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晚禮服，宴會廳，與等待
這個過於相似的長相，讓我非常恍惚地回到了酒店，恍惚地拎上了那個裝滿錢的手提箱，麻煩酒店前台幫我叫了輛出租車，然後被一路拉到了禮服店。
順帶一提，這次的出租車費用只有三十多美元加小費。看來昨天我真的被搶劫了。
下車后我看到了一個看起來很昂貴的店面。挑高一層配玻璃外牆，清潔得非常乾淨，採光極優，又有內部漂亮的燈光。櫥窗里擺放着相當精緻的禮服，配以精心設計過的櫥窗環境；上方又有人類模特穿着的燈箱海報，模特似笑非笑地看着每一個路過的行人。門內一側站着應當是服務人員的人，穿着統一的制服，正在看我。
看上去很不錯的樣子，不知道這箱錢夠不夠。我回想着幾美元的帽子和三十多美元的出租車費，依然不是很確定地球上的物價。
反正不夠就刷卡。抱着這樣的心態我走進了店鋪。
門內一側的服務人員在我進入時說了句“歡迎”，隨後用不是很熱情的微笑向我微笑。我能感覺到她的眼神在我的衣服上很快地流竄了一下，隨後又變成了並不熱情的微笑：“有什麼可以幫您的嗎？”
我穿的這身衣服很便宜嗎？呃，好吧。
不過它們穿起來挺舒服的，而且大街上至少有一小半人這麼穿。
“我需要一件禮服，能進入今晚慈善晚宴的那種。”我往裏走，打量四周各式各樣的禮服們。樣式很多，顏色很多，裝飾很多，很難挑選。
“慈善晚宴？”
“嗯，凱恩家族主辦的那個。”
她的表情並不熱情，語氣似乎已經開始委婉了：“這種晚宴的禮服一般都……”
“你們這裏提供不了嗎？”我故意問，感覺自己已經能掌握一點地球人的拒絕意思了。
“當然能提供。”
我聳聳肩，徑直走向了旁邊的吧枱，她的目光隨我移動。
我把手提箱打開，露出整箱好幾十紮的現金。
“那麼，這麼多夠了嗎？”我看向她，“不夠刷卡。”
她的笑容突然又完美又熱情又親切，燦爛到和之前不是同一張笑臉：“當然足夠了。”
我不由佩服起了她們的職業程度。
接下來我享受到了被她們稱為“vip”式的服務，被安排在沙發上坐下，手邊被放上茶水和點心——歉意地告訴我，因為我沒有滿21歲的緣故，不能提供酒類——幾十條裙子被推到我面前，我只用點頭或者搖頭。試穿環節有兩位服務人員幫我穿戴，動作輕柔到連這種看着窒息的剪裁都穿脫起來不難受。而且她們確實有相當程度的職業水平，每一條試穿的裙子都比之前更適合我，自己挑選的時候一定達不到這種效果。
最後我挑選了一件黑色的裙子，因為想到了昨天的那兩個蝙蝠怪人。高一字領黑色長裙，配銀灰色金屬流蘇裝飾，手上拿一個明黃色的撞色小手包。禮服在腰部很緊，緊到我基本沒有感覺到餓。
之後就是長達四個小時的造型時間。我在鏡子前坐了四個小時，看着她們一點點調整我的妝面，髮型，每一縷髮絲都自然而柔順地呆在它應在的地方。我一邊佩服這種磨細節的精緻，一邊覺得這未免也太麻煩了，幸好不用天天如此。
不過最後成品出來的時候，我確實被鏡中的自己嚇了一跳。頭髮被盡數盤在腦上，插入一個小皇冠髮飾與幾個金屬髮夾，遠看低調而近看複雜的編髮。被定型噴霧固定成了自然但□□的樣子，髮型師告訴我只要在室內且不碰它，這個造型就能維持到明天早上。妝面完全突出我本人的五官，又增加了相當程度的正經矜貴感，和我平時的樣子相差很大。
公主。這個詞在我照鏡子時蹦了出來。現在我看上去還真像古早背景故事中的公主。
這條裙子和造型連手提箱中三分之一的現金都沒花掉，看來三百多萬美元真能在地球過得很好。感覺是即使和布魯斯·韋恩相處不愉快，也是可以離開哥譚而輕鬆生活下去的程度。
店家甚至還附贈了晚飯和接送服務，我頂着這個造型在店內非常小心地吃了點東西，插着吸管以不弄花口紅。不過猶豫晚禮服實在太緊的緣故，並沒有吃下什麼東西。店員也鼓勵我少吃點。
“您現在的腹部線條非常漂亮。”她們說，“吃多了胃部可能會凸出來，那時候就沒這麼美妙了。”
我皺皺眉。即使我不喜歡飲食這件事，也覺得“不能吃東西”更麻煩一點。
“參加晚宴真是辛苦。”
混入另一個文化不同星球的上流社會真是辛苦。
在晚宴開始前，她們派車把我送了過去，聲稱這是周到的服務，並再三保證會保存好我的手提箱和裏面的現金，明天我自行來取。我覺得她們不是想保護好我的手提箱和現金，而是想把其中的現金作為珠寶首飾的押金而看管起來……不過無所謂了，這種店鋪應該不會暗中偷竊我的金錢。它們都是明搶。
