下午,這位工程師就和三名部門職員下到了地下工作間,至今都沒有上來!

眾人匆匆忙忙跑到閘門口,正欲打開,卻聽到裏頭回蕩着陣陣嘶吼聲,顯然是底下有員工變成了喪屍!

他們打開閘門看了一眼,只看到一隻滿臉滿身是血的猙獰喪屍、衝著他們吼叫,以及滿地的殘肢碎肉。

所有人都認為,其他職員已經遇害,只有那位工程師的父母——也就是三樓盡頭那戶夫妻堅決認為兒子沒死,只是逃走了,還在地下管道里。

孫姐:“後面過了兩天,宿舍里的人去工作大樓搜刮物資時,經過閘門區,聽到裏面有響動。”

“有東西在砸門!”

“當時隊伍里那夫妻倆也在,興奮得不行,非要把閘門打開,說裏面是他們兒子在求救,可想想也不可能啊。”孫姐無奈說道:

“我們同事還喊了好幾遍那位工程師的名字,沒有人答覆不說,裏頭還傳出喪屍的嘶吼聲,以及更大的撞擊聲。”

“這太恐怖了,那隻喪屍還會攀爬梯子!!

我們所有人一致認為,堅決不能打開閘門,就因為這件事,讓那對夫妻徹底恨上我們了。”

孫姐壓低聲音說:“我懷疑他倆精神出問題了,昨天鬼鬼祟祟地盯着湯圓兒看,那個眼神把我嚇一跳!”

“今天一聽你也是從下水道里出來的,就把怨氣遷怒到你身上。”

“說來也得虧你有福氣,沒碰到下水管道里的怪物。”

白阮這才瞭然,自己是被捲入了水務局內部的決策。

她心想自己哪是沒碰到,是被前後夾擊、差點交代在那裏。

那隻會爬梯子、會拍打閘門的怪物,應該就是拖着尾巴形同壁虎的那隻。

現在回想,那怪物的身上的確緊繃著深藍色的工作裝,就是水務局的職員。

不過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還是會實話實說。

當時她身上的污水和氣味太過明顯,隱瞞真相只會更引起別人的懷疑。

想到自己剛才看到的眼神,白阮也覺得那對夫妻不太正常。

但她更隱約覺得,他們會釀出什麼禍端來。

把麵條連湯水吃得乾乾淨淨,白阮肚皮已經撐圓了,她自己把碗筷洗乾淨並再三道謝。

離開時孫姐詢問道:“白阮妹子,你明天要和他們出去嗎?”

白阮點頭:“要的。”

孫姐打量着她白皙、纖細的身材,以及那張一看就沒吃過苦頭過分單純的臉蛋,欲言又止。

她到底沒說什麼,只道:“你要注意安全啊,有什麼事就往人後躲。”

“好,我記住啦。”白阮笑着說:“對了,我還想問問孫姐有沒有地圖,可以借我看看嗎?”

“我手機早就丟路上了,現在真是兩眼一抹黑,時間日期都不清楚。”

孫姐說:“有的,正好我手機里有之前緩存的地圖,但是只有本省的細節地圖,我拿給你看。”

說著她滑開屏幕,找出地圖遞給白阮。

放大看了兩眼周邊細節,白阮笑容一頓,抬頭看向孫姐:

“咱們附近還有動物園?”

“有啊,白葉國家級森林動物園,國內有名的野生動物保護區。”孫姐指了下水務局北方:“就離咱們三四公里。”

“為了建這個動物園,前幾年白葉城邊郊的發展重心都在綠化上了。”

白阮:“……謝謝孫姐,我把大概的地圖錨點抄錄一下,待會兒就把手機送回來。”

“沒事你拿着看。”

孫姐感慨說道:“說到動物園,前兩天我們部門員工出去的時候,說是在後門附近遇見了一隻又小、尾巴又長,金黃色的猴子,一看就是國家保護動物。現在外頭都是喪屍,恐怕園區里也沒飼養員了,不知道這些動物又該怎麼辦……”

白阮離開后,孫姐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嘆了口氣。

她知道白阮不可能在宿舍樓、乃至整個水務局裏找到吃的,因為這片地方他們這些原住民已經搜颳了兩三遍,所有積存的米麵食物都被大家瓜分了。

白阮不出去找吃的,只能在樓里餓死。

家裏后廚還有一袋米,四捆麵條,冰箱裏有一些肉和蔬菜,節省點吃讓她們娘倆多活十天半個月完全沒問題。

要是災變之前,她肯定這接濟年輕小姑娘。

可現在……

看看吮着手指上巧克力漿液的女兒,孫姐狠了狠心,把門關緊了。

*

回到自己的屋子,白阮臉上甜甜的、堪稱單純的笑容迅速平復,陷入沉思。

目睹一切的666小聲嘟囔:“宿主,你為什麼見人就笑、裝傻白甜啊?”

它看着都覺得有點累。

白阮淺淡勾唇,笑不及眼底:“你試過在不正規的孤兒院中生存么?所有的物資、小到文具玩具甚至一件舊衣服,都得靠搶。”

“那是孩子的叢林,所有人都為了領養名額打破頭,其中殘疾的孩子更處於食物鏈底端。”

“而院長和院裏的阿姨們,自然凌駕在這條‘食物鏈’的頂端,只有足夠乖巧聽話的孩子才惹人喜愛,不是嗎?”

“被大人喜歡才能吃飽飯、穿暖衣,不被院裏的其他孩子欺負。”

666沉默了。

這一刻它才猛地意識到,一個‘意外’對於主神空間的它們來說,只是一次工作失誤;

可對親身經歷一切的白阮來說,是漫長而痛苦的人生。

“況且被當成傻白甜也沒什麼不好的。”

白阮聳聳肩,全然不在乎。

“一個笑容是免費的,卻能減弱表面的攻擊性,讓你迅速融入群體、獲得他人的好感、攻略你的目標…別人覺得你很無害,就會輕視你,看低你……”

而敵人的輕視,恰恰是白阮無往不利的殺器。

“只要能笑到最後,過程又何必計較那麼多。”

“行了,聊點別的。”

白阮反覆放大、觀察着地圖上的動物園圖標,嘆氣道:“剛找到不錯的地方,就得走了。”

“為什麼?”666問。

白阮:“你不覺得‘國家森林動物園’、‘一級綠化城市’這兩個詞疊一起,有些耳熟嗎?”

白阮清楚記得小說原劇情中,有一個倒霉城市。

末世前該城綠化優美,擁有人造林和人造濕地。

直到第二次大規模災變爆發、動植物也開始被毒菌寄生併發生畸態融合,該市的危險程度狂飆;

大量從動物園中出逃的高危野生動物發生畸態病變,威脅性更甚。

末世前期城內倖存人口便銳減半數。

到了後期直接被寄生物滅城。

白阮這才想起,那座只存在於背景、被男主以及各路勢力忌憚的城市,正是男主最開始逃出的地方——

也就是她目前所處的白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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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於謹慎我卻成了異世最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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