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萬里名仰頭看了眼影山飛雄,他太高了,這麼看着簡直像個巨人,她脖子都有點酸。
但高也有高的好處,她被完全籠罩在他的陰影里。
影山牌遮陽傘,超好用噠!
而且這樣背着光的狀態,也讓人看不清他的臉。
終於……萬里名呼出口氣,終於不用再對着那張臉了。這讓她壓力少了很多。
但影山今天難得情商上線,意識到自己這麼站着可能不太好——主要是對萬里名的頸椎不太好。
他於是蹲下來,又問了一遍:“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了嗎?”
驟然又多了點陽光,萬里名不適地眯眯眼,對上離得近了些的,影山飛雄的臉,警惕道:“……怎麼這麼說。”
“因為,你看上去好像有點困擾。”影山飛雄不知道困擾這個詞是不是能形容萬里名剛才的狀態。
在他過來之前,她首先是開心的,隨後看到什麼,鼓了一下臉頰,是一種假裝生氣但其實還是挺開心的表情。
再接下來又皺了皺鼻子——這個表情在影山飛雄看來就是困擾的意思。
她剛才有表現出來嗎?明明就和平時一樣。
萬里名摸摸自己的臉:“沒有啊,我有什麼好睏擾的。”
因為沒人陪玩,四十湊過來拍了拍影山飛雄的小臂。
它沒能得到想要的關注,影山只是隨手摸了下小狗的爪子,但沒理它。
幹嘛啊,突然這麼認真。萬里名心裏突然有點打鼓。
“啊、要說困擾的話——”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可信,也為了轉移影山的注意力,她一隻手伸到眼前,虛虛擋了下陽光,“今天好像特別曬?”
假的,其實只有一點點曬。
不過真假對影山飛雄來講不重要。
萬里名說曬,他只會想辦法讓她不曬,而不是質疑她話的真假和目的。
這陽光灑在他皮膚上,以影山飛雄的感覺來講,暖洋洋的很舒服。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有一片樹蔭,但離排球場地有點遠。
那麼遠的話,萬里名就沒法看他了。
但是說到底,她也不是很愛看排球吧。
以前是喜歡他,所以總看着他。又出於經理的職責,會看其他人,給大家做排球日誌,記錄一些他們的狀態。
那麼現在,在這個萬里名已經不再喜歡他的現在,她又有什麼理由看他呢?
影山飛雄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種酸澀。很輕很淡的一點,但是持續地在往外蔓延。
“影山?”萬里名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怎麼突然心情不好了啊,她剛才也沒說錯什麼吧?
影山飛雄回神,視線跟着她的手左右擺了擺,她指尖在光下亮亮的:“你等我一下。”
他說完,立刻起身,走出兩步,又像是突然記起什麼,返回來,把自己的薄外套脫下來遞給萬里名:“你先披一下。”
可能是錯覺,但萬里名覺得自己好像從他那張臉上看出了一點緊張。
緊張?影山飛雄嗎?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接過來,手撐着披到了頭頂。
影山飛雄很快跑開了,頭髮隨着動作一閃一閃,在光下格外亮眼。
萬里名坐在原地,手上的那件外套明明很輕薄,但她總感覺又燙又重。
完了,怎麼真的感覺開始熱起來了……
她低頭看着懵懂的四十,聲線有點抖:“你熱嗎?現在升溫了對不對?”
四十歪歪腦袋,蹭了蹭她的腿。
小狗怎麼會懂人類的自我欺騙呢?
影山回來的很快,肩上還扛着個超大的遮陽傘。
萬里名目瞪口呆。
她臉還紅着,眼睛也霧蒙蒙的——影山飛雄一直覺得她的眼睛很像晨間起霧的森林。
當然這聯想也不是他憑空得來的,他的國文成績讓他很難聯想到這些,以前頂多覺得這顏色好看。
某一天早晨,他晨跑時迷了路,到了白鳥澤附近,原本是無意進樹林的,但是那片綠色實在和萬里名的眼睛太像。
簡直就像是,走進她的眼睛一樣。
影山飛雄把肩上的遮陽傘拿下來,撐開裝好:“這樣就不曬了。”
他語氣很真誠。不對,影山飛雄說什麼都很真誠。
萬里名覺得自己的臉快要燒着了。
她仰着頭,整個人都在這一大片陰影里,但臉上的紅暈還是清晰可見。
“你沒事吧?”
