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一番折騰后睡過去的霍韞被傭人帶走照顧,霍放轉身去找寧小春,酒架那裏早就不見她的人影。
第二天是周日。
霍韞依舊將外表打理得一絲不苟,他盤腿坐在霍放床上,喋喋不休的說著昨天的見聞。
“那些大人物見了秦嫵,一個個都跟孫子見了祖奶奶一樣。”他回憶起昨天的經歷,仍有一種踩在雲端的不真實感,那些他在電視上見過的所謂的有錢人、大人物,為了能跟秦嫵搭上話,不惜放下身段討好自己。
他撥頭髮時不經意露出手上的腕錶,說:“這是昨天出門的時候,阿嫵送給我的。”
雖然原意是他身上太“素”了,缺了點小飾品,讓管家帶着他去地下室挑了一塊表,換下他原來那塊以前的金主送的,略顯樸素的表。
“你知道嗎,小放,這塊表就能買下我們之前住的那個公寓。”
霍韞慣於討好女人,享受別人為他花錢的感覺,為了接觸到更高級別的女性,他關於用奢侈品包裝自己。
不是沒人送過他這些東西,但像秦嫵這樣,幾百萬的表送出去就跟送了顆大白菜一樣。
財帛動人心,霍韞實在是沒法跟以前一樣保持理智。
他永遠也忘不了昨天在地下室看見秦嫵的保險庫時,那種震撼的感覺,幾百平的地下室,透明的玻璃櫃裏擺放着各種寶石、鑽飾和手錶。
“實在是太誇張了。”霍韞喃喃自語,他沒有去拿最貴的,為了放長線釣大魚,挑了塊價格適中就打住了。
霍放不感興趣,窩在床頭打遊戲。
霍韞卻不打算就此打住,他靠近兒子,神秘兮兮的在他耳邊說:“聽說秦嫵第一任丈夫的遺產全部由寧小春繼承了,她大學沒畢業就接手了那個基金會。”
龐大的財富,和昨天所見的那種非人的美貌,他看一眼緊閉的門扉,輕聲說道:“小放,你真的不心動嗎,近水樓台先得月。”
“那個地下室是秦嫵和她共用的。”他昨天進的是屬於秦嫵的那一半,保險庫的對面,據說存放的是寧小春從父親那邊繼承來的一部分珠寶,寧家和秦家在別的地方另有大宅。
“就是好奇怪,另外那個保險庫冷得嚇人。”他從那邊經過的時候只覺得有冷氣一直在往外冒,“又不是酒窖,什麼珠寶要低溫存放?”
霍韞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對兒子耳提面命,讓他多和寧小春親近親近,做好兩手準備,萬一秦嫵那邊走不通,還有寧小春這條退路。
霍放不耐煩聽他說這些,霍韞換女朋友的速度比換衣服還快,但他向來是遊刃有餘的,被父親養着的少年無法置喙他的生活態度,也無力改變他的生活方式。
但這次他實在是太狂熱了。
他遲疑的說:“收手吧,爸爸,那些錢已經足夠生活了。”
“我已經高三了,等我大學畢業會掙錢養你的。”他放下遊戲機,看着霍韞的眼睛,認真的說:“人生不是只有波瀾壯闊,過平淡的生活不好嗎。”
“國警大學不要學費,還有生活補助……”
現在外面早已是日頭高照,霍放想起早上已經碰見過寧小春一回。
先是一個只穿了條長褲,裸露着上半身的男人出現在餐廳,秦家的傭人似乎對他頗為熟悉,安靜的給他端上早餐。
霍放的目光從他身上的曖昧痕迹移到他五官俊秀的臉上,總覺得有些眼熟。
“怎麼,想要我的簽名?”霍放的眼神在他臉上停留的有些久,那人抽出餐巾紙,找了半天沒看到筆,想了一下從口袋裏掏出一管口紅。
姜星。
被推到霍放面前的紙巾上,潦草的寫着這兩個字。
“又在玩你送簽名
的那一套?”寧小春穿着睡裙,幽靈一樣從樓上下來,經過姜星旁邊時,瞟到桌上的紙巾隨口問道。
昨天晚上玩得太晚,她眼睛底下掛着黑眼圈,本就慘白的臉色被襯得白幽幽的,讓她美艷非常的面容多了一絲鬼氣。
配上她虛浮無聲的腳步,看起來不像活人。
她在的目光在桌上逡巡,可能是餓得狠了,不等早飯送上來她先在霍放的盤子裏拈了個小籠包往嘴裏塞。
霍放默默把盤子向她那邊移了一點,他記起姜星是什麼人了,最近勢頭很猛的一個偶像,在學校時女生之間討論得最多的明星,霍放被迫聽過不少他的傳聞。
男團出身,橫空出世。
傳聞和堃星高層有不可言說的關係,力壓堃星一眾偶像。
霍放從他眼神暗含的不悅後知後覺的發現,姜星應該是誤會了什麼,剛才在變相的挑釁自己。
“你好不容易休息,我把今天的通告都推了,再陪你一天怎麼樣?”姜星捏着她的手,姿態放得很低,像只等待主人垂憐的寵物狗。
她就着霍放的湯匙吃了一口粥,含混地說:“我記得今天是你新電影開機的日子?擠掉前輩才拿到的機會這樣浪費不好吧。”