看來這種店鋪的接送車輛也是質量不錯的，證據在我下車時，有一些拍攝者轉移了視線，把鏡頭對準了我。我有些不適地用手包擋了擋臉，結果那些拍攝者按動快門得更勤快了。
我不理解自己有什麼好拍的，試圖快速通過這片區域。身旁有人喊着：“嘿，年輕的小姐，您是第一次受邀來凱恩晚宴嗎？”
第一次來，但沒受邀。
“您的姓氏是？您是美國人嗎？”
沒有姓，是外星人。
“您是新出道的模特嗎？演員？歌手？”
感謝對四小時打扮的認可，但都不是。
他們叫喊了幾聲，見我不回答，也沒有停下來讓他們拍攝的意思，便失掉了興趣，轉而去拍後面下車的人。我得以提着裙子衝上台階，向正門奔去。
折騰了一天的之後終於靠近了見到韋恩先生的機會，我踩着不熟練的高跟鞋跟，覺得簡直四周的音樂都是為我而響起的，跨入門口的瞬間，怎麼也得值得一個隆重鼓點的紀念時刻吧。
——然後我在門口被人攔住了。
門口的兩個門房問我：“小姐，邀請函？”
呃……
“我沒有邀請函……”
門房露出了為難的表情。這是我今天第三次看到類似的表情了。
“沒有邀請函，一般是不能進入的。”但是，門房向我解釋的語氣比之前的兩次好了不少，“您是丟失了邀請函，還是沒有收到呢？”
我反應了一陣，才發覺語氣友善可能是晚禮服、手包和借來珠寶們的作用。看來這身加起來大約值50萬美元的裝扮，就算無法刷開這些場合的大門，至少也能獲得一個非常耐心友善的對待了。
我權衡了一下，決定撒謊。
“丟失了。”我良心不安地編理由，“行李太多了，不知道掉在哪裏了。”
“是的，是的，很常見的事。”門房點頭，但我懷疑現在我說什麼，對方都會點頭，“您的姓名是？”
“艾薇兒。”我回想着假//證//件上的名字。
“請稍等，艾薇兒小姐。”
門房拿起旁邊的冊子，翻找起來。我意識到其中可能登記着本次受邀的人員名單，大感不妙，試圖想個法子出來。
大腦飛速運轉下，我意識到了美元有用。
於是我打開手包，從中拿出以防萬一的而帶着的幾沓美元，迅速靠近了對方，一人塞了一萬元。在他們做出反應之前，我就壓低了聲音飛速說。
“聽着，我有必須要見到的人。我需要見到布魯斯·韋恩先生。如果你們願意幫忙，我會很感激的。”
“可是，為了宴會的安全……”
我又給門房一人塞了一萬，並把手袋打開給他們看，轉了一個圈展示勒得很緊的晚禮服。
“我身上像是有攜帶武器的餘裕嗎？”
有的，食指戒指就是。
“拜託了，我真的想見到韋恩先生，我有必須要和他談談的事。”
門房互相對視了一眼，有點猶豫，語氣也沒有之前那麼恭敬了：“很多年輕女性都是這麼想的……不過像您這麼直接說出來的，確實比較少見。”
我感覺門房們絕對想錯了方向，但無所謂了：“拜託了。”
“這並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雖然韋恩先生在這方面確實很大方，但分手之後……而且您還年輕，或許不值得……”
“這就是我的事情。”
門房嘆氣，側身讓我進去了，眼神里有點同情的樣子。
我不是很想知道二人想到了什麼方向，也不是很想知道自己在他們眼中是怎樣的形象。我只是為自己混入了這場宴會而高興。
進入宴會廳后，我被這裏的金色的光線晃了眼睛。這裏到處都是明亮的燈光和石質磨光的貼面，四處反射着紙醉金迷的感覺。我在門外顯得昂貴的晚禮服和珠寶，在這裏就顯得合適起來，自然地融入了這片地方。侍者經過時對我微笑，主動停下來示意我拿一杯飲料。
“不含酒精。”
我接過，也對其微笑。
這兒和我迄今為止所見到的哥譚市完全不同。一切都顯得那麼友善、高貴、優雅。大廳的溫度極其適宜，剛剛還有點冷意的肩膀，幾分鐘后就溫暖起來。四周的人群穿着與我相仿的衣服，在視線交錯的時候也會對我微笑，即使是打量我的眼神也沒有那麼明顯的不適感。
之前一天半的見聞和這裏格格不入。我退到大廳的一角觀察四周，順便拿了幾塊點心，嘗嘗這種高級宴會的味道——果然很不錯，比之前吃到的任何東西都更好。
我打量着周圍，意識到這就是50萬美元一晚能見到的世界；戴爾女士給我留下的資產已經不少，但只夠見識7晚這樣的世界。
而布魯斯·韋恩就生活在這樣的世界裏。
