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服軟
接近晚上九點,草坪上的聯誼活動依然熱鬧。甚至還新加入了不少人,都是特地過來看顧延州的。
他們圍坐在附近,聽着顧延州聲音清冷地自報家門:“數學一班,顧延州,去年國際奧數冠軍。”
“......”
全場人忍不住“哇”了一聲。
顧延州長了一張很招人的臉,眉眼被燈光勾勒得深邃,看人時的眼眸冷淡又疏離,偏偏嗓音含混在夜風之中,不受控制地往她耳朵里鑽,“要組隊,明天來找我。”
時溪低低地應了句:“啊,我才不......”
他裝聽不到,起身,插着兜離開。
有女生直接追上去,輕聲搭訕道:“顧延州同學,你今年還會參加數學競賽嗎?”
少年低低地“嗯”了一聲。
聲音越來越遠,那個女生還在浮誇地誇讚:“哇,你好厲害啊!我到時候可不可以去現場看呀?”
“不可以。”
“那我能跟你組隊嗎......?”
“不能。”
“......”
少年走遠后,薛堯看向時溪,表情有些微妙,“時溪,你看要怎麼樣?”
時溪看向顧延州頎長的背影,沒說話。
剛開學沒多久,顧延州就已經在學校出名了。
軍訓期間,時不時就有數學系的教授攔下顧延州,想將他收入自己未來的研究生團隊。但是他至今沒有答應,愁得那些老教授都薅禿了白髮。
少年桀驁不羈,性子冷傲,當年國家隊教練三顧茅廬才將他請進集訓隊。身為隊長,他對自己和隊友更是嚴苛至極。
顧延州對同隊大佬都不留情面,居然會願意跟她組隊?
聯誼活動接近尾聲,不少人陸陸續續回去了,夜宵車將剩下的檸檬茶和甜點分發出去。
時溪點開顧延州的微信頭像,想說點什麼,但是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退了出去。
薛堯拿着兩袋麵包上來,遞給時溪,道:“明天早自習,這個可以當做早餐。”
她接過,“謝謝。”
“不用。”
他神色有些猶豫,試探道:“時溪,那位數學專業的顧同學,跟你的關係好像不一般。”
今晚顧延州在這麼多人面前,有意無意地將兩人的關係放大,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是懂的人都懂。
他還真是霸道!
即使分了手,他對她的佔有欲也依然沒有變過。
時溪故意岔開話題:“薛堯,你這段時間不用訓練嗎?”
薛堯:“我們訓練是在十一月,接近期末的時候。”
“那,數學建模大賽,你跟我一組吧。”
時溪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找誰,她只想加個分,至於獲不獲獎倒是沒有什麼所謂。
她又不是顧延州,不用像他那樣拿到這麼高的獎。
薛堯喜出望外,“你、你不跟那位顧同學一組嗎?”
“不了。”她插着兜,朝顧延州剛才離開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他可是競賽型選手,我要是跟他一組,肯定壓力很大。”
更何況。
要是到時候沒拿到獎,肯定要被人說是她拖的後腿。
她可沒那麼傻。
薛堯點頭,“行,那我們明天一起報名。”
-
結果第二天清早,時溪登入教務網站,填寫完數學建模大賽的參賽人員資料,正要提交的時候,頁面上標紅顯示出一行大字。
——“注意:大一新生需高考數學達到135分及以上,或曾經有數學競賽經歷方可報名。”
正好薛堯過來,第一眼就看到標紅的字。
坐在旁邊的周倩倩惋惜道:“高考數學要135以上,這要求也太高了吧。”
“這......”薛堯有些不好意思,“我當初是以體育生的身份進來的,高考數學的分數沒有那麼高。”
時溪也沒法了,“條件我滿足,但是......”
