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三更合一)
巷子深處,那個男人站起身,朝解彗走了過來。
外套底下,還穿着一件熟悉的藍色的工裝服。
解彗立刻轉身要跑,然而剛邁出一步,胳膊就被人牽制住了,她腳下踉蹌,半跪倒在地。
男人壓着她的胳膊,讓她動彈不得,隨後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塊布,解彗從中嗅到了一絲奇怪的味道,他問:“怎麼看出來的?”
解彗沉默了一下,才說:“張陽的朋友說,張陽的貓丟了的那段時間,也是她失蹤之前,有人曾經告訴張陽,說見過球球。”
解彗目光平靜:“一開始我以為那個人是屠夫,但是我找他套話時,發現他用的話術是可以幫忙找貓。”
“他這種抓了貓,再假裝是自己找到,還回去的手段,怎麼可能第一時間告訴對方,他見過那隻貓?”
男人點點頭。
“而真正讓我起疑心的,是在那個寵物群里,我看到了你的頭像。”
維修工的臉上笑意更深了:“原來那天收到領導的消息時,被你看到了我的頭像,確實是我疏忽了。”
“還要說嗎?”解彗慢慢說。
“還有嗎?”維修工想了想:“繼續說,讓我看看,我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
解彗嘴角勾起:“那天在遊樂園坐海盜船的時候,我看到了有人在荒草地里拿肉喂貓。我一開始也以為是屠夫,可是後來場景重現,看到他的背影才發現不對,他的背影要壯得多。”
“那天是你吧。那隻發狂去抓屠夫的貓,我當時好像在你身邊看見了。後來李姐去電話亭接我時,你就在我身後,讓李姐嗅到而打噴嚏的貓毛,來源不是我,而是我身後的你。”
解彗慢條斯理地說,好像一點都不為自己的處境擔憂。維修工出神地看着她的表情。
“當我意識到這些不對勁的時候,我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在菜場幫你撿東西時,地上散落的工單——其實字跡與恐嚇信上的不是完全一樣,但是我當時就覺得很奇怪,後來才意識到,是那種刻意的工整,如出一轍。這才是讓我確定的原因。”
“這樣啊。”
維修工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正要將那塊布捂上解彗的口鼻,她突然問:“張陽呢?”
維修工停下手中的動作,好像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張陽?你是說,這個嗎?”
他舉起懷裏的手機,按下了播放鍵,頓時從裏面傳出了:“救——命!救——救!”
“成——田——電話亭——”
聲音雖小,但在解彗耳邊卻格外明顯。
原來並沒有什麼鬼魂給她打電話,從頭到尾都只是他的錄音。
他笑眯眯說:“聽說你能看見鬼,所以搞到了你的手機號,又用個能隱藏號碼的軟件試了試,沒想到你還真是格外地好騙,以為真的是她化成了鬼找你,一下就上鉤了。”
“哼哼,你還說要幫她是嗎。”
“你以為你是什麼人,救世主嗎?你連你自己都救不了。”
他面上譏諷:“你知道嗎?我是看着她打出的第一個求救電話,可她只說了句救命,對方就掛斷了。”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沒有自知之明。”
解彗沉默了一下。
她突然意識到,掛斷電話的人……是蕭百畫?難怪,從那時候起,她就心神不寧,連那張大師的話都信了,因為她怕的那個鬼,就是張陽啊。
“不過也就是因為你沒有自知之明,愚蠢衝動,輕易信人,所以你的這雙眼睛,還真是乾淨。”
看他似乎又要迷暈她,解彗再次問起:“張陽是你殺的第一個人嗎?”