“堃星培養你不是專門用來暖床的,你得為公司創造利益才行啊。”
“只陪小姐睡覺也不行嗎?”姜星直白的問。
寧小春撲哧一聲笑了,她倒在霍放旁邊的餐椅上悶笑,沒有骨頭似的歪在霍放肩上,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樣顫抖着笑個不停。
女傭跪在她腳邊給她揉肚子。
她指着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管家,示意他替自己說下去。
“堃星在您身上的投資超過六千萬。”管家彬彬有禮的對姜星頷首:“出道前為您償還的債務五百萬,出道後為您擺平那些不幹凈的收尾一千兩百萬,各項投資,以及為您支付的各種違約金,去掉零頭取整就是這麼多。”
“雖然您今年爆紅之後賺了不少錢,但還遠遠不夠支付堃星在您身上支付的那些成本。”他不顧姜星逐漸發白的臉色,繼續說道:“小姐是商人,雖然說情緒價值也是價值,但對小姐來說您給她提供的情緒價值還賣不上價。”
“簡而言之,創造不了利益還看不清自身價值幾何的人,是沒有成為小姐固定床伴的可能的。”
他表情平淡,言辭懇切:“以小姐的身份和樣貌,她笑可能是覺得自己虧了吧。”
“所以您大可不必擺出一副為小姐犧牲工作的樣子。”
管家平靜的就像在評論菜園裏的茄子今天長勢怎麼樣,霍放想,這種場面他肯定經歷了很多次。
最終姜星穿戴整齊的被請了出去,沒有時間留給他生氣或者傷心,他得留着力氣為堃星賺錢。
寧小春終於笑夠了,她扶着霍放在他身上借力站起來,掙開傭人的攙扶,說:“告訴廚房不用忙了,樂飽了。”
“小、喂……姐姐。”霍放見她要走,急忙叫住她。
“嗯?”她現在心情不錯,並不介意和這個“弟弟”多說兩句,“怎麼。”
霍放一大早就看了這齣戲,想起昨晚他父親的“酒後吐真言”,有心想解釋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他幻想過今天和寧小春見面時會是怎樣的場面,她會怎樣想他們父子,會趕他們走嗎?
霍放拿着剛才被她用過的白瓷勺子,發現她根本不在乎霍韞的想法,她像沒事人一樣,對他的態度一如昨天。
他像泄了氣的氣球,話到嘴邊又實在開不了口。
“昨天泳池那邊……好像有人嗑藥了,你下次小心一點吧。”猶豫了半天,霍放只憋出這麼一句。
“哦。”寧小春慢吞吞的說:“就這?”
霍放一怔:“就這。”
“哦。”她頓了一下,半晌沒有反應,面上有些苦惱,似乎有些不知道該給出怎樣的回應:“謝謝?”
她不以為意,就像管家對姜星一樣,她對這種事也習以為常。
寧小春飄也似的回了二樓。
霍放若有所感,扔下手裏的湯匙衝到通往後院的玻璃門那裏,泳池的水已經抽干,圍了一圈穿着連體工作服的傭人,除了拿着工具在泳池裏面清掃的,還有拿着清潔劑在邊上清理不知道什麼痕迹的。
“怎麼突然換水?”他拉着泳池旁邊的傭人問道。
“昨天參加聚會的人打起來了。”傭人對着他鞠了個躬,淡淡的說道:“一個不小心摔破了頭,還有一個跌進水裏淹死了。”
“小姐晚上還要用,要趕緊清理乾淨。”
霍放心下一震,又來了,那種不妙的奇怪感覺。
這座宅子太奇怪了,從主人到傭人,從上至下對人命的漠視。
*
霍放看着父親,再次勸說道:“儘早收手吧,這裏很奇怪,秦嫵和寧小春不是普通人能掌控的。”
“傻孩子。”霍韞眼中□□燒得正旺,見識過外面的世界之後,怎麼會甘心再回去過普通人的生活。
他在霍放耳邊說道:“你忘了三個月前那件事了嗎?這件事只有秦家才能幫我們擺平。”
霍放一顫,咬着唇一聲不吭。
“爸爸不會害你的,你安心讀書,我們一定會過上好日子的。”
他到底還是沒把霍韞昨天醉酒後發生的事告訴他,只是告訴他要小心,以後不要在外面輕易喝醉。
“你不是說秦阿姨有過三任丈夫嗎,他們都到哪去了?”他勸不了霍韞,突然想起他昨天說的那些話,突然問道。
“她的第一任丈夫是寧小春的生父,據說身體不太好,寧小春十歲那年就生病去世了。”霍韞說。
“至於另外兩任,只知道一個是寧小春十四歲的時候和秦嫵登記結婚的,不到半年就離了,具體去哪了不太清楚。”
“還有一個是三年前出現的,也是沒超過半年就離婚了。”
離婚後蹤跡難尋。
霍韞既然想着撈一票大的,秦嫵的過往,自然掌握得越多越好,但以他的身份,接觸得到的圈子和人脈有限,只能搞到這些擺在明面上的資料。
