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又一個賭局
    朽木,朽木。
    銀子來不打算繼續等季恆開竅,這滿腦子銀子姐姐的木疙瘩是完全沒指望了。它乾脆挑明道:“你怎的不問你那一出手就是玉玦的新朋友是何來頭?”
    “她不是說了,上洛修仙世家,上洛是晉國都城所在,還需要問什麼來頭?我一個沒出過齊石鎮的鄉下丫頭連鎮裏的財主都不曉得哪家,哪曉得什麼修仙世家,那些與我沒有關係。姐姐說了,各人有各人的緣法。鄭姑娘為進入宗門而來,求修仙得道,我為妖怪內丹而來,只求賺個幾兩銀子。即便在十里地再見,今日別後,不知何時能再相見,又何必在意她是何來頭。”
    簡而言之四個字:與她無關。
    “哼!小丫頭做成你這樣實在無趣,非要逼本嗷出絕招。”銀子來啃啃爪子,也不知咂摸出什麼味來,自顧自說道,“通玄界晉國的上宗有一句話說得好,一觀一門四神宗,隱神不隱,至道為尊。也是你年紀小見識淺,否則早猜出你新朋友的來歷。出生上洛,修仙世家,那只有一種可能——不是晉國皇室、宗室就是朝廷達官之後,不過能稱之為世家應當跟皇室有些關係。以她的身份和修為,應該早早進入隱神宗修行。隱神宗系出晉國皇室,別看名字叫隱,實則顯揚昭著。內外院所收皆是名門望族子弟,不是身在皇室,就是心在皇室。外院隨隨便便洒掃庭除、其貌不揚的弟子可能就是朝中重臣的親子或是皇親宗室。”
    銀子來說得複雜,總結來說鄭婉是個貴人,可能比季恆所能想像到的大富之家更上一層,不光有錢還有權。皇室、達官之後,話本子裏才能見到的身份。怪不得刁婦丫環敢說城主在她小姐面前也不夠看。
    銀子來昂首挺胸,與有榮焉委實滑稽,一雙狗眼盯牢季恆,大有你再不問我我就跟你說個沒完的意思。即便對宗門毫無興趣,為著妖獸季恆無奈,只好配合地問它:“不知一觀一門四神宗,是個什麼說法。”
    銀子來終於滿意地點點頭,道:“一觀為開平觀,是幾大上宗里最不起眼的宗門;一門為牽機門,傳說牽機門一向不參與通玄界的紛爭。至於四神宗,除卻隱神宗,尚有至道宗、明鏡宗與鳴沙劍宗,先說鳴沙劍宗,以劍道聞名。至道宗凌駕於眾多宗門之上,隱隱有和晉國朝廷對峙之感。明鏡宗則是通玄界最為神秘的宗門,最善打探通玄秘聞,宗門著有《明鏡錄》,上列通玄名人軼事,通玄界修士以能登上《明鏡錄》被明鏡修士點評為榮耀。本次十里坡際會門收徒選拔,牽機門、開平觀、鳴沙劍宗和明鏡宗均有人參與主事。”
    “哦,聽來很是厲害……”
    難得能給人講述通玄傳聞,銀子來說得口沫橫飛,哪曉得只換來季恆一聲哦和言不由衷的虛話。銀子來大怒:“你你你,我說半天你就一個哦。你知道有多少凡人拿着銀子想聽沒處聽嘛。你知道這天下之大,通玄界除卻晉國的宗門,黑水國和齊國也有宗門嘛!”