這句話果然愉悅到了他:“你太天
真了,當然不是。”
他的表情在回憶中出現了一瞬的靜默,“最早是什麼時候呢?讓我想想,好多年前了,那個時候我還在上學,我總是獨來獨往,不跟同齡人交往,身邊都是些流浪貓流浪狗,他們都以為我熱愛小動物。”
他彷彿回味一般舔了舔嘴唇:“其實最乾淨的眼睛,不是這些小動物,而是小孩啊。”
解彗瞳孔一縮,小孩……她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心跳如擂鼓,在內心瘋狂祈禱不要是她。
然而他繼續說:“我最喜歡的地方就是遊樂園了,園裏到處都是小孩子,純真又乾淨,而我就在一牆之隔的地方,給貓剝皮,那個牆下的視覺死角,沒有人看見,小貓咪們痛苦的叫聲,也全都隱藏在隔壁的音樂聲,還有小孩子吵鬧的笑聲中。”
“你想想,多美妙的反差。但是時間長了,我也膩了,這些小動物也滿足不了我了。”
他滿意地看着解彗瞪大的眼睛:“上天好像聽到了我的心聲。”
“突然有一天,那個孩子鑽過來了,她看到了,當時,我正準備把一隻貓剝皮,刀剛剛劃下去……”
他呵呵地笑着:“她居然走了過來,還制止我,說‘哥哥,貓貓痛,不要’,我怎麼能不答應呢?於是我就輕聲說:‘好啊,那就不殺貓了。’”
“她很開心地笑了,眼神很清澈。”
他嘴角咧到了最大:“在這一點上,你跟她很像。”
難怪和和看到在給豬皮肉分離的屠夫時,表情那麼害怕,即使是死後,這種恐懼也深入她心底。
解彗不想繼續聽他說下去了,胸口急劇起伏:“你說的孩子,是在遊樂園遇到的?”
修理工笑得更開心了,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所以,知道我為什麼選上你了嗎?因為我看到新聞里說,你在幫蔣廷找妹妹啊,真巧。”
“本來我是想先對另一個目標下手的,後來看着你的照片,實在忍不住,就改了順序。”
解彗的眼前閃過了和和那張天真可愛的小臉,閉上了眼。
“那一次之後,確實讓我心裏的躁動平息了很多,我也就此停手了這麼多年。直到幾年,看到那些繁衍過盛的野貓,那種躁動又出現了。”
“其實我本來想先安靜地蟄伏一陣等待機會的,但實在忍不住,就給你寫了信,可是你明明看了我的信,卻沒有讀出來,明明我也算是你的粉絲呢,真是讓我傷心啊。”
他話音一轉:“第一次騙你來的時候,那家麵館開着,我沒找到機會,第二次,還沒到巷口你就突然離開了,但是你的好奇心倒是強,膽子也比我想像的大,居然還敢來,這次,終於抓到你了。”
解彗冷冷地回視他。
他鉗住解彗的下巴,眼神痴迷:“就是這個表情,我一定要把你的這雙眼睛也收藏起來,你生氣又掙扎的樣子,太美妙了,像一隻小貓一樣,蹬着爪子到處抓撓,但是再怎麼掙扎,都沒用。”
“真的沒用嗎?”
解彗壓低聲音:“這麼多年都沒被抓到,你得意忘形了吧?”
維修工察覺她話音不對,突然,巷子外傳來了細細的腳步聲,聽聲音不止一人。
他臉色微變,意識到什麼,沉下臉:“你報警了?”
他這才恍然,難怪剛才解彗慢悠悠說了這麼多話。
他低頭陰狠地看向解彗的臉,正想要離開,下一秒,只覺半邊身子一麻,不自覺往後仰去。
“連我自己都救不了?”解彗直起身,手中還拿着一根迷你的電棍,冷笑:“小瞧我,你以為沒點準備我會來?”
“我見過的鬼,比你吃過的鹽都多,你不就會殺人嗎,得意什麼?”
直到巷口衝進來的幾人將維修工控制住,解
彗才鬆懈下來,身子一軟,險些再次跪倒在地。
很快,解彗也被送進了醫院。
李一唯接到電話后,用了最快的速度趕來,一見到她,就氣得幾乎要瘋:“不是我說,你的膽子也太大了吧?”
解彗的胳膊已經被接上了,除此之外身上都是些擦傷,用不着住院,此刻便縮在椅子上聽李一唯數落。
“你想嚇死我啊?你怎麼敢一個人去的?!那可是給你寄恐嚇信的人!你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啊!”
