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工藤新一的目光在野川正則,筆記本,以及平板上來回移動。他在反覆對比照片與視頻中人的相貌,可無論怎麼看,那都是同一個人。
“這個人的模樣身型都與和良一模一樣。”野川正則彷彿知道工藤在疑惑什麼。“和良並沒有雙胞胎兄弟,作為大他七歲、見證了他的出生的哥哥,我可以百分百確定。”
“那麼是出於什麼原因,你認為這個人不是你的弟弟?”
“你應該聽說過幾年前活躍在日本的怪盜基德,聽說過他擁有一項模仿其他人外貌的技能。就連性格與說話的聲音,他也可以模仿。”
是的。不僅是怪盜基德,他還認識很多人都有類似的技能。工藤一愣:“這麼說你懷疑……”
“但是怪盜基德已經死了。”
“呃……對。”工藤很好地掩飾了自己瞬間的心虛。
“就算基德還活着,他的模仿也達不到與這個人一樣的水平。”野川正則輕輕搖頭。“能夠被一名七歲兒童看穿的模仿……他差得遠。”
工藤不知道該對這句話做出什麼反應。
“這個人的行為舉止與我記憶中的和良也有百分之九十九相似,但恰恰是那另外的百分之一讓我確認,視頻里的這個人不是和良。”
“……人是會變的。”
對比容貌已經沒用了,工藤慢慢放下顯示兩年前照片的平板。他看着眼前的委託人。“你已經有兩年沒有見過他了。”
委託人沒有反駁工藤,他只是提出一個問題:“你會在兩年後殺人么?”
“絕對不可能。”
“所以他不是野川和良。”
工藤一時有些語塞。
他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奇怪的邏輯陷阱。面前的委託人堅信自己的弟弟被人取代,可他又無法用確鑿的證據證明這一點。也許這一切都來自男人的臆想呢?
“如果可以,我更想親自去尋找和良的下落,但是我做不到。”
野川正則低沉的聲音打亂了工藤的思緒。他指了指自己的大腦。
“因為,記憶是會騙人的。”
什麼……意思?
“在收到這段視頻之前,我已經兩年沒有見過和良。他的形象在我的大腦中凍結了七百多天,而後被一封郵件喚醒。我能明顯看出兩個‘野川和良’之間的差別,但這種效果是一次性的。在我看完視頻的瞬間,兩個‘和良’就會在我的記憶中發生融合。這種融合完全不可逆,我甚至無法保證,第二次看完這段視頻后,我依舊不會把這個人當做真正的和良。”
“……所以你在收到視頻后,只看了一遍,並且把它刻錄下來。”
“沒錯。”野川正則點頭讚許。“我的記憶會發生改變,但是刻錄在光盤上的信息永遠不會。我把光盤交給你,希望你可以幫我找到我的弟弟。我不會向你提供任何有關他的線索,除了由他親自書寫的簡歷與信件,因為我的記憶已經遭遇了‘污染’,我不能將一個虛假的他介紹給你。”
“真實與虛假過於相似,但我相信偵探先生的觀察力可以分辨。你有一個我永遠無法擁有的優勢,工藤偵探,那就是你從未見過真正的野川和良。”
工藤新一的目光逐漸凝重。
因為他似乎在邏輯陷阱里陷得更深了。
但是目前來說,好像這也沒什麼關係。
因為無論是“虛假的”還是“真正的”野川和良,他知道自己一定會接下這個委託。工藤新一絕對不會放過這樣的挑戰。
“非常感謝你的幫助,我還有一個小小請求。希望你可以將這起委託保密,我是說,對媒體與記者保密。”野川正則從待客沙發上起身。“接下來工藤先生的所有行動我都不會幹涉,但請牢牢記住我之前說的兩件事。第一,你並不了解我的弟弟。”
“第二,這個人不是野川和良。”工藤接過對方的話。
野川正則點點頭。
“既然工藤偵探腿傷不便,我會自行告辭。”他什麼也沒打算帶走。“簡歷、信件與光盤供你後續調查使用,提箱裏還有我的郵箱地址以及一張銀行卡。卡里的資金是調查經費。如果光盤或者其他東西遭遇了損壞,請聯繫我的郵箱,我會親自將另一份副本交給你。”
……他到底是什麼人啊。
“對了。”他猛然間想到什麼,叫住了即將離開的委託人。“對你來說,這應該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吧。既然如此,難道你只找了我一個偵探進行調查嗎?”
