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三更合一)
解彗沉默了一下。
錢悅難得有些於心不忍:“其實是你爸媽欠的錢吧?我覺得這筆債跟你也無關,那些網友說得好難聽。”
【少洗白了,背靠父母接戲的時候怎麼不說跟你無關呢?】
【最看不起欠錢不還的人了,尤其是外表還這麼光鮮亮麗的,呸呸呸。】
【好失望啊,對解彗轉黑了。】
解彗的手指撥弄着背包上的帶子,輕笑,搖頭:“怎麼可能分得開。”
看錢悅還是一副不敢說話的樣子,她輕描淡寫說:“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在還了,也快還完了。”
【哈,好輕飄飄的一句話,所以一家三口這麼多年還是沒還清?真的有在還嗎?快還完了是有多快?】
【在此之前解的粉絲還在那罵蕭百畫呢,搞了半天自己也是劣跡藝人啊哈哈哈,別說什麼她救了多少人抓住了多少壞人,一碼歸一碼,救人不能免責。】
【這麼大的事,公司也幫着瞞着是吧?藝人進娛樂圈怎麼就不搞個背調公示呢,真是受夠了莫名其妙的塌房了。】
【蕭百畫出事之後就立刻被從跨年宣傳片中抹去了,請節目組一視同仁哦。】
船上的其他人已經打起了瞌睡,除了兩人的低聲問答,寂靜無聲。
錢悅很想再說些什麼,但見解彗從看到手機屏幕開始,情緒似乎就低落了下來。
她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一貫是不會安慰人的,怕再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引起網友逆反,思來想去,只好說了一句:“是嗎?那就好。”
隨着船越行越遠,河面上的霧氣也越來越深,伸手幾乎不見五指。
解彗抬眼,雖然看不到霧中有什麼東西,但大概未知的東西總是能帶給人恐懼,這濃霧讓她不太舒服。
錢悅雖然身體和精神都已經很累了,但是一想到解彗這事兒,就又睡不着了。
說到底,人都是慕強的,她雖然還是不喜歡解彗,但是也討厭不起來她,現在甚至還有點同情。
過了不知道多久,“到了!都快點下船!快點!”船夫喊了一聲。
睡着的嘉賓們被接二連三地叫醒了,都是一陣恍惚:“這是在哪兒啊?哦,還在船上,我說夢裏怎麼搖啊搖的。”
吳連逸舒展了一下胳膊,“在船里睡了一會兒,感覺肌肉更酸了。”
“啊,終於到了,我要趕緊躺倒床上好好睡一覺。”
船夫不斷地催促着,幾人腳步踉蹌,接連下了船。
錢悅跟解彗走在最後頭,看着解彗的背影,她還是沒忍住,嘀咕了一聲:“你爸媽也真是的,就不能快點還完嗎?你之前做了這麼多好事,這下倒好,全毀了。”
這時的彈幕上已經被質問的聲音還有“還錢”攻佔,甚至又有人刷起了“解彗滾出娛樂圈”的字樣,節目組也正在商量關於解彗的鏡頭怎麼處理。
錢悅說完,身後許久沒有聽到解彗的聲音,錢悅還以為她沒聽見,直到前腳踩到岸上,才聽解彗淡淡地說:“他們早就自殺了。”
錢悅的右腳剛剛從船上抬起,聽到這幾個字,腳被船體絆住,整個身子搖晃了一下,差點跌入水中,幸好後面的解彗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小心。”
錢悅顧不得剛才的倉皇,立馬回頭看向解彗:“你剛才說了什麼?”