解彗找到空隙,小聲說:“瞧你說的,叫上你也沒用啊,你一去,也就只能瘋狂打噴嚏了。”
“……你再頂嘴試試?”
解彗坐在走廊,仰頭討好地笑:“我這不是沒事嗎?我提前算好時間了,早就報了警,也跟保安室的大哥借了電棍才去的。”
“是我看錯你了,你哪裏是膽子小啊,你明明就是解大膽。”
話雖如此,但看到解彗通紅的眼眶,李一唯還是心一軟。
“我聽說,他也是當年殺害蔣廷妹妹的兇手?”
解彗眼神一黯,點了點頭。
李一唯嘆氣,“那也算給了他一個交代了。”
被抓的老黃如實說出了自己的事。
張陽長得好看,他早就看上她了,也確實抓了張陽的貓,就關在他家的倉庫里,不過不是想賺錢,而是想藉著找貓,跟她搭訕的。
不過隨後,那隻貓就不知為何被挖去了一雙眼睛,死在了裏頭,這死法太邪門,他也有點害怕,就給偷偷埋了,正想着怎麼跟張陽說,結果後來到了兩人約定見面的時間,她也沒有出面,再聯繫也聯繫不上了。
得知她失蹤,他也吃了一驚。
警察找上來的時候,他就只說了沒有跟張陽見上面,這也是實話。
得知兇手是維修工,老黃怒罵:“我一看他就不是好人!他媽的比我還壞!我至少還只是對畜生下手呢!”
聽到的人只覺得諷刺。
解彗被送進醫院時,消息就已經擴散了出去,媒體們聞風而來,然而還是慢了一步,他們長槍短炮趕到醫院的時候,解彗已經離開了。
解彗抓住了蕭百畫助理失蹤的罪魁禍首,同時也是殺害蔣廷妹妹兇手的新聞也迅速傳開來。
當整個事件的細節被報道出來,網上再次嘩然了。
【天哪,小解沒事吧?公司快回個話啊!說來心酸,別家粉絲都是關心明星的數據紅不紅,也就我們家,整天擔心解彗的人身安全,真是絕了。】
【是個好消息,逍遙法外十多年的兇手終於落入法網了,感謝解彗,不然還不知道這個披着人皮的惡魔要殺掉多少人呢。】
【而且小解還抓住了一個偷貓殺貓的賊!!作為家裏有貓主子的人,真是氣炸了。】
【解彗人真好啊,蕭百畫明明跟她關係不好,但是為了追查她的助理失蹤的事,差點連命都賠上。】
【說起來,蕭百畫這幾天可是照舊天天自拍不斷,對比鮮明。】
【誇解彗無所謂,但是請不要道德綁架好嗎?助理失蹤就必須成天喪着臉嗎?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了嗎?那時候她又不知道助理已經死了!】
【望周知,兇手不是畫畫,我很同情助理妹妹極其家人,要捐款還是什麼的我都願意參加,但是這也不是畫畫的錯,去指責兇手就好了。】
【求求不了解的人不要發聲,畫畫也很難過啊,今天的活動也沒出席,還有被拍到在後台哭了,心疼。】
蕭百畫這個名字,本來只是在提到被害者時的前綴,雖然有的人對她在這段時間的表現不滿,但有粉絲維護風向,還有解彗更大的熱度在前,並沒有多少人指責她。
直到更多關於張陽被
害的細節披露出來,輿論轉向了。
那天晚上,蕭百畫非要張陽到城市的另一頭幫她買夜宵,張陽跟她抱怨了一下,不過看蕭百畫生氣,還是去了。
她忙到了半夜才回家,見到維修工的時候,她還沒發覺不對勁,因為前一天,維修工在她貼尋貓啟事的時候告訴她,自己曾經見過這隻貓。
穿着工作裝,長相周正誠懇的男人也讓人提不起警戒心。
等到暈頭轉向的張陽到了維修工偏僻的住處,察覺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晚了。