    在樹杈上等待許久,光聽到許多與己無關的廢話,妖獸沒影,銀子也沒影,眼見天色漸暗,從此處回家尚需一段不短的時間,季恆心急。
    “說那許多毫不相干之事浪費時間。銀子來,不如說說哪些妖獸值錢,還有啊,怎的妖獸還不出現。我算是明白我們認識那麼久,為何你身高不長,個頭不長,仍是初見時的小短腿,就是腦子全用在亂七八糟的事情上了,不好好修行,不求上進。姐姐說了,歪門邪念太多容易長不高。”
    銀子來氣結。它始終維持小狗體態還不是因為無知的凡人認為小狗可愛,大狗有害。
    “我們認識那麼久,也沒見你長多高。”
    季恆一笑,“姐姐說的那個歪門邪念多的就是我。好了好了,少說廢話,再說下去天就晚了,速速幹活,我得要回家去。”
    “回家?呵呵。”這回輪到銀子來幸災樂禍,“本嗷適才感應到為保障安全,杜絕其他無關人士侵入,十里坡已被幾大宗門的人全面封禁,若要解禁,怕是要等收徒結束。也即是說,我們時間充裕得很,可以慢慢來。”
    季恆發出一聲哀嚎,抓住銀子來猛烈晃動,若非銀子來示意她有人靠近,一人一狗必要在這樹杈上打起來不可。
    來人是二個小男孩,與季恆年紀相仿,一人虎頭虎腦,長得皮實,一人身型高挑,眉頭深鎖。二人均是衣着光鮮,可穿在身上有種說不出的古怪。佝頭縮頸,別彆扭扭,似是不習慣這一身打扮。從二人自顧自說話沒發現樹上一人一狗來看,應當是未經任何修鍊的普通人。
    虎頭虎腦的男孩見四下無人,一屁股坐在樹下,嚷嚷道:“累死我了。那些老爺到底要我們做什麼。把我們當成羊來趕,還道什麼能在這裏生活一日一夜,看我們資質如何,才能決定選誰進入宗門修行。城主大人不是說老爺們只消瞧我們一眼就成嘛。我們又不是牛羊,能撿草吃過活。你說,這看的什麼資質啊,有多能挨餓?小江哥,你不餓嘛。怪不得老人們總道仙人不吃五穀雜糧,只喝仙露涼風。”
    他一派天真,說得肆無忌憚,季恆憋笑。
    “那些不能稱為老爺,要叫仙長,城主大人教了多少回,你怎的還沒記住。滿腦子只曉得吃吃吃,豬啊。”被稱作小江哥的男孩嫌棄道,“既然是仙長,無所不能,你說話小心些,別被仙長聽去了。城主大人有言道修行之路千難萬險,拜個好師門能少經歷許多險。既然城主大人送我們至此,我們就不比其他人差,別人能做到,我們也能。那些有錢的公子小姐們,一樣要在林子裏生活一日一夜,他們平時有人服侍,現在獨自一人,我們怎麼都比他們佔上風。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虎頭虎腦的男孩垂下頭,一副你說得對但是我不想聽的架勢。
    “休息好了快起來,繼續往前走,看看能找到什麼吃的,不是餓了嘛。”
    等他們走出一段距離,季恆和銀子來露出腦袋。銀子來道:“看看人家多有見識,拜個好師門能獲得許多臂助,少經歷坎坷,知道多少人在拜師這條路上被篩走嘛。”
    “我又不拜師,跟我沒關係。銀子來,那群人的考驗是在這裏生活一天一夜,完全沒提妖獸的事。這是怎麼回事?”
    “妖獸,妖獸,你就知道妖獸,這些人不比妖獸重要!”
    “妖獸有內丹,內丹能換銀子,這些人有啥?難不成你要我去打劫他們?這活計我幹不了,姐姐知道了非剁我的手不可。”
    “除了銀子就是姐姐,你能不能有點出息,來都來了,不想點比銀子更好的事情?”銀子來又是痛心疾首,又是循循善誘,“你看你,年方十一,雖說是歪打正着,卻堪堪踏進鍊氣門檻,可見是個有靈根的;在不知靈氣為何物的情況下敏銳察覺靈氣變化,可見天資聰慧。恰逢宗門收徒試煉,你以為宗門的人讓那些小娃娃在這過夜是看什麼,是觀察他們的心性和其他本事。你在外頭生存本事強,心性尚佳,過完這一日一夜,定會被那群暗中考核的人記住,收入宗門不成問題。這,便是你的大造化。”
    季恆越聽越不對勁,越聽越覺得銀子來不是帶她來殺妖獸得內丹賺大錢,而是以此為借口,哄騙她到這來,讓她進入宗門求仙問道。壓住心頭不斷高竄的火苗,順着銀子來的話頭繼續往下說道:“倘若我進入宗門,修行有成,必然是你銀子來慧眼如炬的功勞。”
    銀子來嘻嘻一笑,“慧眼如炬不敢當,苦勞多少有一些。”
    “屆時我該如何報答你?”
    “屆時咱們勞燕分飛,天各一方,你修你的仙道,我修我的妖道。”
    “如此看來,我進入宗門修仙大成似乎與你沒有半分好處。為何這樣為我?莫不是我們前世有緣?”
    “哪裏哪裏,還不是……”銀子來一個警醒,暗道僥倖,險些被這刁滑的小姑娘套出話來。她哼哼兩聲,“算是我們今世有緣。誰叫昔年山中偶遇,遇到你如濕手沾麵粉,揮之難去。我不過看在你年紀小有天分的份上才鼓勵鼓勵你,別真把自己當根蒜了。”
    季恆審視它許久,方道:“妖獸還能不能有了?”