解彗開口,正要再說一遍,她又伸出手,制止她:“我知道了,我沒聽錯,你別說了,對不起,我不該提的,對不起。”
錢悅覺得,她這輩子的對不起可能都在此刻說完了。
解彗看着她無法自處的樣子,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笑了笑。
雖然漫畫裏的原主總是作妖,四處惹是
生非,但解彗其實討厭不起來她,就是因為,出了事,她至少沒有逃避,她也在積極還錢。
只是使錯了勁,進展太慢而已。
解彗可以適應原主的身份,就是因為原主的人生與她太類似。
只不過她在現實世界中要更艱難些,既沒有見鬼的本事,也沒有進娛樂圈。
穿來時,解彗感覺最崩潰的,除了見鬼,還有就是明明她剛在現實世界裏還清了父母的欠款,在這漫畫世界裏又要重新開始。
苦盡甘還沒來,又回到了起點。
她也想過,按照那個神秘存在說的,自己只需要在這裏待三個月,又何必費盡心力去幫原主還錢呢?可是每次這樣想,她都做不到。
或許她還該慶幸,穿進來的時機,不是原主親眼目睹自己的父母跳樓的時候。
船夫又在催促了:“動作快點啊,我還要回家呢。”
錢悅只好重新跳上了岸,解彗最後一個上去,前面的嘉賓拉了她一把。
解彗的這句話,也讓飛速刷過的彈幕卡殼了。
剛才耍還錢的人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很快,網上關於解彗父母的信息也全都扒出來了。
【我是解彗的初中同學,解彗從小是跟爺爺奶奶生活的,她爸媽好像工作忙,從來不管她。我們也從沒見過她爸媽長什麼樣,她以前上學時的性格還挺好的,之後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我們都挺驚訝的,現在算算時間,好像就是她爸媽去世之後。】
【大多數人都不知道,解彗家破產之後沒多久,解彗她爸媽就跳樓了……真是很不責任的父母,她的爺爺奶奶也早就走了,也就是說,家裏就剩她一個人了,而且她爸媽走的時候,她還沒成年。但是這個消息居然還沒有她家破產欠債傳得廣。】
【所以不要說解彗進圈是靠家裏了,跟蕭百畫不一樣,她進圈的時候,家裏已經沒人了。】
【好心疼啊,小解從來沒有對外說過父母雙亡的事,我看她在節目裏這麼可愛,一直以為她是在一個幸福的家庭當中長大。可是原來她這些年一直都是一個人成長,一個人背着巨額債務。不知道那些債主有沒有催過債,我看電視裏催債的人真的很恐怖,堵門,潑油漆,小解是不是也遇到了這樣的事?】
【所以,她說的在還了,是指她一個人在還這些錢?】
其他幾個嘉賓也後知後覺好像發生了什麼事,腳步紛紛慢下來,偷偷看了一眼手機,隨後每個人都震驚地看向了解彗。
然而她面色如常,背着包走在前面,好像對於傷口被挖出來毫無所覺。
之前她行李簡單,在大家的眼裏是高人形象,現在行李簡單,在他們眼裏突然就成了沒錢的小可憐。
他們想安慰解彗幾句,又怕說錯了話,隊伍一時之間比剛才更加沉默了。
李一唯忙了一早上,是開會結束了才知道這件事的,此時網上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
雖然解彗已經說出了自己父母雙亡,但還是有人質疑她還錢的實情。
【先說父母死了確實很慘,不過那債務是不是因此就一筆勾銷了?不需要她還了?那債主也挺慘的,她也可以過得很滋潤。】
【所以現在輿論就完全轉向了心疼解彗嗎?大家不關注那些債務了?可能我比較理智吧,我倒是想知道,她真的有在還錢嗎?如果在還,那我敬佩她,否則的話針對這件事倒也沒必要宣傳她有多偉大。】
【她不是好像還跟謝家的掌權人關係很好嗎?她說在還錢了,是不是男方幫忙還的啊……只是一個合理的猜測,粉絲別罵我啊。】
李一唯看得面無表情。
她是知道解彗父母雙亡的,所以即使以前的解彗那麼不聽話,總是把事情搞砸,她
也從來沒有放棄過她。
而現在的解彗,一個每個月吃青菜挂面需要多少錢,就給自己留多少錢的生活費的人,她清楚,她總是盡量積極生活,她不喜歡把自己的難處攤開,害怕什麼也會掩飾,不讓人看清。
但李一唯就是不想看到他們這麼說她。
她知道,對於解彗來說,她就是解彗唯一的家人,既然如此,她會保護她。
李一唯去了趟解彗的出租屋,找房東借了鑰匙,然後找到了她的記賬本。
她為賬本的每一頁都錄下了視頻。
所有人都看到,筆記本上的每一行,清秀的字跡都寫明了欠款信息,時間,本金和利息都算得清清楚楚,還完一個人的債就劃掉一個人。
而這些債務如今已經被劃得七七八八了。
李一唯又聯繫上了賬本上的那些債主。
其實不同於網友們的猜測,這些債主並不恐怖,當初解家資不抵債,解彗的爸媽受不了打擊自殺,整個解家只剩下尚未成年的解彗時,他們其實有商量過,算了,誰想為難一個涉世未深,一夕之間天塌地陷的小姑娘呢?