維修工就像貓玩弄爪子底下的老鼠一樣,看着她給通訊錄里最近打過電話的蕭百畫打去電話,然而只喊了聲救命,蕭百畫就掛了電話。
維修工抓了張陽之後,先是將她關起來,日日欣賞她的祈求與絕望,直到有了兩個新的目標。
在她死前,他逼着她錄下了錄音,然後將她那雙稱得上美麗的眼睛挖出,製成了標本。
而除了解彗,他的另一個目標,是那隻叫咪咪的貓的主人。
被大眾質疑后,蕭百畫慌了。
她解釋一開始是因為兩人吵了一架,她又罵了張陽幾句,接到電話的時候已經很晚,她已經睡著了,沒怎麼聽清張陽的話,頭腦也不清醒,只懷疑是張陽報復的惡作劇,沒有多想就繼續睡了。
等到第二天張陽沒來,又聯繫不上張陽,她才感覺大事不妙。
但是想到如果真是因為她掛斷了張陽的求救電話,導致了她的死亡,蕭百畫就覺得害怕,甚至還下意識刪除了自己的通話記錄。
但沒想到還是能查到。
到這個時候,一直維護她的粉絲也幾乎無話可說了。
【哈,所以她在後台哭到底是為什麼?是因為怕事情敗露嗎?】
【難怪,錄《腎上腺素》醫院那期,她表現得這麼害怕,好像到處有鬼一樣,原來不是節目效果啊,做了虧心事,能不怕鬼嗎?】
【張陽真慘,如果不是她的刁難,張陽也不至於這麼晚回去,雖然她已經被盯上了,但是如果不是那天半夜動手,說不定兇手會暴露,說不定她還有一線生機的。而且聽到電話里有人喊救命,怎麼也該奇怪一下吧?她居然就直接掛了?我不相信她說的沒聽清,包括後來發現聯繫不上張陽,居然也沒有主動報警,完全就是逃避。】
【脫粉了,什麼都能忍,但是人品有問題不能忍。】
【真無語了,自從《腎上腺素飆升》播出,我是一個一個塌房,本來看到自己喜歡的明星原本從來沒上過綜藝,這一上就扎堆上,跟過年一樣開心呢,結果到頭來是扎堆塌房。】
【算了,還是粉解彗好了,觀察了這麼久,只有她的人品看起來不會塌房的樣子。】
【不要毒奶啊……】
【笑死,看到好幾個原先蕭百畫的粉絲,灰溜溜把曾經罵小解的言論刪除了,然後關注了小解,可是,我們這也不是垃圾堆啊。】
【今天身邊所有人都在誇小解,她好像已經家喻戶曉了。除了對案子難受,還有點感嘆,小解能走到今天,全是她自己掙回來的,等回頭再拍幾部好片子,職業生涯就真的很圓滿了。】
【小解的黑粉們如果這下還不服,我真的要懷疑這些人是職業黑了。】
這是這一年的最後一天,《腎上腺素飆升》節目組的官方賬號才剛剛發出了六位嘉賓們一起拍攝的跨年宣傳片,就傳出了蕭百畫的事。
在這條動態下,齊聚了各方諷刺和抵制的聲音。
節目組緊急刪除后截去了蕭百畫的部分才重新發出。
蕭百畫的名聲已經跌入了谷底,她背後的蕭家幫忙刪帖刪評論,然而已經來不及了,他們的舉動反倒引起了更大的不滿,連同以前蕭家是怎麼給她找關
系,每部劇里都有蕭家的影子,甚至還假借過謝家的勢也被扒了個底朝天。
出了這檔子事,記者們更想抓住解彗採訪了,然而至今都沒有人挖出她的住址,他們雖然知道解彗的公司給她分的接送車是哪輛,但是無論怎麼蹲守,車上都是空的。
“靠,解彗是從這個人間消失了嗎?”
聽到抓頭的記者發出這聲嘆息的時候,解彗正騎着電瓶車從他身邊經過,跟保安大叔打招呼。
保安大叔一邊攔住記者不讓進,一邊樂呵呵招呼了一聲:“來上班了啊,今天挺早,住得這麼遠,怎麼沒想換個地兒呢?”