但是她一個人組隊,實在是心裏沒底。
周倩倩分析道:“這個比賽一般是大二、大三的學生需要保研、增加履歷或者加分才報的。所以估計是為了限制名額,才給大一新生增加了一道門檻。”
她嘆氣,“時溪,你加油。”
時溪最終只提交了自己一個人的名單。
沒過半個小時,數學學院的工作人員就打來了電話,核實她的高考分數后,通知她下午三點來學院一趟。
數學學院。
顧延州所在的學院。
時溪查了一下課表,確定下午三點沒課。睡完午覺,她就背着小包包過去了。
報道地址是在數學學院的一個競賽實踐基地。
凡是參加比賽的學生,不管是什麼專業的都會聚集在這個地方。
時溪在基地門口停下籤到,來的人還挺多,大多數是男生,就連工作人員看到她也覺得稀奇,連忙跑過來自我介紹道:“盧一悟,計算機一班,數學建模大賽參賽人員。”
她點點頭,被他領着進去。
基地裏面還挺熱鬧,不少男生圍聚在一起討論問題,還有人拉着白板在上面演算公式。
白色的牆上掛着一個公告欄,上面列出了各種大學生數學競賽的比賽時間和倒計時。
最近的一個就是數學建模大賽。
盧一悟介紹道:“我們基地一般不對外開放,到時候麻煩同學填寫一下信息,我給你做個准入證。”
時溪:“好。”
她被帶到角落處填表,周圍全是正討論得熱烈的人,只有這個地方比較安靜。
頭頂的顯示屏正滾動着每個基地成員的積分。
時溪掃了眼,正好看到排在第一名的顧延州,他的名字後面緊跟着各大賽事的成績。
單人冠軍、團體冠軍、以及小組內PK的積分冠軍。
跟第二名拉開整整45分的大差距。
前十名都是一些知名數學競賽的霸榜選手,橫掃全國各大數競比賽的前三甲,實力不容小覷。
沒想到顧延州才剛入學一周,就排到大佬榜首了。
有些比賽還是軍訓期間完成的,真不知道他哪來這麼多的精力。
基地里人來人往,各自分成不同的組別互相討論。中間那一桌的人最多,卻是全場討論聲最小的。
時溪看過去,隱約看到顧延州在人群裏面的身影。
今天的天氣轉涼了不少,他身上穿了件黑色的長袖衛衣,氣質斯文深沉,就連平時外露鋒芒的氣場也收斂了不少。
他修長冷白的手拿着一隻筆,不停地在白板上演算着試題,人不怎麼說話,偶爾只是在關鍵的地方才提點一下。
圍在他身邊的同學全都安靜地聽着,一邊點頭一邊用筆記錄。
就連數學學院的一位老資歷教授也背着手站在旁邊,扶着老花眼鏡凝神思考。
時溪望着這副場景,嘴角忍不住勾起,雙手交疊搭在桌上,遠遠地盯向正在給大家講題的顧延州。
他像是發著光一樣。
盧一悟見她正看着顧延州,連忙介紹道:“哦,這位叫顧延州,是我們基地的大佬級人物,去年國際奧數冠軍,國家隊隊長。”
時溪裝出一副不認識的樣子,問他:“這麼厲害!你們基地就沒人能打敗他?”
盧一悟搖頭,“沒有。聽我們導師說,他這水平能跳過大學,直升研究生。”
“!!!”
哇。
他這才剛入學就這麼厲害!
時溪偏頭繼續瞄過去。
顧延州還沒看到她,手上的白板已經鋪滿,全是他的字跡,各種陌生的公式和數字運算密密麻麻的。
可能讓她抄,都不知道哪個是第一行。
時溪看不懂,只好問:“他們都在說什麼啊?”
“哦,調和分析。主要研究函數展開成傅里葉級數,以及有關這種級數和積分的相關問題。”盧一悟捂臉,“這玩意兒可難了,要學好久呢。”
嗯,看出來了。
她連名字和解釋都沒聽懂。
時溪托腮看着正在講着解題思路的少年。雖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是不得不承認,光是看着他這張臉,懂不懂都無所謂了。
顧延州手上的筆沒水了,旁邊的同學立馬將筆遞上,他抖了抖,雲淡風輕地繼續公式演算。
似乎是感覺到有一道目光。
他突然從板書中抬起頭,遙遙地看向角落裏的時溪。
兩人的目光穿過人海交匯,彷彿忽略了中間隔着的所有阻礙。
時溪趁機朝他挑眉。
顧延州手上還寫着公式,甚至一刻沒停地跟周圍的人演算。直到有人提醒:“老顧,你這個地方是不是寫錯了?你說的是3,但寫的是4。”
同學笑道:“手誤了唄,腦子轉得太快,手跟不上。”
周圍響起一片哄堂大笑。
顧延州連忙低頭,隨手抹掉板子上的那個“4”,寫上一個“3”,聲線平靜道:“要是我說錯了,你們及時指出來。”
“沒錯沒錯,都對。”
時溪勾着唇看他微微泛紅的耳廓。
突然有股衝動想去捏一捏,看看會不會紅得更厲害。
顧延州繼續講解,換了一隻紅色的筆,繼續在白板上書寫,時不時就看過來一眼。
後來大家都發現了顧延州在走神,於是也順着他的視線,看向基地的角落。
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時溪身上。
可能是顧延州的表現太過反常。見她又是個女生,大家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曖昧起來,來來回回地看他們倆的反應。
顧延州乾脆離開白板,手裏把玩着一隻筆,從逐漸散開的人群中走了出來。
一步一步地,走到時溪面前。
她趕緊低頭,假裝在填寫資料表。
直到一支白板筆出現在桌上,筆的頂端被骨節分明的手指握着,在桌上一敲一敲,像在等她先說話。
時溪默不作聲地往旁邊挪了一下,避開他敲的地方。
“來了?”
頭頂傳來他低沉的聲音。
當著所有人的面,顧延州拿筆碰了碰她發頂上的丸子,隨後轉身看向基地里的其他人,沉聲道:“介紹一下,這位是財管一班,時溪。”
他偏頭瞥了她一眼,聲音中剔透着獨佔和掌控。
“——我的隊友。”
時溪:“......”
盧一悟起鬨道:“顧大佬這是要帶妹紙了?!”
基地里一群人起鬨,“喲!帶家屬上分啊!犯大規!”
顧延州淺棕色的瞳仁被室內的燈光照得極淡,聲音落下的時候,似乎也砸在了她的心頭。
“以後她的事,就是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