不管是原主還是解彗,雖然不幸,但也都算得上幸運,被父母拋下后,反而是那些素未謀面的陌生人釋放了善意。
但原主和解彗沒有在這些善意中苟且,將一個個債主拜訪了過去,保證了成年後一定會還完父母的欠債。
不管花多少年。
這些債主年紀都不小了,平時不怎麼會上網,所以也不知道解彗正被口誅筆伐。
被李一唯告知之後,也願意幫忙澄清。
他們對解彗印象深刻,講述了解彗當年是如何獨自找到他們的家門,個子還很矮小,稚嫩且誠懇地為父母道歉,跟他們理清了債款,寫下了字條。
這些年也真的有還債,甚至連他們也沒想到,她真的能做到,如今,大多數人的債在這幾個月都還清了。
還沒有還清的人也收到了部分欠款,至少讓他們知道,解彗還沒忘了他們。
解彗也說過,過年之前一定能還清。
當債主們都發話,網上已經沒人再說解彗欠錢不還了。
【突然明白解彗剛進圈的時候為什麼行為舉止這麼奇怪了,她那時是不是太想紅了,太想趕快還清那些錢了啊?因為沒有父母教,她也不太會人情世故,看不慣的事也就直接說出來,所以得罪了前輩,被封殺。】
【而且即使被所有人罵滾出娛樂圈,被路人指着鼻子罵,她每次出現也還是笑着的,好像無所謂一樣,所以我當時真的很討厭她,覺得她不追羞恥,現在才知道,原來這種心理素質是那樣鍛鍊出來的,突然好心酸啊。】
【別的明星深扒會塌房,只有小解經過深扒,只是讓她的地基越來越穩固。】
【對解彗路轉粉了。】
【小解真的很好,但是粉絲也不用跟別人吵架啦,網絡現狀就是,即使小解再好,也總有人不喜歡她。善良會覺得是裝的,做好事會覺得是劇本,咱們不可能統一所有人的思想,做好自己就行了。】
嘉賓們各懷心思,走在山路上,濃厚的霧氣將泥土打得濕潤,踩上去深一腳淺一腳,沒過多久,鞋子上就滿是黃泥了。
手中的燈光在霧氣中也照不出太遠,幾人還經常撞到樹枝上。這下子不像是來參加恐怖綜藝,倒像是來參加荒野求生節目的。
然而有了解彗的事在前,他們誰也不好意思再叫苦說累了。
不知走了多久,走到每個人的喘息聲都牽扯着肺部帶來一陣疼痛,終於,前面的嚮導停下了腳步:“咱們到了。”
幾人欣喜地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視野中只看到一片漆黑。
路旁倒是有一塊界碑,用紅色的顏
料寫着幾個大字,依稀能辨認出是“小彭村”。
“這座村子裏通電也沒多久,村民們的生活方式比較淳樸,早早地就睡了,所以大家一會兒進村的時候輕點聲,不要驚擾了大家。”
“哦哦好的。”
下了這個小山坡,幾人終於看到了村子的模樣,稀稀拉拉的屋子隱沒在黑暗與薄薄的霧氣中,村子背後,漆黑的群山起伏,有種詭異的壓迫感。
幾人不敢再多看,只顧着跟在嚮導後頭繼續往前走。
小彭村比較閉塞,節目組沒能找到嚮導,這個嚮導是離這裏不太近的隔壁村雇來的,趕集市的時候,兩村也有交流,所以他也認識這村子裏的人。
“對了,再交代你們幾句,小彭村啊,是不太歡迎外來人的,低調點,祠堂也不要進去,這算是個禁忌,傳說是祖上有個外來人跟本地人生的女兒,帶着族裏的寶貝跑了。”
“哦。”雖然對這個傳說有點興趣,不過大家還是老實答應了。
節目組提前來蹲過點,按理說分配的居住地已經都談攏了,只是沒想到,當嘉賓來到,又出了岔子。
嚮導敲了敲第一戶的門,過了好一會兒,門才打開了一條縫,看不清門裏的人長什麼樣,不過對方語氣聽起來不太好:“大晚上的,幹啥?”
