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影山飛雄是個坐不住的人,在住進萬里名公寓的第四天,他就抱着排球說要去附近的體育館練習,還問萬里名要不要去。
難道她看上去是對排球很感興趣的人嗎?
儘管做了三年經理,但是排球在萬里名心裏的地位,就只是她最熟悉的一項運動罷了。
更何況,誰要去看影山飛雄打球啊?
她果斷搖頭:“不去了,我下午約了研究組。”
她們的項目已經到了末尾,假如最後的調試沒有問題,就可以申請量產售賣。
影山飛雄對萬里名的拒絕並不意外,但是……研究?
他從沒聽她講過這些。
他豎起耳朵:“你要去學校?”
“不啊。”萬里名一勺一勺給四十喂狗飯,“去我老師的研究所。”
四十這狗孩子得寸進尺,嗚嗚噫噫地纏着非要她喂。
影山飛雄暫時放下手裏的排球,試圖回憶她說的這個老師是哪位。
但很遺憾,他根本沒這方面的記憶,搜索“老師”,也只能查找到國中和高中的一點內容。
其中小武老師還佔了一大半。
畢業之後,他和萬里名見面的次數寥寥無幾,也很少聽到她講學校的事。
現在一想,好像他也沒有多了解萬里名。
她在做什麼,她想要什麼,他通通不清楚。
影山飛雄又看了眼排球,說:“我送你吧,你腳還沒好。”
萬里名的視線跟着他一起挪到了排球上。
她沉默了一會兒,試圖跟上影山的思路。
首先,他想打排球;其次,他想……她?或者說擔心她?
好像懂了一點,萬里名試探:“那、我送你?”
“不過四十得交給你帶,才剛哄好,要是再把它丟家裏,可就不是一頓狗飯的事了。”
四十果然已經轉身叼來了牽引繩,尾巴狂甩。
影山飛雄覺得不太對勁:“不、應該是我送你吧。”
萬里名一臉莫名其妙:“可是我下午才去啊。”
“正好,送完你還可以去買點零件。”
四十有人帶,她豈不是可以有一整個早上的空閑時間。
決定了,窩在床上看番!
看着她輕快的表情,影山飛雄覺得非常不對勁。
但是被萬里名送,好像也沒什麼不好,相反,他甚至有點隱秘的開心。
要說的話,大概就像是,他傳出一個舒服的球的感覺?
於是影山飛雄點頭:“嗯。”
距離她上一句話實在是有點久,萬里名差點沒反應過來他在“嗯”什麼。
她摸了兩把四十的耳朵:“嗯……那現在就走吧。”
早去早回。
難得一次被萬里名和影山飛雄一起帶出門,四十顯得格外興奮,一會兒貼着萬里名的腿走,一會兒又要影山牽它的繩子。
小狗連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嘴快要咧到耳後根了。
見它這麼開心,萬里名心情也變好:“完全得意忘形了呢。”
她讓影山牽好四十,摸出手機拍。
是的,和別的鏟屎官沒什麼區別,萬里名的手機隨便一翻,就是四十的照片,甚至她的屏保和社交軟件頭像也都是四十。
沒辦法,養貓養狗的人都會經歷這一步的。更何況,誰能拒絕一隻白白胖胖,會甩着尾巴嗚嗚叫的小狗呢。
養狗人的自我修養罷了。
因為帶着四十,他們能去的地方有限,只能選室外體育場。
原本到這一步就應該離開的,但是——
萬里名看着被扯住的袖口,有點無奈。
影山飛雄扯她跟扯一個玩偶一樣,顯得她格外瘦小。
“說好的,你帶四十,我早上休假!”她把自己的袖子從影山飛雄手裏一點一點扯出來,“不能提別的要求,我已經送你來了。”
又聽到自己的名字,四十不明所以,在兩人腿邊團團轉。
“我教你打排球吧。”手裏的布料被揪走,影山飛雄眉頭緊鎖着。
現在是早晨九點十分,太陽已經逐漸變得有點刺目,但照在他身上,卻顯出一層柔柔的光,沖淡了他表情的一些“不善良”。
萬里名卻一點也不想欣賞。
影山飛雄是故意的嗎?不,她很快否定了這個同樣不太善良的想法。
他怎麼可能是故意的呢,大概就只是沒記起來吧。畢竟是滿腦子排球的影山飛雄。
萬里名示意他低頭,無語道:“你是生怕我不瘸吧。”
原本是想平靜的說,但話說出口,卻帶了點陰陽怪氣。
不過萬里名發誓,她真的沒有想要嘲諷什麼,也沒覺得生氣。
真的,一點也沒有。
她的忍耐閾值向來很高,更何況影山飛雄又不是真的有什麼惡意。
他只是稍微有點遲鈍,有時候選擇的方式可能不那麼聰明。
就像小時候因為沒有遊戲機被小朋友們嘲笑,國中和隊友鬧掰,哪怕是到了高中,他通常也是一個人。
課間總是睡覺,買東西也從沒人作伴。
可能是有一點他本性如此的原因,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沒人教他怎麼和別人交流啊。