這兩個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出身普通。
正是這一點讓霍韞鬥志滿滿,既然秦嫵不看重身份家世,那他也要儘力一搏。
但令人傷腦筋的是,雖然他們都成功和秦嫵登記結婚了,離婚的時候卻連一根毛都沒分到。
空有寶山卻不能取用,世上沒有比這更痛苦的了。
霍韞腦子轉的飛快:“你這倒是提醒我了,結婚算不了什麼,拿在手裏的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
這些有錢人他是知道的,連那些傭人入職的時候都會簽上厚厚一摞的協議,以確保他們不會出去亂說話。
一旦管不住嘴,面臨的巨額賠償能把他們全家上下三代都掏空,拿不出錢的能直接被逼死。
小魚小蝦尚且如此,更別提會分走巨額家產的另一半。
霍韞知道秦家有專門的信託基金,專門為秦家的後代提供生活資金,但信託不承認秦家人的配偶,只撫養子孫。
他得弄個孩子出來才行。
得讓秦嫵生一個他的孩子,有了籌碼他才算真正上了賭桌。
意識到事情關鍵的霍韞憂心忡忡的走了,留下霍放一個人在房間裏。
霍放放在桌面上的手機狂震,打開屏幕是快要溢出來的未讀,大部分都來自同一個人。
-劉小雨-
昨天23:45
[霍放你理我一下呀。]
[霍放,我買了新裙子,周一穿給你看好不好?]
-0:23-
[你有種,你居然敢轉學,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嗎。]
-5:14-
[我可是知道你最大的秘密,你再不回復我,我把事情捅出去,你和你的婊/子爸都別想好過。]
[霍放,我錯了,你理理我。]
-8:55-
[霍放霍放霍放霍放霍放。]
霍放把手機扣在桌面上,一陣反胃。
他躺在床上,雙手捂着耳朵想裝作聽不見這些惱人的震動,但是做不到,怎麼也做不到。
霍放怎麼也睡不着了,他想下樓轉轉,電梯卻一直顯示被佔用,他將目光放到走廊盡頭的樓梯。
就走一次,應該沒問題吧?
他又想起寧小春那張臉,雙腿像有自己的想法一樣,等他回過神來時,已經到了二樓。
整個二樓都沿襲了黑白灰的裝飾風格,冰冷又空蕩,稍顯不同的是走道上堆滿了各種畫作。
凌亂的線條,視覺衝擊強烈的色彩,和破碎的人體組織。
是這些畫的共同特點。
間或穿插着幾幅正常的風景畫和肖像畫。
霍放下意識的放輕腳步,整個二樓就像寧小春給他的感覺一樣,陰氣森森。
混亂,又引起人無限的探索欲。
想再多看一眼,再多了解寧小春一點,都說一個人的居住環境能體現內心,那麼美麗的寧小春,她的內心又是怎樣的呢。
靠近她房間門口的一幅畫,上面印着幾個鮮紅凌亂的手印,像是有人臨死前窮途末路時胡亂塗抹上的。
他忍不住湊上前去聞,沒有血腥味,只有顏料的味道。
寧小春的房門沒關,裏面好像沒人。
霍放聞到她房間裏香薰的味道,很淡,但很好聞,和凌亂恐怖的走廊相比,她的房間可以稱得上是溫馨可愛。
走到她床邊,霍放才聽到浴室里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衛生間的門沒關,淋浴間的磨砂玻璃上映出她曼妙的身姿。
霍放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什麼,沒經過允許就隨意闖入一個年輕女性的房間。
他定在原地,寧小春的手機傳來叮叮咚咚的消息提示音,這時候浴室里的水聲停了,霍放看着離自己有一段距離的房門,又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寧小春的床。
鑽進她的床底前她的手機屏幕正好亮起,彈出來消息提示里顯示的是最新的兩條消息。
-找到了。
-在東京區南安道考試院。
霍放愣了一下,東京區南安道,那個有錢人不會踏足的以貧窮聞名這座城市的地方。
再加上走投無路,窮到叮噹響的年輕人才會去住的考試院。
她一個大小姐怎麼會和這種地方扯上關係?
找到了,她在找誰?
很快霍放就沒心思去想那麼多了,從床底的縫隙望過去正對着一面鏡子,上面倒映出寧小春全身/赤/裸的畫面。
最下面是有些暗的床底縫,和寧小春一低頭就能看到的,他寫滿緊張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