嚮導輕聲溝通道:“菊婆,是山外面的那個節目組的客人來了,不是說好了要借住你家嘛。”
“怎麼這會兒來啊?”那人似乎往嘉賓們這裏看了幾眼,小聲嘀咕了幾句,大概不是什麼好話。
嚮導又說了幾句,門還是沒開,幾分鐘后,嚮導回來了,尷尬地跟節目組說:“菊婆不太樂意,說外鄉人太多了,會打擾她休息。”
菊婆是外界人眼中的孤寡老人,家裏空房子多,所以一開始才選的她家。
這下節目組的工作人員也不太高興了:“之前不是談好了的嗎?我們住宿費和伙食費都給她了,還幫她幹了好幾天的活,說的好好的,怎麼到了時間就翻臉不認人呢?不行,我得去問問她。”
“算了,不要跟村民起衝突,畢竟咱們確實會打擾到人家。”導演也不悅,但還是勸下了:“還是再換一家寄宿吧。”
嚮導尷尬地說:“額,那我再去別家問問。”
他又輕輕敲了幾家的門,夜已經深了,雖然動作放輕,但敲門聲在這村子裏還是格外顯眼,不過敲了好幾戶,都沒有人出來。
“可能是睡熟了。”嚮導說。
解彗分明看到,聽到敲門聲,有幾戶人家亮起了燈,又緊跟着熄滅了。
嘉賓們提着行李,跋山涉水過來,又累又困,疲憊不堪,更深露重,寒意也侵襲入骨,精神也已經在臨界點了。
錢悅小聲說:“我已經可以預見了,在這裏住幾天,我至少能瘦十斤。算了挺好的,減肥。”
嚮導從村頭快要敲到村尾,終於,有一戶人家開門了,走出來一個滿臉皺紋的駝背女人,肩頭披着件衣服,眯縫着眼問:“誰啊?”
“芳婆,是我。”
“哦。”叫芳婆的女人點點頭,“深更半夜的,什麼事兒?”
“前頭說的,有外鄉人來咱們這塊兒拍電影,本來安頓在菊婆家,但是剛才去,她突然不允了。你看,把他們安排在你家行嗎?”
村裏的人並不理解拍攝綜藝是什麼意思,所以嚮導給他們解釋的時候一概用的拍電影,這樣他們的接受能力也高一點。
芳婆面上也不太耐煩,看得出來,這個村子的人似乎對外鄉人有種排斥。
“我們可以加錢。”導演適時說:“我們都很累了,實在是找不到別的住處了。”
芳婆看了看外面幾人,面露猶疑,又像是不忍心,嚮導便趁熱打鐵:“咱們跟
人家說好了的,總不好反悔啊。”
她只好點了點頭:“進來吧,不過我這屋子裏可亂。”
“沒事沒事,他們不介意的,還是您心好。”
芳婆嘆氣:“別戴高帽子。”
進了堂屋,雖然商量好了,盡量不麻煩村民,但吳連逸實在忍不住了,問道:“請問芳婆,家裏有吃的嗎?不好意思,我真的快餓死了。”
大概是因為有了節目組給出的高額住宿費和伙食費,芳婆的臉色不像剛才那樣難看了,也沒說麻煩:“有面,吃嗎?”