我含着叉子，一時不知道應該對此抱有什麼感想。這就是和另一個星球首富扯上關係的感覺嗎？
我又等了好一會，其間向數個偶然對上的視線微笑，有年輕的，也有年長的，女性男性都有。大部分都穿着昂貴，看起來像是受邀過來的客人。少部分所穿的衣服和哥譚市大街上走動的沒有很大區別，只是正式但不貴的普通套裝，我想應該是工作人員之類的。
其中有一個大個子的衣服明顯便宜了，西裝大了一碼，襯托得他越發縮在衣服中；胸前掛着一個相機，動作也不太靈活的樣子，整個人顯得笨手笨腳的。我瞧着他走來走去拍照與搭話的行為，察覺到了被他搭話晚禮服們的敷衍——和昨天到今天我被敷衍的樣子差不多。
他在被我盯了好久后，終於注意到了我的視線，向我的方向看過來。我向他微笑了一下。他看了看四周，有點疑惑地指指自己，表情搭配上動作，顯得很滑稽。他看起來完全不該出現在這種場合。我因此而對他產生了一點興趣，點點頭。
於是他向我走過來。越靠近越為他微微躬身的彆扭體態而着急，我下意識站得更直了一點。
“你好，小姐。我注意到您剛剛似乎在看我？”
他的語調和他本人看起來差不多，很溫和的大個子。
“艾薇兒。你叫什麼？”
“克拉克。克拉克·肯特。”
“你是記者嗎？”我指指相機，又指指他冒出西裝口袋的筆。
“是的。”他有點困惑的樣子，“我們之前應該沒有見過吧？”
“完全沒有，不可能見過。”我肯定地回答，順便問道，“你在哥譚日報工作嗎？”
這是我知道的唯一一個地球媒體。
“不，我在星球日報，大都會的報紙。”
“來報道這場慈善晚宴？”
“是的。”
“那麼，我有個問題想請教您，肯特先生——這場晚宴有什麼好報道的？”我真實疑惑了，“我在這裏站了快半個小時，沒看到任何有趣的東西。”
“克拉克就好。”大個子記者笑了出來，“我也有同感，報道別的東西會更有趣點。但這就是工作，總有人得報道這種東西。”
我揣摩了一下他話中的意思。
“你沒有搶到你想報道的話題。”我肯定地說。
克拉克這次的笑容真心多了：“您很敏銳，小姐。”
“艾薇兒就好。”我學着他的話語，順便遞給了他一塊蛋糕，“這是我剛才嘗過一遍之後最好吃的。你見完所有需要見到的人了嗎？”
“謝謝？”克拉克看起來有點驚訝，不過還是接過了，嘗了一口，眼神亮起來，“還沒有。這次晚宴的主角，凱恩女士與韋恩先生還沒到場。”
我這時才發現克拉克也是藍眼睛，很漂亮的藍眼睛。剛剛我怎麼沒有發現？
“有沒有人說過你的眼睛很漂亮？”
這話讓他嗆咳了幾聲，似乎被奶油糊到了。我有點疑惑，給他遞了張紙巾。
克拉克有點哭笑不得地接過了，擦了擦嘴角，含糊地說：“可能有吧。”
隨後他生硬地轉移了話題：“我似乎沒有在這種場合見過您，艾薇兒小姐？”
“艾薇兒。”
“您不常來這種地方嗎，艾薇兒小姐？”
“艾薇兒。”
“……”他投降了，“艾薇兒。”
“沒有。”這次我才答道，含糊的人換成了我，“很不經常來。”
“但你看起來很適應這種地方，您的穿戴也像是經常進出宴會。”
因為我到現在都沒有身處另一個星球上流社會的實感，而且我緊張過頭了所以反而不關心除了一會兒會出現的布魯斯·韋恩之外的所有東西。
“艾薇兒？你還好嗎？”
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自己剛才的心跳好像蹦到了一個過高的水平。希望沒有反應在臉上。掩飾性地向四周看去，總覺得此刻有人在看我一樣。應該是自己心虛的錯覺。
“沒事。”我向莫名擔憂起來的克拉克微笑，覺得這位雖然看起來並不適應這個璀璨的宴會廳，但是個還挺友善的好人。
此刻門口處喧嘩了起來，我聽到了門外的大聲叫嚷。人群或多或少都向那個方向轉過去，靠近門口的地方簇擁成了一團人群——他們是怎麼如此優雅而快速地聚成一團的？
我試圖抬頭看清一點門口來了誰，擁有這樣大的排場。一邊的克拉克解答了我的疑惑。
“布魯斯來了……我是說，韋恩先生來了。”
哦。
不錯。
我墊着腳，視線穿過層層人群，看到了包圍之中的一個黑色的頭頂。
我不是很滿意自己看到的，但很快開解了自己：雖然只是一個頭頂……但至少也算見到他了吧？我的疑似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