“房租便宜,房東人也好。”她說著,從車上抱下一盆蘭花,遞給保安:“這就是房東給我的,送你一盆。”
保安大叔沒有多推辭,“那謝謝你了哈。”
看着那輛電瓶車,再聽到樸素的“房租便宜”幾個字,記者們沒有投去過多目光。
沒有人發現,這個裹成一團球,毛線帽外戴着頭盔,全身上下連頭髮絲都沒露出來的人就是他們苦苦找尋的解彗。
外界的紛擾,解彗沒有太多感覺,只是陸陸續續收到了客戶們擔心的詢問,一一回復了安好。
在看到謝固字眼時,她還是下意識略過。
由於解彗一直拒絕接受採訪,個別只求流量的無良媒體也將中間缺失的她與維修工對峙的情節越寫越誇張了。
下午,蔣廷打來了電話,他的嗓音格外沙啞:“解彗,謝謝你了,不好意思,到現在才說。”
“不用謝我,其實,牽出和和的死也是意外。”解彗低落地說。
“我看見有的小道新聞還說,你跟歹徒搏鬥身中數槍了,中槍應該是假的吧?你還好嗎?”
解彗:“……”
“我當然沒事,真是抬舉我了。倒是你爸媽他們還好嗎?”
蔣廷沉默了。
知道和和生前遭受了怎樣的折磨,任何一對父母都會瘋的。
“都怪我。”蔣廷說得無力。
解彗沒說什麼,她知道,再多安慰的話,在痛失親人的人面前,都蒼白無力。
這個坎,只能他們自己過,千言萬語,最後也只化為一聲嘆息。
這一年的跨年夜,解彗跟李一唯聚在一起,在她家吃了一頓飯。
恐嚇信的事情平安度過,解彗的聲名更上一層樓,都是值得慶祝的事。
解彗不太會燒飯,李一唯直接買好了菜,一起燙火鍋,準備好了,兩人便圍坐在茶几旁。
李一唯雖然為了助興買了酒,但還是交代她:“你少喝點酒啊。”
解彗點頭:“放心吧,我不愛喝酒。”
李一唯給自己滿了一杯,“那幫孫子,還想讓你去陪着吃飯,呸,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他們長什麼樣。”
“咱們現在硬氣,這種事想拒絕就拒絕,完全用不着委婉了!我最討厭這種酒局了。”
“實在推不掉的酒局,如果遇到像雷明鳴那種人,你就直接一巴掌上去!他們要動手動腳或者非要勸你喝酒,也得掂量掂量,你可是敢跟兇手殊死搏鬥的人。”
“……”
酒過三巡,李一唯難得喝多了,舉着杯子就往她手裏塞,“喝。”
解彗拒絕:“李姐,你剛才還說讓我不要多喝酒呢。”
她眉一豎:“怎麼,剛才那個李姐的話你聽,現在的李姐的話你就不聽了?我輸在哪裏了?”
解彗:“你是不是忘了我是怎麼跟兇手殊死搏鬥的。”
李一唯想了想,放下了杯子:“我自己喝。”
喝着喝着,她掉下了眼淚:“以前你都不樂意搭理我,現在,咱們兩個孤家寡人終於一起好好吃頓飯了,
哦,我忘了,你只能算半個,你有喜歡的人了。”
解彗張了張口,最後還是沒說什麼。
“小祖宗,謝謝你,如今你是一人得道,我們後面的雞犬跟着升天了。”
解彗笑:“你哪裏是雞犬。”
“別打斷我的話!”李一唯沒好氣地說,說話間酒氣撲鼻,“希望你以後還是前程似錦,你好了,我也能賺更多錢了,給我爸媽好好養老,然後自己還能包個小白臉。”
說到小白臉,李一唯笑開了花。
她又重複了一遍:“我現在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的,也別總是為難自己,該吃吃該喝喝,隨心所欲就行。”
“哦不對,盤垃圾回收站這事兒你就別想了。”
“順便的順便,希望謝固平安無事吧。”
李一唯喝得直接醉死在沙發上,解彗把她搬回了卧室,幫她擦了擦臉,蓋好被子,累得出了一身汗。
走出李一唯家,她猶豫了一下,騎上電瓶車。
成田路的這條街又多了個關於解彗的打卡地。
跨年夜熱鬧,那條小巷子前擠了許多人,黑了十多年的巷口甚至已經被裝上了路燈,人們就對着巷口拍照。
“看見沒,那邊那塊黑的地方,據說就是當時子彈擦過的地方,解彗當時一個鷂子翻身躲過了。”
“我怎麼聽說是被打中了肩膀?”