“吃吃吃,當然吃,太感謝了。”有了吳連逸的開頭,其他嘉賓也厚着臉皮應和了。
自從上了火車,他們就沒好好吃過東西,剛才已經餓過了勁,麻木了,現在進了屋子,胃裏才又恢復了知覺,開始發痛。
很快,芳婆從角落裏踢出了一個爐子,撿起地上的鉗子,利索地將裏頭灰白的碳夾出來,又換了新碳進去,點燃,然後從大水缸里往鍋里加水,再把鍋端到爐子上。
幾人則圍坐在爐子邊,感受着爐火的暖意,一邊擦着鞋子上的厚厚黃泥。
錢悅緊緊盯着那鍋壁一圈,壓低聲音:“我的天,我怎麼感覺這鍋沒有洗乾淨啊。”
解彗看她一眼:“你覺得這裏,會有洗潔精嗎?”
錢悅頓時一僵。
其他人小聲說:“不過看着這環境,也不像有油腥的樣子,應該洗得乾淨吧。”
“我來之前查了一下,網上說有的農村,還會用豬食洗碗呢,吸油。”
錢悅倒吸一口涼氣,趕緊問:“你們剛才看見了嗎?這家裏有豬圈嗎?”
解彗看她着急的樣子,有點好笑:“沒有。”
“哦哦,那就好。”
很快,面煮好了,是手工擀的面,看着很勁道,每隻碗上面還飄着一根青菜。
錢悅看着還是很不適應,小聲說:“就只有面嗎?連配菜都沒有啊?”
解彗沒有猶豫地接過芳婆遞來的碗,疑惑:“青菜不是配菜嗎?”
“就那小小的一根,也能算?”說完錢悅小心翼翼問:“等會兒,解彗,你不會為了還債,每天就吃這種青菜面吧?”
“當然不是。”
“我就說,那還好……”
“上綜藝了就能改善伙食了。”
錢悅:“啊……你還真是……”她想起自己好多次吐槽綜藝上的晚飯難吃,訥訥地閉了嘴。
大概是因為餓狠了,這碗面的味道竟然出乎幾人意料的不錯,眾人狼吞虎咽下肚,冰冷的四肢百骸終於有了熱意,整個人都緩過來了。
芳婆介紹自己就住在堂屋的床上,其他的空房間都是用來堆放雜物和穀物的,這下男女各分了兩間,東邊的給了女嘉賓。
錢悅一進去,一股灰塵味混着不知道什麼奇怪的味道就撲鼻而來。
門裏能睡人的只有一張竹編的單人床,靠牆放着,上面搭着的蚊帳滿是破洞,油膩臟污,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床上連床單都沒有。
錢悅僵站在門口,指着灰撲撲的牆根:“你們看,那邊的地上,是不是雞屎啊?”
工作人員安慰:“將就一下吧,本來要住的那個菊婆家條件要好點的,我們還特意去打掃過了呢,沒想到她臨時變卦,就只能住這裏了。”
解彗倒是沒什麼不適應,走過去,直接將包放在了床上。
芳婆看了她一眼。
錢悅跟在她後面,躊躇着說:“天哪,這上面還有好多蜘蛛網。”
解彗立刻抬頭往上看去,幸好,網上沒有蜘蛛,她鬆了口氣,從包里抽出一張紙,將蜘蛛網團住,包起來:“垃圾桶在哪?”