她小時候因為沒有父親而被人排擠,回家有媽媽安慰教導。
可是影山怎麼辦,他父母很忙,平時就跟爺爺姐姐待在一起打排球,而他又天生是個不太會傾訴的笨小孩。
萬里名從來都不會因為他講話笨拙、有時候聽不懂人話這種事而生氣。
哪怕是在暗戀以及對對象情緒索取最多的戀愛期間,她也不會生氣的,甚至會覺得影山很可愛。
好吧,偶爾也還是會生氣的,她畢竟不是什麼機械人。
不過這種時候,只要索取一個擁抱,萬里名就可以立刻復活,重新對他保持滿腔的喜愛。
那時候尚且如此,現在就更不會計較了。
但她的沉默在影山飛雄看來,比剛才那句話還要更讓他無措。
這無措也是萬里名自己察覺到的。
影山飛雄抱着排球的手收緊了一點,因為光照的原因,他的眼睛看上去比平時要更淺。
萬里名能感受到他的緊張和無措。
儘管她覺得自己共情能力沒有很強,但這感覺依舊如此清晰,簡直就像是從她的心臟里蹦出來的一樣。
“那、那……”影山飛雄張了張嘴,大概是想說什麼別的理由。
但他根本想不到。
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讓萬里名改變選擇。
氣氛變得有點古怪,四十看看影山,又轉轉眼珠去看萬里名。
以它的聰明才智,已經看出媽媽和爸爸應該是意見不合了。
意見不合=分開=小狗又要沒有爸爸陪了。
它有點着急,跳起來扒到影山飛雄腿上,一口咬住他的衣服下擺:“汪!汪嗚——汪!”
不等影山飛雄摸摸它,四十又立刻鬆開,轉而去蹭萬里名的腿,發出嗚嗚噫噫的撒嬌聲,試圖讓她回心轉意。
萬里名看了一眼影山被咬出明顯痕迹的衣服,彎腰摸摸四十的狗頭:“……你還挺雙標。”
小狗咧着嘴笑。
這一打岔,氣氛瞬間轉好。
早在影山竭盡腦力想理由的時候,萬里名就已經有了答應他的意思。
都怪影山飛雄那張臉,下次和他講話,她一定戴個眼罩!
原本還在考慮用什麼理由才能顯得她理直氣壯,不過現在嘛……
萬里名笑了一下,蹲下來,從後面攬起四十的身體,握着它一隻肉乎乎的爪子,仰頭朝影山飛雄揮了揮:“四十好像很希望我們能待在一起。”
影山飛雄從這話里嗅到了一絲成功的氣味。
他連忙點頭。
果然,萬里名最後說:“算了,我不回去了,就在這裏看四十玩……”
對着影山飛雄那隱約透露着一點不滿的臉,萬里名試探改口:“嗯……也看看你打排球?”
影山飛雄聞言,眼睛都亮了幾分:“嗯!”
哇,真好哄。
彷彿察覺到他們達成共識,暫時不會分開,四十的尾巴快要甩出殘影了,用腦袋抵住影山飛雄的腿,使勁兒把他往場內推。
作為傷員,萬里名就只坐着看他們玩。
原本說是要練習的,但現在是一心想要四十也學會排球的影山飛雄和他們那隻只想着今天能不能多吃點的小狗四十。
於是這場面就顯得格外有趣。
影山拋出去的球都會被四十接走,小狗會跳起來,用嘴巴頂上來。
它控制不好力度和方向,只能讓影山飛雄在場上跑來跑去。
萬里名連忙拍照錄像——四十怎麼能這麼可愛!
她有意避開影山的身影,不過偶爾還是會讓他的手和腿出鏡。
因為對排球算不上有多喜歡,萬里名坐在場邊看了一會兒,就有點無聊。
畢竟這又不是什麼比賽,只是影山自己在和四十玩而已。
為了能更好的利用時間,她低頭開始剪輯視頻。
反正是很私密的個人賬號,內容簡單點,不用什麼特殊特效就很好看了。
她低着頭,看上去好像很無聊的樣子。影山飛雄的視線頻頻扯到萬里名身上。
又一會兒,在看見萬里名對着手機屏幕笑之後,他一手握着排球走了過來。
“你為什麼一直看手機。”他問。
“因為我很想立刻就和別人炫耀四十?”萬里名已經把剪好的視頻反覆觀看了十遍有餘。
這理由很充分,但影山飛雄還是有點不滿。
手機顯示有很多條新的消息。
萬里名顧不上影山,打開開始看。
首先是仁花和愛佳的可愛連擊,下面又接上菅原前輩和潔子學姐的溫柔問候。
至於月島的“你們複合了?”,她這次決定已讀不回。反正只是留言,就不理他!
可惡,不愧是戴眼鏡的,看得都比別人更清楚,不過是出現了影山飛雄一隻手而已,就立刻被注意到。
又一條消息,這次不是留言,而是一條簡訊。
來自媽媽:「最近有空的話,帶飛雄回來吃頓飯吧?好久沒看見他了。」
萬里名身體一僵。
糟糕,媽媽還不知道她和影山分手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