“你們好扯,我家就住在後面的小區,根本沒聽到有什麼槍響啊。”
“你傻吧,用的消音槍啊!”
解彗:“……”
正無語,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解彗一驚,扭頭看去,看到一張生氣的臉,是小夥計。
他剛要出聲,解彗連忙兩手合十,做出祈求他噤聲的姿勢:“走,到人少的地方再說。”
小夥計也沒直接嚷嚷,跟着她回到了麵館,才開口:“原來你是解彗?”
他一臉不平:“靠,原來你是騙我的啊,什麼同病相憐,你可是個大明星,賺得比我多多了。”
“結果那天就請我喝了兩杯水。”
解彗嘆了一聲氣:“你不信就算了。”
“算了,你現在畢竟是大英雄,我也不是生你的氣,來,你給我簽個名吧。”邊說小夥計邊從懷裏掏出了一個本子和筆。
看上去早就準備好了。
“我看網上,你的簽名可貴了,要不你給我多簽幾個?估計能賣不少錢。”小夥計嘟囔。
解彗沉默,然後笑了一下。
其實看到自己簽名的價格時,她也是這麼想的。
離開了麵館,她繼續往前走,有些感嘆,張陽死後並沒有變成鬼,這單算是白乾了。
不,也不算白乾,解彗笑了笑。
一轉頭,一聲“喵”傳入了耳朵。解彗下意識扭頭看去,是一隻通身灰色,有着黃色圓眼睛的大貓。
她腳步一頓。
旁邊還有另一隻黑底白花的小貓。
灰貓輕盈地邁步走來,在她膝頭停了下來。
解彗看着它的眼睛,突然想起了維修工說的:“第二次,沒到巷口你就離開了。”
那是因為那天晚上,她在巷口看見了一雙黃色的眼睛,嚇得止步不前。
原來這隻死去的貓,還曾救了她一命。
“殺害你主人的兇手已經伏法了。”她輕聲說:“也謝謝你救了我。”
那隻貓又喵了一聲,伏在她手心裏,舔了一下,然後朝叫咪咪的黑貓揮了揮爪子,逐漸消失了。
空氣中再無貓的影子,解彗看着手心,也離開了。
走了一陣,身後傳來女生的呼喚:“咪咪!”
“你不要亂跑啊,
嚇死我了,知不知道我們身邊還藏着好可怕的兩個壞人的!”
“你在看什麼啊?走吧,咱們回家了。”
恰逢耳邊的禮炮聲響,解彗抬頭,看到頭頂煙花綻放。
她揣着口袋,踱步來到了一處煙花攤前:“給我拿一隻煙花棒。”
跨過了年,人群逐漸散去,這攤子的生意就不怎麼樣了。
攤主撇撇嘴:“就買一隻啊?我這不單賣的。”
解彗直接轉身:“那算了。”
“哎哎哎,別走啊,我也就是隨口一說,我賣我賣,給你。”
解彗付了錢,又接了攤主的打火機,左右張望。
這附近難得的熱鬧,哪兒都有人,她走到了一旁的暗處,靜靜地點燃了煙花棒。
銀色的火花四濺,眼前好像出現了一張咬着煙,垂着眼湊近的臉。
很快,煙花棒熄滅,四周重歸黑暗。
她聽到旁邊有一對小情侶感嘆:“唉,熄得好快啊,我本來還想蹭一下,許個願呢。”
“寶貝你看,一切美好的事物,都跟煙花一樣短暫。”
“是啊,不過咱們的愛情不是,咱們的愛情,沒有保質期。”
兩人相視一笑。
解彗拍了拍身上的雞皮疙瘩,看着手裏才燒了個頭的煙花棒……能不短暫嗎?