錢悅近乎崇拜地
看着她。
芳婆說:“扔地上唄,明天掃。”
解彗頓了頓,還是裝進了自己帶的袋子裏。
【啊,這個環境,我真的是第一次跟錢悅有共鳴……小解是不是吃過很多苦,才能如此面不改色啊。我又心疼了。】
【我感覺我彷彿跟這個村子和村民不是生活在同一個時代。】
【所有誤會都解除了,越看越喜歡小解,真想不通,黑粉們還有什麼理由黑小解啊?】
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幫忙,把那張不知道掛了多少年的帳子摘了下來,芳婆雖然看着不太高興,不過也沒有阻止。
幾人又把牆壁上的蜘蛛網處理了一下,換了新的床鋪被褥,才勉強睡得下去:“床窄,你倆今晚就先擠擠吧,明天我們再去村裡看看買張空餘的床。”
“好的。”
這裏沒有自來水,院子裏用的還是壓水井,山裏的水格外冷,也沒有多餘的熱水,洗漱完,幾人都覺得手臉快要結冰,涼意刺骨,但一躺上床,白天的疲憊全都蔓延開來,他們又迅速進入了夢鄉。
夜半時分,解彗是被錢悅給推醒的。
她裹在被子裏,背後被推了好幾下。
“解彗,解彗!”她小聲叫着,語氣焦急:“你快醒醒啊!我害怕!”
錢悅睡在外側,解彗則是側對着牆壁,只佔一小半的床,迷濛地睜開眼:“怎麼了?”
“你有沒有聽到,外頭有什麼聲音啊?”錢悅害怕地說。
聽她這麼一說,解彗也一個激靈,小心地從棉被中探出一個頭,側耳聽了一陣:“什麼都沒有啊。”
錢悅惴惴不安地也聽了聽:“咦,好像確實是沒有,難不成剛才是我的錯覺嗎?應該不是節目組故意嚇人吧?他們應該還有點人性的吧?”
兩人同時看向窗戶的位置,那裏被巨大的倉桶遮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里,能看到墨藍的天空,鋪着滿天星辰,還有伸出窗框邊角搖晃的婆娑樹影。
“你怎麼還沒睡?”解彗問。
錢悅驚呼:“對了,差點忘了,我是想上廁所來着,憋醒了,就隱隱約約聽到外面好像有人在說話,嚇了一跳。”
她祈求道:“解彗,你能不能陪我去啊?太黑了,我一個人去害怕。”
這裏的廁所是旱廁,蓋房子的時候都被建在了屋後頭,也不是完全封閉的。
節目組將這一期的地點選在這裏,就說明這個地方有詭異之處,再想到剛才聽到的聲音,錢悅就更不敢出去了。
解彗沒有拒絕,打了聲哈欠:“走吧。”
錢悅感激:“太好了,謝謝你啊,一會兒我也給你放哨。”
床上空間擁擠,兩人慢騰騰穿上厚實的外套,走出了屋子。堂屋裏一片漆黑,地面凹凸不平,兩人只能慢慢地走,以免摔倒。
角落的床上靜靜地躺着個人,應該是芳婆,在她們路過的時候翻了個身,兩人再次放輕了腳步。
出了院子,兩人打開手機的手電筒,一前一後走進窄窄的巷子,順着巷子就到了房子背後,“我先進去,你一定要在外面守着啊!”錢悅不放心地交代。
解彗再三點頭保證。
每隔十幾秒,錢悅都要叫一聲解彗,聽到她應了聲才放心。
被冷風吹着,解彗清醒了不少,忍不住四下觀察,整個村子都是一片漆黑死寂,再遠一點的地方都被薄霧籠罩,看不太清。
旁邊的一戶人家離得很近,同樣是土磚房,兩家條件應該差不多,只不過後頭多了一個簡易的豬圈。
她想,如果剛才錢悅聽到聲音不是錯覺,那或許只是豬的哼叫聲。
這村子四面環山,遠遠看着,形狀威嚴的群山就像侍衛,守衛着,同時也是監視
着這座村落。
她將領口豎高,只留一雙眼睛在外滴溜溜地轉。
正要收回視線,突然,在路的盡頭,她好像看到了一個影子一閃而過,不知道是什麼。
她心中瞬間收緊,小心地探出一步,往那個方向看去——什麼都沒有,平靜如常。
等回過神,才聽到錢悅已經叫了她好幾聲。
“解,解彗,你還在嗎?”錢悅幾乎快要哭出來:“你別嚇我啊!”
她連忙回:“我在的。”
錢悅已經一躍跑了出來:“你嚇死我了!”