    “你去問妖獸,我怎知道。”見季恆面色不虞,銀子來補了一句,“我只知道往年是必有的。”
    季恆翻身下樹,銀子來以為她生氣想要回家,忙跳到她的肩上道:“我可沒騙你,這裏全封禁了,唯有大能可隨意進出。”
    季恆白她一眼,“守株待兔不是辦法,既然參加選拔的人不少,那兩人身上也沒任何標記,想來同樣參加選拔的人認不出誰是誰。我們不必躲在樹上,四處走走看看,說不定能在林子裏找到點值錢的玩意兒,就是掉個銅板聽個響也好。”
    宗門招收新弟子,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負責此事的修士,最強不過金丹修為。往年參加選拔的人少,沒的挑揀,但凡有些潛質的,各大宗門全都收了去。今年不知是何運氣,烏泱泱來了一大波人,打頭站在前面的幾個,衣袍錦繡,神情傲慢,胎里的紈絝子弟。這種孩子放到別的小宗小派,大有人收,放到大宗門裏,外門待個三、兩年,什麼毛病都治好了,治不好也跟招收弟子的無關,故而牽機門、開平觀與鳴沙劍宗的主事並不在意。他們只想找些天資聰慧,適合本門功法的孩子回去。
    然則明鏡宗的主事明面上是一位金丹修士孟簡,實則是易容改裝的宗門上院長老,人稱費夫人。費夫人閑來無事,在宗門氣悶,到處溜溜,這一溜便溜到十里坡宗門招新。費夫人身居長老之位,素來憑自己的喜好行事,她喜歡漂亮聰明的孩子,眼神必須清澈,性情必須堅毅,如果做不到,起碼得長得讓她覺得美若天仙。哪曉得叫她第一眼見到的儘是些歪瓜裂棗,橫看豎看看不順眼。一不順眼,心裏頭便不樂意。費夫人不樂意,那群待選的孩子也落不到好,於是就有了十里坡一日一夜生存試煉。
    不是自以為是,趾高氣昂嘛,全都丟到樹林子去,哪怕會有人因此早逝無緣入宗。
    費夫人一提之下,其他宗門主事也覺得這主意大好,他們的神識足以覆蓋整個十里坡。一來便於保護孩子,二來也可藉機觀察新弟子品性,至於可能出現誤傷損耗,在修行路上走得越久,越是司空見慣。
    然而幾大上宗修士聯手封鎖十里坡方圓百里,卻封不住魔君與二大半神的神識。青藍色小鳥站在枝頭,恰恰是季恆與銀子來適才藏身之處。
    單獨割裂的空間裏,青鳥、浮雲、懸湖再次出現,上一次的賭局,以青鴍夫人全勝告終。
    青鴍夫人略帶一絲得意的笑聲從青鳥口中傳出:“那麼快就來新局,魔君可是急着翻本?前債未清,后債即來。”
    浮雲化作一張大臉,滿是不屑。魔君道:“上一局你贏了,要什麼?快些說來,我們好繼續下一局,眼下是個絕好時機。”
    青鴍夫人道:“我要龍骨,真龍之骨。”
    懸湖泛起陣陣漣漪,傳送少黎之音,“真龍骨有再造骨骼,錘鍊修體之能,你莫不是想脫胎換骨,重新做人?”
    青鴍夫人道:“想到龍骨便是龍骨,管我用來作甚。說不定我煮煮下酒或是喂狗。只說有沒有,給不給吧。”
    魔君道:“待我想想,不過一龍骨耳,不過錯了你,倘若窟中沒有,我另外給你尋一付便是。這一次我們賭這貪財女娃會如何進入宗門修行。”
    青鴍夫人道:“觀其志向,小富即安,沒有修行的打算。緣何魔君執意想讓此人修行。”
    魔君道:“她若不去通玄界修行,不出幾年,我們再無可賭之事,需要另尋樂子。豈不麻煩又無趣。凡人來來回回就那點雞毛蒜皮的事,尤其是女子。男子尚能考取功名,或從軍、或從商,女子要不出嫁,要不出家。只有進入通玄界才能有諸多挑戰,諸多誘惑,諸多變數,賭起來才有意思。”
    青鴍夫人道:“不然,凡人女扮男裝從軍,女扮男裝考取功名也無不可。”
    魔君斷然否決道:“今上昏庸,沉迷享樂,只知風花雪月,內寵專命,外嬖擅權,賣官鬻爵,政令不清,朝令夕改,魚肉天下,亂象已生。”
    少黎訝然道:“聽魔君之言,憤憤難平似是不齒,真如此心懷天下?”