怎麼感覺臉這麼紅,不會是真的生病了吧?影山飛雄又感受了一下今天的溫度,確實不熱。
聽說感冒發燒的人會覺得溫度失衡。
他低頭想看得更仔細點。
萬里名下意識想要後仰,但是總感覺這樣很沒面子,又硬生生頂住。
“我沒事。”她乾巴巴,“謝謝你的傘。”
“你哪弄來的啊?”
這麼大一個,可不好找。
影山飛雄指了指身後:“那邊有人院子裏放着,我就問了一下能不能租一會兒。”
影山飛雄可能是個笨小孩,但是,那也一定是最真誠的笨小孩。
他的臉在陰影里,顯得鼻樑格外高挺。
糟糕,這麼近的話,她真的會害羞的!
“……那什麼,影山。”萬里名有氣無力,“你要不往後退退?”
影山飛雄一時間沒能理解,但他的身體已經很聽話地往後撤了。
一直撤離到和四十同一水平線上,他才終於意識到萬里名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嘴唇不自覺地向下撇了一點。
萬里名定了定心神,嚴肅道:“影山,你不要撒嬌。”
影山飛雄:“……啊?”
什麼撒嬌!他怎麼可能會撒嬌!
他急於為自己辯駁:“我沒有……!”
萬里名卻已經調整好了心態,招招手把四十抱進懷裏舉高。
小狗很喜歡這個遊戲,影山和它咧着嘴笑的毛茸茸的臉對上。
萬里名只歪歪腦袋,露出一小半臉:“去打球吧,練練發球。”
影山飛雄的聲音弱了許多:“我真的沒有……”
“我知道我知道。”萬里名眨眨眼,晃晃四十,讓它存在感更強,“四十想看你發球!”
影山飛雄:“……哦。”
他自動翻譯為萬里名想看。
萬里名一手托腮,看着影山飛雄拋起一顆球,幾步躍起,以破竹之勢扣下。
這一球砸到地板上的聲音大到萬里名下意識縮了縮肩膀。
這、這麼用力的嗎?
好久沒看他打球,萬里名和記憶力對比了一下,覺得是力道是更大了點。
“四十,下次和影山玩球的時候,你記得分辨力度,躲着點。”她認真叮囑,“萬一他一上頭,給你砸傷就不好了。”
“會要了狗命的!”
四十不懂她在說什麼,但還是“汪”了一聲。
總之除了洗澡以外,媽媽說什麼都是對的!
萬里名滿意地拍拍它的腦袋,突然記起來好像還沒回媽媽的消息。
她有點心虛,摸出手機看,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
怕媽媽擔心,萬里名連忙打字:「剛才被別的事情分散了一下注意力。」
對面打字很慢,過了好一會兒,才發出來:「沒關係,最近好嗎?好久沒打電話了。」
萬里名:「最近稍微有點忙,晚上就打!好想你哦!」
媽媽:「那問問飛雄什麼時候休假,你們商量一下,回家看看吧?」
又過了一會兒:「媽媽給你們做牛舌和咖喱飯。給四十也做好吃的狗飯。」
萬里名一把一把揉着四十的耳朵,眼睛有點酸。
她確實很久沒回家了。
萬里名:「好,四十可能吃了,我們一起做。」
她絕口不提影山。
四十不明白為什麼她突然變得這麼難過,它“嗚”了兩聲,用屁股撞了撞萬里名,示意她可以摸摸,算作安慰。
萬里名又笑出聲來,她摸了兩把:“哇,我們四十今天好大方哦,獎勵你一份奶奶的愛心晚餐好不好?”
聽到奶奶,四十又連忙“汪嗚”一聲,表示想念。
“嗯……不過我還有點猶豫影山。”萬里名照例跟它說話,“怎麼跟媽媽說我們分手的事啊?”
她知道四十聽不懂,但是小狗每次都會給出回應。萬里名喜歡這種被重視的感覺。
“要是直接說分手,媽媽肯定會很擔心的。”她突發奇想,“要不我加把勁,帶個新的回去?”
“可是談戀愛好難,實在不行,就租個男朋友吧。總之要讓媽媽覺得我在外面過得很好才行。”
四十依舊不懂,但是給了肯定。
另一邊,剛拋起一顆球的影山飛雄打了個噴嚏,一時不察,被球砸到了腦袋。
他摸摸後腦,後背發涼。
不對勁,今天這個天氣怎麼也不該這樣的。
影山飛雄一臉嚴肅。
難道他也生病了?怎麼突然開始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