“抱歉啊。”嘴上隨口應着,解彗心裏還想着剛才看到的影子。
天這麼黑,大概是她眼花了。
兩人回去,洗了手,重新躺下。
第二天一大早,幾個嘉賓就被叫醒了,解彗偷偷躲在被窩裏打了卡,於是早上八點,排名榜首的賬號打卡次數又準時地增加了一次。
解彗的粉絲們咬牙切齒,解彗卻暗自慶幸,雖然蕭百畫倒了,但是發起活動的粉絲還挺誠信和專一。
討厭她就是討厭,說什麼都不改,還承諾活動依然有效。
芳婆看不慣年輕人睡懶覺,天還不亮就燒好了早飯,依然是清水煮麵,錯過了這頓就沒了,所以雖然一夜過去腰更酸背更痛,但嘉賓們還是艱難起床了。
來這裏的第一天,節目組知道嘉賓們難以適應,沒有要求他們做什麼,只說自由活動。
錢悅求着解彗跟她結伴出去轉了轉,她生活向來優渥,雖然極其不習慣這裏,但又好奇。
白天的村落與夜晚完全不同,不再鬼魅,變得普通起來。
一走出門,兩人就看到從隔壁院子裏走出來一個小姑娘,她端着一隻大盆,正要往屋后跑,行色匆匆。
對面的牆根還蹲着幾個捧着海碗吃飯的男人,有年長的也有年輕的。
“娟子,怎麼最近天天往你家豬圈裏跑啊。”有人起鬨。
“哎喲,是不是在裏頭藏了漢子了啊?”其中一個瘦麻桿似的青年不懷好意地猜測,嗓音粗噶難聽。
那叫娟子的姑娘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穿着這邊特有的服飾,扎着兩條麻花辮,微黑的臉上,眼神閃爍,尤其是看到了好奇望向這邊的解彗和錢悅二人:“說,說什麼呢?!客人還在呢!彭癩子!你少胡說八道了!”
聽到客人二字,彭癩子眼睛一亮,扭過頭,果然看到了解彗和錢悅,下流的眼神不住地上下打量着二人。
儘管兩人穿得厚實,但還是能看出跟村裡人不一樣。
“真水靈。”彭癩子低聲說,又看了看身後跟拍的攝像頭:“這就是來拍電影的?”
每年過年的時候,村頭都會支張帘子,放些老電影,他們對於電影的概念全都來自那個。
他理了理頭髮,擺出了自認為帥氣的姿勢:“拍到我了?那我不是也能上電影了?”
“想得美哦你。”他旁邊蹲着的幾人都嘲笑他。
“解彗,我們走吧。”錢悅有點害怕,那群人的眼神讓她很不舒服。
解彗同樣不喜他們的眼神,於是兩人轉過頭,朝村頭走去。
這小彭村似乎是村頭更富裕些,越往前走,遇到的村民穿着也要更規整些。
雖然也難免會盯着她們看,但目光沒有剛才村尾那些人的放肆。
村子不大,看起來老人比較多,很快兩人便走到村頭,一眼就看見了第一戶人家,正是昨晚拒絕了他們的菊婆家,此時她端了盆水,正往外潑。
菊婆的眉眼在白天清晰起來。
解彗發現,她長得竟與那芳婆有些像,略顯稀疏的眉毛,五官緊湊,看到兩人,她不冷不熱地瞥了眼,哼了一聲。
錢悅不忿:“她怎麼比那個芳婆的態度還要差啊,也不知道節目組有沒有把錢要回來,我估計難。”
有村民邊吃飯邊聊天,他們的話帶着口音,解彗聽了一耳朵,只勉強辨認出,村尾他們借住的芳婆,跟村頭這個菊婆,似乎是對頭。
回到屋子裏,幾人吃過了午飯,都打算睡個午覺補眠。
節目組的床還沒送來,錢悅的睡相不太好,解彗昨晚還能勉強入睡,現在是睡不下去了,便走了出來。
芳婆坐在門口,正對着光線在縫補手中紅色的棉褲,目光在陽光下顯得柔和了起來,沒有了之前的冷淡。
她看了解彗一眼,一伸手,指了指堂屋的床上。
那裏放着一個小小的籃子,籃子裏有幾枚青綠的小蘋果,雖然看着乾癟,但在這個破舊不堪的家裏看到水果,解彗還是有些意外。
