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I ayour daughter.
我估計了一下那個頭頂旁邊圍着的人數,着重估計了一下自己一個從沒見過面的陌生人,在宴會主角進門第一時間引起他的注意,並把他拉到一旁以單獨告知我可能是他的女兒,還不顯得滑稽或者離奇的概率。
……好吧,不離奇估計已經不可能了,但至少不要顯得那麼像場滑稽的鬧劇。不然這身七分之一總資產的裝扮實在是過於浪費了,在明早之前我都不樂意碰壞四個小時的造型。
韋恩先生到場后,這次宴會的主辦者,凱恩女士在台上開始了演說,似乎已經等待了很久並早已習慣的樣子。凱恩女士是一位紅髮,語氣聽起來很堅定的女士,給人以一種幹練可靠的感覺。我回憶着在路上查到的消息,感慨果然是曾就讀于軍事學院的人。
克拉克也暫時沒有移動的意思,在凱特女士演講的背景音中,我虛心請教旁邊這位的專業人士。
“韋恩先生是你的採訪目標?看上去現在很難採訪到的樣子。”
“是的,這種場合的韋恩先生一直是焦點……”克拉克不太明白我詢問的意圖,但還是好脾氣回答了,“很難進行什麼深度的交談。”
“這種場合真的能進行深度交談嗎?”我嘀咕一聲,隨後想到自己確實試圖在這種場合進行認親這種程度的深度交談,覺得自己運氣很不好,轉移了話題,“但你還是能採訪到吧,畢竟你是一位被派來這種場合的記者?”
他點點頭,笑得有點傻,反問我:“你也想和韋恩先生,呃,攀談?”
“算是吧。”
“你找他有什麼事嗎?”
我突然發現不對勁,我旁邊是一位記者,來晚宴里挖新聞的記者,我的回答可能會被歪曲成任何信息。雖然他看起來頗為憨厚老實,但能成為記者並有搶報道動力的那批,怎麼可能一點想法都沒有。說不定明天我就發現自己被安上了剛出道模特的名聲,在那什麼星球日報某個不顯眼角落裏擁有兩行並配了一張圖。
——等等,這不是挺好玩的嘛。
我知道自己又開始因為緊張而開始說話了,但很難克制住這種略帶逃避的誘惑,伸手示意克拉克靠近點,在他耳邊認真小聲地說:
“因為我貪圖韋恩先生的錢財。”
很遺憾,克拉克沒有當真。
“你在開玩笑。”他搖頭。
“呃,我就不能真的貪圖韋恩的錢嗎?那個詞是什麼……哦,sugardaddy。”我不服氣地問,“我就不能是想給自己找個地球最富的sugardaddy嗎?”
“托尼·斯塔克先生最近成為首富的時間更長。你懂的,超級英雄的人氣肯定比普通富豪高。所以目前韋恩集團的估值大部分時候略低於斯塔克集團,布魯斯並不能算‘最富’。我恐怕你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關注過這些了?”他客觀公正地指出,“而且你連‘sugardaddy’這個詞都是臨時想起來的。所以我不覺得你真動了這個念頭。”
這時候他看起來一點都不憨厚老實了。
我有點胡謅失敗的挫敗感,覺得自己真是因為文化差異和外星語言不熟練而頻頻受挫。誰知道另一個星球上的首富叫什麼名字啊!誰能想到一個不存在的關係所衍生出來的詞組啊!
我帶着這個挫敗感而離克拉克遠了幾步,決定離這個外表欺騙性很高的聰明人遠一點。
“抱歉,我好像太認真了。”克拉克立刻向我道歉了,眼神和語調又恢復了真誠溫和,“我只是不希望你這樣的年輕女孩開這種玩笑。”
什麼奇怪的地球道德衛士。
我在心裏給他打了個標籤:古板的道德保守派地球人。
不過這樣的交流確實緩解了我很多緊張,轉移注意力的效果很不錯。於是在凱恩女士結束宣講,宴會廳中重新開始喧囂后,我向克拉克告別了,看在以後可能比較難見到的份上,還好好道了別。
向布魯斯·韋恩的方向走去一陣后,我隨意轉頭看了一眼,發現克拉克按着一邊耳朵,似乎在說什麼的樣子,注意到我回頭后,停頓並向我微笑了一下。
在和人聯絡嗎?我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剛剛他耳朵里應該沒耳機才對。在這十幾步路的時間裏帶上的?