她回到了攤位前:“老闆,你這煙花棒放很久了吧,受潮了。”
攤主斜眼看她:“怎麼可能?有證據嗎?你少瞎說。”
解彗面無表情:“我已經錄下來了,只燒了一下就滅了。”
對方老神在在:“哼,你錄下來有什麼用?誰知道你買的是誰家的。”
她舉起手機:“我打電話給監管局,告你無證經營。”
“得得得,我給你換一支,行了吧?”攤主抱怨:“聲音聽着文文靜靜的,怎麼這麼不依不饒。”
解彗接過新的那根煙花棒,走到了剛才的地方,卻遞給了小情侶中的女生,兩人驚訝地對視了一眼。
“送你們了,許願吧。”
她低低地說:“剛才只是意外,煙花倒也沒有這麼短暫。”
跨過年,《腎上腺素飆升》新的一期節目就開始錄製了。
蕭百畫因為陷入了道德風波,忙得焦頭爛額,所以退出了節目。
算起來,《腎上腺素飆升》從開播以來,已經退出了三位嘉賓了,觀眾都戲稱這節目有毒,誰能想到,如今口碑最穩固的,反而是一開始最不被人看好的解彗。
因為這層原因,也少有合適的嘉賓願意來了,節目組邀請了好幾個人,最後也只有一個名氣不大的男星願意加入。
這次要去的地方,是節目組鋪墊已久的小彭村。
村子在大山深處,幾個嘉賓坐完飛機,又坐了半天的火車,接着在泥路上顛簸了三小時,最後徒步一個小時,才來到了一個渡口。
“還沒到啊?”他們氣喘吁吁地問。
“很遺憾,沒到,要坐船過河,再走一個小時就到了。”
“天哪——”嘉賓們長吁短嘆。
幾乎所有人原本都是大包小包地來,尤其是錢悅,帶了三個箱子的行李,結果被節目組勸退,挑挑揀揀,只剩了一個小箱子。
現在才知道為什麼不讓他們帶太多東西。
而解彗就只背了一個包,裝着換洗衣物和洗漱用品。
【之前還沒注意到,沒想到解彗一點都不嬌氣啊,對她好感度更高了。】
從蕭百畫名聲一落千丈后,錢悅對解彗的感觀就很複雜,也一直沒怎麼跟她說話,但是眼下卻不得不依仗她了。
她累得癱倒在解彗身上,旁邊是倒得橫七豎八的男嘉賓,
解彗雖然也很累,但比他們還好點。
自從打算主動接觸鬼之後,她就有意識地加強了鍛煉,即使一口吃不成大胖子,至少也沒有剛來時的扶風弱柳了。
“河邊的網絡好像不太好。”錢悅舉着手機亂晃。
【嘖,錢悅也好意思的,之前跟蕭百畫好,現在看蕭百畫倒台,解彗更火,又去舔着臉跟解彗好了,蹭熱度,也就是解彗人好,不跟她計較。】
【拜託,錢悅沒招惹任何人,她之前也不知道蕭百畫是那種人啊,她又沒什麼心眼的,只知道對朋友好,雖然其實蕭百畫也只是把她當陪襯和跟班使喚,私底下肯定也吃了不少虧。】
【笑話,在這個圈子裏混的人會沒有心眼?】
“下一班過河的船要三個小時之後才能來,大家先休息一下吧。”
“三個小時啊?那不是都到夜裏了?”