    青鳥發齣戲謔的輕笑聲,調侃之意明顯。
    魔君嘆息,“不過是在其位謀其事罷了。且不說女扮男裝是否可成,那女娃與我等點滴歡樂,我不欲見她沉淪宦海,最後不得善終。”
    青鴍夫人道:“不想我們三人之中,竟是魔君獨具悲憫之心。”
    少黎道:“也罷,此女倒也有幾分天真赤誠。我便賭她在此一日一夜見識過宗門厲害,心生嚮往。”
    魔君道:“仙君以己度人,怕是要再輸一局。我賭她,唔,她得要宗門三請四請,許諾給她銀錢才願前往。不然便是想通修仙提升修為之後能賺到很多很多靈石才去。”
    青鴍夫人道:“那我就賭姐姐讓她去,她就去。姐姐得跟她一起去。如何?”
    青鴍夫人話音剛落,三人大笑,再說先前所提龍骨,來日會有人持暗號或是信物找到魔君與少黎索取,魔君與少黎表示,只要能找到人,均無二話。
    三人在九百年前已是大乘大圓滿修為,這世上鮮有做不到的事,尋不到的寶貝,倘若有,就是新的挑戰,他們樂意為之。
    “咦。”少黎奇道,“此次收徒的宗門主事裏有個厲害人物,修為不弱,知覺敏銳,竟能察覺到此處靈氣波動,果真通玄代有才人出。”
    賭局既成,雲散水逝,只余青羽藍鳥棲息在枝頭。一聲清脆的鳴叫之後,青鳥劃破天際,消失在天邊一角。
    費夫人趕到時正來得及目送青鳥遠去,奇道:“相傳西王母有三隻青鳥作為使者,為她傳遞信息,青鳥如何會出現在這裏,還是說世間真有青鳥存在。”思量間,聽得遠處有孩童尖細的叫聲,不禁皺眉,露出嫌惡之色。她最討厭大喊大叫的小孩子了。
    話說季恆帶着銀子來往林子深處走,一路見過幾波參與試煉的半大少年。和她年紀相若,從衣着打扮來看,貧富不均,驗證了銀子來宗門收徒更看重資質的說法。少年們或三五成群,或兩兩而行,不是原先就認識,便是同城同鄉。根據目測,家境良好的試煉者男女數量相若,家境貧寒穿着不大體面的以男孩為多。
    季恆問銀子來可知其中原因,銀子來冷笑一聲道:“城主挑人,分攤到地方各城各鎮各村,送上去的人不是城主可以控制的。入宗門,對絕大多數凡人來說即是求仙緣。家裏有錢的,不吝教養女兒,有些覺得女兒有個更好出路,有些則是期望女兒嫁得好人家聯姻。你說耕讀之家與富豪之家再好,哪能跟仙門子弟相比,這是會想的。那些不會想,目光短淺只愛兒子的人家呢。你沒見過你們村裡淹死女兒的人家嘛,有些人家,家裏但凡有口肉都緊著兒子,求仙緣如此好事,怎麼會讓給女兒去,哪怕女兒比兒子的資質要好。可他們那些無知鄉民又懂得什麼,寧可早早把女兒賣了換些錢。”
    看不出來銀子來尚有如此憤世嫉俗的一面。季恆道:“隔壁牛大嬸就是這樣的人,他們家小子最好,他們家女兒就是草,別人家的女兒也是草。通玄界有重男輕女的說法嗎?”
    “女修士到底艱難些。”銀子來沒法昧着良心否認,“通玄界的修士出自凡人界,自然有自己的喜好脾性。不過,通玄界以強者為尊,越是強盛之處越少重男輕女之事。你要知道,通玄界不光有女的鼎爐,也有男的鼎爐。”
    “鼎爐是什麼?”
    “鼎爐是……”銀子來自覺失言,拍她一記,“你又不去修仙,管那麼多做什麼。你怎麼不問我你那新朋友鍊氣三層是什麼水平?”