布魯斯·韋恩依舊是人群的中心之一,但至少比他剛出現的時候好多了,大部分人還是轉向凱恩女士的方向。我一直確認着他的方向,發現他從宴會廳的中心,逐漸往邊緣移動。他挽着一位女伴的胳膊,那位女伴皮膚稍黑,似乎是地球人內部的混血種。
身邊有一個和我年紀相仿的男孩,一樣的黑髮、藍眼、白皙,不過看起來有點睏倦的樣子。韋恩先生可能真的有點黑髮藍眼收集癖?不知道他這份收集癖健不健全。
現在韋恩先生周圍的人似乎是當前最少的,我想着現在身上五十萬美元的穿戴,信念突然堅定了不少,直接往他們身邊走去。
畢竟我沒有太多五十萬可以砸在“只是和韋恩身處同一場合”中,錯過這次恐怕很難再順利地混進類似場合了。
抱着這樣的信念我擠進了韋恩包圍圈——或許不能算擠進,雖然從遠處看彷彿層層疊疊地被環繞住了,但接近之後發覺這些上流人士之間還是有着相當程度的鬆散社交距離,給中心的韋恩先生留下了足以好好呼吸的空間,不至於被簇擁到窒息——我在想什麼啊。
韋恩先生注意到了我,往我的方向扭頭,露出了稍許的驚艷表情,隨後是一個完美的微笑。
而我也被這個中年地球人驚艷到了。
鑽石。這是我第一個想到的東西。比我抵押現金借到的珠寶更璀璨的鑽石。大型原石經由多層切割而產生形成的頂級切面,燈光稍一聚焦就折射出璀璨的閃光。報紙上的小照片並沒有表現出他的五官和表情,他似乎是天生該站在人群中心似的,輕鬆地吸引了注意——我以後也能變成這樣嗎?
我現在的心跳可能又快起來了,緊張到忽視了除了布魯斯·韋恩之外的所有人,對着這個疑似親生父親的人搭話。
“你好,韋恩先生。”
周圍的對話都靜下來了,一圈人的目光聚焦到我身上,包括韋恩、他的女伴、與我年紀相仿的男孩。
女伴用很有興趣的眼神打量了我一下,等待我的後續。正裝睏倦男孩禮貌欠身但興緻缺缺,有點在走神的意思。布魯斯·韋恩本人倒是比想像中更親和一點,對着我這種比他年輕二十歲的陌生女孩,禮儀也很周到,彷彿古老故事裏的貴族一樣。
“看來我不必自我介紹了。”面對我這樣唐突的搭話,布魯斯·韋恩也輕鬆接受了,“那麼我能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嗎,小姐?”
我意識到了自己的僵硬,身旁安靜到窒息的環境讓我難受,着急地試圖趕緊把這種情況解決。
“艾薇兒。韋恩先生,我有重要的事想和你談談,可以給我一點單獨的時間嗎?”