“對啊,累死了,到了村子裏我肯定倒頭就睡。”
新來的嘉賓苦笑:“我真的後悔來了,顛了一路,我都快散架了。”
“就是,誰能想到這麼遠啊,我也後悔沒選擇退出了,可惜,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解彗看着河面,隱隱的綠色,藏在薄霧之中,靠着照明工具才窺見一二。
周圍寂靜無聲,除了他們一行人,好像沒有其他活物了,尤其是此刻大家精疲力盡,當沒有人說話的時候,就顯得更加死寂。
錢悅不自覺又離她近了些,小聲說:“我感覺這裏好可怕啊,你看看,附近有沒有什麼鬼?”
解彗看了兩眼:“沒有。”
聽她這麼說,錢悅放心多了,“也是,這窮鄉僻壤的,呵,鬼都不來。”
“但是這邊好多蟲子啊。”錢悅嫌惡地跺了跺腳,不敢像男嘉賓一樣躺在地上。
就在幾人都昏昏欲睡的時候,水面終於傳來了動靜,是鳧水聲,一下又一下,劃破了黑夜裏的寂靜。
幾人瞬間驚醒:“好像是船來了。”
“太好了。”
漆黑的船頭逐漸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但是這船好像有點小啊,咱們能全坐下嗎?”
船夫撐着杆子,帶着濃重口音的話語催促:“動作快點!”
“快,女士先上。”解彗跟錢悅小心翼翼上了船。
最後幾人險險都擠了上去,加上行李,船身一下子沒入水中許多。
“幸好全坐下了,這可是今天的最後一班船,坐不上就只能在岸上待到明天了。”
“那不得凍死啊。”
解彗坐在船尾,霧氣之中,她也只能看清一旁錢悅的臉。
她轉而看着平靜的水面。
隨着船的前行,水面有漣漪泛起,隱在霧氣之下的其他水域更顯神秘,彷彿能將人吸進去。
解彗看了幾眼,就不敢多看了。
【要是蕭百畫來,肯定又要覺得周圍都是鬼都要害她了哈哈。】
【真是牆倒眾人推啊,雖然脫粉蕭百畫了,但是呵呵,解彗的粉絲們,奉勸你們也不要高興得太早,她解彗可根本不像你們想的這麼好。】
【少在那裏捕風捉影了,臨死前還想拖人下水。】
【蕭百畫自己行不端坐不正,別人還不能說了?小解被你們粉絲用黑話題打卡的時候,我們可沒有上升到蕭百畫本人,到現在那個打卡還在那兒呢。】
這條蕭百畫粉絲的彈幕沒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然而很快,有蕭百畫脫粉了的粉絲扒出了解彗的身世。
【本來不想說的,但是解彗的粉絲太囂張啦,反正我是看不慣了,早前就聽我同學說過,解彗她爸媽是做生意的,破產了,欠了他舅舅的鄰居的姐夫一大筆錢呢。】
【我也有聽朋友說過,解彗她家欠了很多人錢的,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有人扒出來,而且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她自己這些年倒是光鮮亮麗,被她家欠錢的人不知道能不能過好這個年呢。】
【又是同學的舅舅的鄰居的姐夫說,又是朋友說,你們都有複雜的情報網。】
【只說蕭百畫背後有資本,怎麼沒人知道,解彗曾經背後也有呢,只不過破產啦哈哈哈。】
錢悅正撐着下巴看手機,突然,她坐直了,看了解彗一眼。
解彗注意到了,回看了她一眼。
錢悅剛想說話,看了眼鏡頭,然後偷偷摸摸將手機屏幕遞給解彗看,神色焦急。
解彗低下頭,一眼就看到了屏幕上的一串爭吵。
錢悅小聲說:“有人在造謠,你快叫你經紀人那邊處理啊!”
半晌后,解彗收回視線。
“哦,這上面說的都沒錯。”
【錢悅跟個傻子一樣,以為自己小聲,其實聽得一清二楚……】
【哈哈哈我要笑死了,解彗的丫鬟們別再嘴硬了,你家主子本人都承認了!欠錢不還,天打雷劈啊!】
【什麼什麼?發生了什麼啊?】
【別告訴我解彗也塌房了啊,我才剛剛粉上她啊,這節目是有什麼魔咒嗎??】
錢悅已經目瞪口呆了:“解彗,你知道你說了什麼嗎?現在在直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