    季恆原話奉還,“我又不去修仙,管那麼多做什麼。”
    倘若銀子來是人,一定是個反覆無常的標準小人。它理直氣壯道:“怎麼沒有,聽好了,鍊氣是入門基礎,意味着你能夠引氣入體,察覺靈氣,也意味着你體內能積聚靈氣,能夠按照功法修鍊,待靈氣積聚到一定程度,變成學會釋放法術。你可以把靈氣當做是銀子,對,沒錯,銀子。”
    “你的意思是說,修仙的核心是學會積聚靈氣和運用靈氣,就像發財的核心是學會攢銀子和花銀子,而這鍊氣期意味着我有一定的銀子,可以用來賺更多銀子。”
    銀子來拍着季恆的肩膀大笑,“是是是,你總算腦子清楚了。鍊氣之後是築基、金丹、元嬰、化神、合體、洞天、大乘,每一階段各有十層。修行之事因人而異,有人鍊氣后十日築基,有人三年方能鍊氣,更別說金丹、元嬰乃至其後,各憑造化,待進入大乘大圓滿期,了結通玄界的因果就能飛升至仙界。”
    “然後呢?”
    “然後成仙,成為真正的仙人。”
    “成仙之後呢?”
    “成仙之後就——”銀子來答不上來,“我怎知道,近千年來無人成仙,連大乘者也寥寥可數。”
    “千年。”季恆咋舌,“人活千年,那豈不是老王八。”
    “嗷,咳咳咳咳。”銀子來險些從她肩頭跌下,“你懂個甚。每當修士突破一個階段,壽元,即是壽命便會隨之增加。而且不會變老,青春永駐。”
    “那成仙之後,有何好處?會有花不盡用不完的銀子?”
    銀子來忽略前一個問題,笑她道:“瞧你那見識,只曉得銀子是好東西。可知道金子?”
    “知道,沒花過金子,還沒見過金釵金耳環金戒指金手鐲那些么。村裡人但凡穿金戴銀,恨不得每家走一遍讓大夥好好看看。”
    “在通玄界,此等黃白之物不值一毫,修士們用靈石交易。一塊下品靈石起碼可以換一百兩金子,一百兩金子可未必能換來一塊下品靈石。”
    “一兩金子是多少銀子?”
    “十兩。”
    季恆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銀子來哪還不知道她貪財的德行,循循善誘道:“那還只是下品靈石,有下品自然有中品和上品。你且想想,那是多少銀子。”
    哪知季恆貪財不假但很務實,“靈石雖好,終與我無關。你說的妖精內丹能換多少銀子。”
    和先前誆騙季恆到十里坡尋寶的說辭不同,銀子來不屑道:“低階妖獸,不值一錢。”
    “妖獸身上的內臟、骨頭什麼的不能換錢嗎?”要全是不值一錢的東西,她來這狗地方做甚。來了還不能回去,幸好姐姐中午便回鎮上,否則不是要擔心得要命。她算是被這刁狗害慘了,什麼靈獸,比妖獸更可惡。
    “唔,有人會要妖獸血,尤其是那些甜絲絲的妖獸血。品級高的妖獸,渾身都是寶,可煉丹、可制符、可入陣、可煉器。”銀子來心想,這回季恆總該問它什麼是煉丹制符入陣煉器了吧。豈知季恆猛一點頭,道:“我想到了。鎮裏有些大戶最愛奇形怪狀之物,還有那些做官的,既然他們會喜歡虎皮牛頭,也應該會喜歡獸頭。到時候我們把妖獸的腦袋、四肢、尾巴剁了,有好的皮毛也盡可剝了,讓人硝制,說不定能賣出點銀子。你覺着這主意怎樣?”
    銀子來覺着它只想吐血。
    “你要是早說血有用,我就帶幾個竹管來。倉促之間要去什麼地方找。啊,有了。”還真叫季恆找到了,不遠處一條小河邊,竟整整齊齊站着一排竹子。
    走近河邊,明顯感覺溫度有所上升,空氣里的靈氣水分充足。靈氣融入體內,說不出的滋養溫潤。
    河邊影影綽綽坐着一些小孩,季恆腳步稍緩,她不是很想跟那群人照面。
    “雞,雞雞雞雞雞雞。”銀子來猛捶她的肩膀提醒道。
    季恆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以為銀子來發出嘰嘰嘰嘰的怪聲,待循着它所指的地方望去,距離小河不遠處,有幾隻山雞昂首闊步。從絢麗的羽色,發亮的羽毛來看,當是幾隻雄雞。
    “妖獸?”