旁邊的男孩首次睜大了一點眼睛,這時才彷彿把注意力放到了我身上,仔細看了看我。膚色稍深的女伴輕笑了一下,瞧着韋恩先生的側臉,鬆開了胳膊,抽出的時候若有若無地在他小臂內側滑了一下。韋恩先生似乎有點歉意地撫摸了一下她的手臂以示安撫。
我看着他們的小動作,突然有點後悔了,覺得也許直接拎着包離開這座城市會更好一點。剛剛“找個糖爹”的胡亂髮言實在是有點為難我了,看來我做不到那種程度的事情。
“可以,不過只能一小段時間。”然後韋恩先生繼續親和地對我說,給我一種此刻他的眼中只有我的甜蜜感。
——好吧,看來他熱衷於主動給所有漂亮女孩當糖爹,甚至不必我努力。
“不然我的女伴會懲罰我的。”他向我眨眨眼,隨後又笑起來,此刻世界上只有我和他兩個人似的。
呃……面對這種自然而親昵的行為,我的後背竄出了繃緊的震撼感。
我好像理解了布魯斯·韋恩風評不行的原因……但是我沒有那個意思,而且我恐怕是此刻世界上最沒有這個意思的人型生物……我親愛的疑似父親……
我受到了有性生殖的胎生生物的文化衝擊,現在真的有從這個地方提着裙子直接逃跑的衝動了。但看在五十萬美元、七分之一資產、四小時裝扮的份上,我抓住了韋恩先生的手腕,猛得拽了他往側門的方向一起逃跑。
韋恩先生似乎沒想到我會如此,因我的唐突行為大幅踉蹌了,差點摔倒,堪堪保持了平衡,很狼狽地跟着我的逃跑的腳步。我的鞋跟和他的皮鞋一起在地磚上敲磨出不穩不勻速的聲音。
路過四周的旁觀者發出了接連不斷的小小驚呼,隨後是輕微私語和曖昧的掩唇笑,當然,肯定是因為被我拽着的是布魯斯·韋恩,我本人想必是不值一提的。我下意識用手包擋了擋臉,意識到自己和躲避門外鏡頭的樣子並沒有什麼不同。宴會廳內外此時顯得並沒有什麼區別了。
跑出側門時我差點撞上了端着盤子進來的侍者,若不是及時剎車與身後韋恩先生跟不上速度的拖拽,可能晚禮服會體驗到穿着一小時就打濕報廢的感覺——雖然感覺今晚以後本來就不會使用了。
出了側門后我又隨便牽着他轉了幾個彎,直到燈光冷下來,走廊里沒有人才停下。我鬆開了牽着他的手,向他道歉:“對不起,韋恩先生,我不太適應剛才的場合。”
似乎剛才這段奔跑對於他來說有點劇烈了,布魯斯·韋恩喘了好幾口氣才平穩了氣息,重新站直了身體。
“我確實有些驚訝。”他承認道,“不過沒關係,艾……艾……”
“艾薇兒。”
韋恩先生的眼神又聚焦了在了我身上,我歉意地覺得恐怕是因為此刻他只能把目光聚焦在我身上了,隨便他好奇地觀看我。
“那麼,艾薇兒,有什麼事情是需要單獨和我聊聊的?請說吧。”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不過我可能過一會就得離開了,今天已經有約。”
我已經完全明白這是一個預先說明的婉拒,並已經開始在心裏為他今天的約會多半無法順利而道歉了。
“韋恩先生,你已經完全做好準備了?”
他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開玩笑地問:“怎麼,韋恩集團終於要破產了嗎?”
我呃了一聲,比對了一下,覺得突然多個外星女兒,確實好像也沒有比破產更嚴重——停下,又走神了。
“倒不是那麼嚴重的事情。”我卸下了一點壓力。
韋恩先生鼓勵地看我,挺耐心地等待。
我發覺布魯斯·韋恩真的有不自覺讓人放鬆的社交魅力。被他這種輕佻的反應帶動了似的,我逐漸也覺得這似乎問題不大:不就是多了個未曾謀面還拉低了我預期壽命和身體強度的外星人父親嗎。
……好吧,預期壽命和身體強度這塊問題還是有點大的。
“是這樣的……”我思忖着,覺得還是乾脆點比較好,“韋恩先生……”
“我可能是你的女兒。”
說完這話,我緊張地等待他的反應。
他一時沒有什麼回應,只是站在原地,連眼神都沒有什麼太大波動似的。過了好一會,才給出一點遲鈍的反應,彷彿完全在狀況外一樣,懵住了一樣。
他說。
“Ag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