“我說過,工藤先生,記憶是會騙人的。在你承認自己的失敗之前,我並不想讓另一位偵探的調查結果擾亂我的、甚至你的大腦。”
“那麼,為什麼我是第一個選擇?”工藤沒有被說服,他甚至指了指自己的腿。“你完全可以在見到我的第一面轉身離開。”
野川正則沒有迴避這個問題。
“有人向我介紹了名偵探毛利小五郎先生,而他向我推薦了你。據毛利先生說,無論是觀察力還是行動力,你都是一位並不遜於他的後輩。於是我關注了近幾年有關於你的報道,並認為毛利先生說得很有道理。”
他站在原地,目光平靜等待工藤的下一句話。
“……原來如此。”工藤新一艱難地維持自己的表情。“我明白了。”
不,他完全不明白。
野川正則離開米花町2丁目21番地。而工藤新一在沙發里無事可做,他將塑封過的信件與裝有簡歷的平板整理到一旁,拉過光盤還沒有取出的筆記本電腦,將只有五分鐘的視頻循環播放。
這其中到底藏了什麼秘密……
他的目光漸漸發散。
這個人不是野川和良……
他不是野川和良……
不是野川和良……
不是……
……
……
“——喂!”
思考案件入了神的工藤新一猛然間收到驚嚇,他幾乎從沙發上蹦起來,就連腿傷都無法阻止他。
但是嚇到他的人可以。
“真是的,你又在做什麼啊,電話也打不通。”毛利蘭一手按住工藤新一的肩膀,完美預判他受驚嚇彈起的動作,把他牢牢固定在沙發里。她的另一隻手,正捏着工藤正在響鈴的手機在他面前搖晃。“我給你打了三個電話,你都沒有接到。”
“啊,抱歉,我走神了。”工藤抓抓自己的頭髮。“這個電話也是你打的嗎?”
“當然不是我,我都已經見到你了。”
“那就不接了。”他動作乾脆地將手機靜音,丟到一邊。“今天玩得開心嗎?”
毛利蘭哼了一聲,從沙發背後撿起工藤之前丟在那裏的拐杖,遞到他手中。“開心啊,我和園子還為阿笠博士與少年偵探團他們挑選了禮物。要不是我在給博士送禮物的時候順路來看你一眼,你就要被困在沙發上一天一夜了吧。”
終於拿回行走工具的工藤,望着手裏的拐杖深深嘆了口氣。“為什麼一定要強調那句順路呢,我可是你男朋友。”
“男朋友?”
毛利蘭彎下腰逐漸貼近,平視着坐在沙發上的工藤新一的臉,表情是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古怪的嘲笑。
“是是是,我的男朋友在二十一歲的時候因為玩滑板摔傷了腿,目前已經休學一個多月了。但是因為受傷的理由太過丟人,所以他選擇什麼也不說,害得我要每天回答同學們的追問,告訴他們你這段時間消失不見都是因為出國調查案子——你有沒有覺得這個情節很熟悉?”
毛利蘭,與工藤新一青梅竹馬、已正式交往四年的女朋友,目前正與工藤就讀同一所大學,只不過是不同的專業。因此當原本總是在課餘時間出現在毛利蘭周圍的工藤新一某一天突然消失不見的時候,不想同學誤認為他們吵架或是分手的毛利蘭,只能編造出這樣的謊言。
工藤新一自知理虧地縮了縮脖子。
“好了,我要去拜訪阿笠博士了,之後會直接回家。”毛利蘭直起腰,抬腕看了眼手錶。“手機和拐杖都要貼身攜帶,不要繼續像個小孩子一樣讓人擔心了。”
“好吧,路上注意安全,明天見。”
工藤新一揮手送別毛利蘭。
大門關閉,工藤宅再次安靜下來。筆記本的屏幕黑着,也許已經沒電了,毛利蘭並沒有看到視頻畫面。光盤還沒來得及取出,工藤拄着拐杖走到委託人留下的提箱邊,從裏面翻出他說的銀行卡與郵箱地址。
裏面果然有筆記本電腦的電源適配器。
……甚至還有平板的充電線。
工藤嘴角抽了抽,給筆記本通上電,直到這時他才回想起被自己靜音的手機。手機上一共有五個未接電話,三個來自毛利蘭,剩下兩個來自服部平次。他想了想,選中服部的來電撥回去。
“呦,工藤,怎麼一直不接電話。你還需要案件的刺激嗎?我這裏正好有一個。”
工藤新一挑了挑眉,打斷服部平次的話。
“不如先聽聽我的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