    “午膳。”
    季恆貓着身子,憑藉樹榦遮擋,慢慢靠近,就在山雞毫無防備,即將得手之際,一個男孩子指着山雞尖叫道:“雞。”
    “干他娘!”季恆和銀子來齊齊發出感嘆。
    然而捕獵一年半,一人一狗早有默契,銀子來蹬住她肩膀飛身而出,一口咬斷正欲振翅高飛的山雞脖子。季恆奔跑上前,補了一刀,山雞頓時屍首分離,鮮血四濺。
    “啊~~~~~~~!”
    又是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
    又是那個男孩。
    尖叫過後,男孩子指着掉了腦袋仍未氣絕,反倒像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跑的山雞尖聲道:“雞雞雞,沒死,在跑。”
    季恆一把抓住山雞的羽翼和雙腿,省得它撲騰來去,將血濺得到處都是。這活本來可以交給銀子來,但是在人前,銀子來不便暴露靈智,只能充作一隻尋常小狗。直到山雞再放不出一滴血,才停止掙扎。這隻山雞可以算是季恆抓過所有的雞里最生猛的一隻,以至於放完血后,她頭上、臉上、身上佔有血滴和雞毛,看起來甚是駭人。
    原本坐在河邊的小孩也被那男孩的尖叫聲吸引,一起走了過來,以一種尤為震驚地眼神看向季恆。
    季恆沖他們點點頭當是招呼,打算去摘些竹葉和山雞一起洗凈。一轉身,卻見她的新朋友鄭婉站在她身後一丈之地,神情極為驚訝。兩人視線相接,季恆的臉微微發紅。鄭婉那雙清透的眼眸溢出一絲俏皮笑意,取出一塊粉色絲帕遞到季恆面前。
    季恆一手拿刀,一手拎雞,肩上扒着一隻小黑狗,看起來要多狼狽有多狼狽,要多滑稽也有多滑稽,偏生手足無措,害羞發窘。
    鄭婉輕笑出聲,仔細地替季恆擦去臉上的血跡和雞毛。
    她袖風帶香,手勢輕柔,一番清理過後,季恆的臉更紅了。
    “帕子髒了。”
    “也算是物盡其用。”
    “那個,你餓不餓?我請你吃叫花雞。”
    “好啊。我可以幫忙做些什麼?”
    “唔,摘點竹葉好了。洗乾淨之後我會包在山雞外面,裹上一層泥巴,放到火里去燒。不過你要等上一會兒。”
    “好,聽起來就很誘人。”
    小姑娘喜重逢,小男孩煞風景。
    尖叫男孩擋住她們的去路,“這雞是我先看到的,是我的。我允許你烹煮這隻雞,烹煮完我先吃,待我吃剩下你們方可食用。”
    小男孩年紀不大,最多六、七歲的年紀,說的話令人厭惡,說話的態度更令人厭惡。不過從他腰間掛住的玉佩來看,當是有個富貴雙全的好爹媽。
    季恆與鄭婉相視一眼,“你幾歲了?”
    “七歲。”
    “不應該啊,我們村裏的小孩三歲啟蒙,七歲怎麼都該學到些聖人的道理。”
    天不怕地不怕是小孩子的天性,不少圍觀的小孩紛紛笑了起來。
    “就是啊,你以為你是誰。”
    “哪來的小白痴,看到就是他的,我看到這塊地是不是就是我的。”
    “哎喲,竟然有人比我更不講道理,本公子服了。”
    議論紛紛之中,小男孩的臉漲得通紅,“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知道我爹是誰嗎?只要我爹一聲令下,我保證你全家身首異處,死無葬身之地。”
    他爹的,又來這套。
    季恆上前一步,居高臨下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你知道我是誰嗎?”
    小男孩一怔,反問道:“你是誰?”
    “老子是你季爺爺,聽好了,再啰嗦擋道,你季爺爺保證你現在就跟這雞一樣身首異處,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哦,還有今晚的月亮。”
    小男孩看看她手裏的雞,又看看她手裏刀,哇一聲哭了出來,“你們欺負我,我年紀最小,我爹說了,年紀大的要讓年紀小的。”
    圍觀小孩噓聲一陣。
    “要吃奶回家找你爹,我們又不是你爹。啊,既然你這麼說了……”
    季恆肩膀一抖,銀子來落地,認命地把雞頭叼來。
    眾目睽睽之下,季恆撿起血淋淋的雞頭塞進小男孩懷裏。“就讓你個頭好了,龜兒子。”
    ※※※※※※※※※※※※※※※※※※※※
    季恆:只要季爺爺手上有柴刀,見雞殺雞,遇龜殺龜。
    提問:若干年後隱神宗下任宗主是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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