“拿着吃。”她簡短地說。
“給我的嗎?”解彗受寵若驚,不好拒絕,便從裏面挑了一個最小的,握在手裏。
她看了一眼堂屋,正如錢悅之前所說的“整間屋子除了床和桌子就沒有一件像樣的傢具”,這裏大件物品很少,牆上掛着一幅畫像,底下是張供桌。
看這供桌,應該是用來供奉畫像上的人,但桌上卻只放着些雜物,針頭線腦,藥盒子,亂七八糟的,並沒有貢品。
“這是什麼?”解彗好奇地指着牆上的畫像。
那畫像大概是已經掛了很多年了,紙張泛黃,已有了裂痕,筆觸邊緣模糊,只能隱約看出是個男人。
芳婆瞥了一眼,不咸不淡說:“這是米神,聽說是保佑窮苦老百姓的。”
“米神?”解彗重複。
“不過現在哪還有人信這個,村子裏上一次有人祭拜還是……”說到這裏,芳婆停住了,沒繼續說:“總之,哪有什麼神啊。以前可能有,後來沒人信了,也就消失了吧。”
解彗若有所思,看着她縫縫補補,然後手指一捻,熟稔地打了個結,又用牙咬斷了線,再將那條褲子舉起看了看,接着起身,走了出去。
解彗重新看向牆上掛着的“米神”的畫像。
這還是她來到這個漫畫世界后,聽說的除了邪神之外的第一個神明。
解彗仔細端詳着畫像,保佑貧苦老百姓的?
她心裏一動,這不是專業對口了嗎?
雖然芳婆說現在沒有人信這個了,但既然有邪神,那說不定這米神也能顯靈。
不知道他們這裏以前祭拜用的是什麼,米神米神,她手頭也沒有米,看了眼手中的蘋果,她撥開那些雜物,將乾癟的蘋果放了上去。
然後她便蹲在供桌底下,無比虔誠地在心中默念:“尊敬的米神,如果真的有神的話,請你保佑我。”
【小解不會真的信這個什麼米神吧?怎麼可能,連他們本地人都不信哎。】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嘛,小解一定是在許願可以早日還清賬款吧。】
【那我就跟小解一起許願好了,如果有神的話,希望可以保佑小解以後平安順遂。】
就在解彗心底話音落下的同一時刻,此刻看着直播的無數粉絲也一同祈禱着。
萬千聲音齊聚,下一秒,距此數萬里的混沌虛空中,一雙緋紅的眼睛驀然睜開。
那雙狹長的眼睛中沒有焦點,面上無欲無情,只是當無數祈禱的聲音穿越虛空,仿若神魂歸位,他緩緩起身,精準地鎖定了下方一個蹲坐着的美貌的小信徒。
他的視線從其長長微顫的睫毛,劃到到朱紅微動的唇。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沉睡的,已經記不清了,只是沒想到,竟然是被人類的祈禱喚醒。
他很久沒有遇到這樣虔誠的信徒了,畢
竟——
很少有人會這樣虔誠地,向邪神禱告。
視線一轉,他看到了牆上的畫像。
太過久遠的記憶終於蘇醒,那似乎是他曾經一時興起分出來的小玩意,所以無人知曉其背後的正身。
難怪。
他饒有興緻地聽着那小信徒禱告的心聲。
解彗尚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雙手合十,看着那幅抽象的畫像,心中模擬出了一個慈眉善目,發須皆白的老爺爺形象。
“米神,請保佑我。”
保佑什麼呢?躊躇間,她突然想起了那個神秘存在告訴她的,邪神就要出來了。
思來想去,還是小命重要,解彗默念:“一天一蘋果,邪神遠離我。”
邪神緩緩提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