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先吃雞
    將山雞、竹葉洗凈,外頭裹上泥巴,尋一處人少的地方,升起火堆炙烤后,季恆方去河邊將污漬清洗乾淨。走回到看着火堆發獃的鄭婉跟前,又是乾乾淨淨一個小女孩,美中不足的是身上的衣服依舊有點點血痕。
    回去途中,她念叨着衣服難洗,銀子來在她肩頭笑她:“你膽子可越來越肥了。過不得幾年,八成是要捅破天去了。”
    季恆看一眼林子裏的鄭婉,低聲道:“是你說晉國最有權有勢的人會進隱神宗,那龜兒子張口閉口他爹他爹,行事如此任性,一看就不是偷跑出來的,可見他不屬於能進隱神宗的那一類權貴。而鄭姑娘的神韻氣質一看就和那些人格格不入,龜兒子會仗勢欺人難道看不出誰好惹誰不好惹。我也狐假虎威一下。再者,龜兒子哪曉得我是蔥是蒜,最多以為我是跟他們一樣是從各地選來試煉的。說到膽肥,你才膽肥,知道人家有修為還敢開口說話,不怕她把你當怪物啊。”
    “她是你新朋友,會看着你笑,我怕什麼。”
    “不看着我笑,難不成還看着我吐口水?”
    “你懂個甚。有些人嘴巴笑了眼睛沒笑,眼睛帶笑才是笑。”
    小孩子交到新朋友總是開懷,尤其是季恆,前兩年在學堂因為姐姐的事與人吵架打架,回到村裡以牛小虎為首的好幾個男孩子老是找她麻煩。姐姐老說要忍,她忍不過去,把人罵哭打哭才算消停。鄰里鄰外上門告狀,還要說牛小虎欺負她是喜歡她。她只覺厭惡。因此能讓她當做朋友的屈指可數,加上適才與鄭婉共同面對敵人龜兒子,在心理上更是親近不少。
    普通山雞尾巴的羽毛多呈灰褐色,這隻山雞不光頭冠緋紅,耳羽墨綠,連尾羽也是發亮的五彩之色。季恆將它的尾羽拔下洗凈,一撮羽毛在陽光的照耀下呈現出一層淡淡的金屬光輝,神奇又漂亮。
    連鄭婉亦覺尾羽好看,贊道:“這羽毛顏色別緻,不像山雞,倒像是孔雀。”
    “孔雀?《孔雀東南飛》的孔雀?它長什麼樣子?”孔雀是個稀罕物,尋常百姓不得見,季恆只聞其名不見其容,不曾想真有人見過。
    鄭婉一怔,沒想到季恆小小年紀知道《孔雀東南飛》。“孔雀跟這山雞長得差不多,比山雞個頭大,通體藍綠色,尾羽呈扇形,傳說孔雀愛美,見到美麗的人會展開尾羽,世人稱之為開屏。此物並非本國所有,我有幸見過一次。”
    不是晉國所有又能見到,果然如銀子來所說是皇親國戚啊。
    季恆問道:“跟山雞差不多,那孔雀有山雞好吃嗎?”
    鄭婉噗嗤一笑,“孔雀自古被稱為神鳥,引為祥瑞。我想,沒人會想到要吃它。你上過學,學裏那麼早便教樂府詩?”
    季恆吐吐舌頭,“我認字所學全是姐姐教的,她在鎮上的學堂幫忙。家道中落前我們家算書香門第,爹娘全是飽讀詩書之人,後來家門變故,只剩下我們姐妹二人。姐姐說了,縱女兒身不能科舉無法出仕,也要會寫會念,方不墜季家家聲。”
    說到家門變故,季恆毫無哀戚之色,鄭婉不免又是意外。
    季恆打小會看人臉色,見鄭婉表情便知她心裏所想,解釋道:“四年前,有歹徒來我家行兇,從那之後我記不得以前的事,大夫說我得的是離魂症。不必為我難過,記不起來便記不起來,往後的事我記得就好。呶,漂亮羽毛給你一根,願你如願飛翔。”
    陽光下,季恆面帶笑容,雙目燁燁生輝,念及她抓雞時那般全情投入,罵人時意氣風發,鄭婉覺得她神氣鮮活極了,不覺為她的笑容感染,也露出幾分由衷笑意。她生平所見珍寶無數,無一物像季小姑娘給她的那樣叫她歡喜,無論是石刀還是羽毛。
    鄭婉鄭重接過,道:“承你吉言。”
    待叫花山雞烤好,季恆拍開泥封,夾雜着絲絲竹葉清香的雞肉香氣順着縫隙四散開來,銀子來在她肩頭跳上跳下,連鄭婉都道好香。
    一道黑光陡然砸向季恆,與此同時,一團黃影從她們身後的大樹上激越而下,直朝叫花山雞襲來。
    銀子來騰空而起一腳踢飛暗器,眼看黃影化作一隻松鼠張開前爪捧住叫花山雞。
    一截樹藤從鄭婉指尖飛出。
    “吱——”
    下一瞬,松鼠被樹藤箍住脖子,牢牢釘在樹榦上,嘰嘰喳喳拚命掙扎。
    而它試圖染指的叫花山雞仍在原處,紋絲不動。
    變故發生得極快,季恆甚至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一切已塵埃落定。她只來得及見到鄭婉指尖一抹一閃而逝的青色光芒。
    鄭婉對她詫異的目光亦感驚訝,在她看來,季恆不該看到她動用法術才對。當然,最讓她驚訝的要數那隻看起來萌萌的毫無殺傷力的狗,竟比她更早發現危機,更快反應。作為普通人和普通狗,絕不該有如此迅捷的動作。
    短暫的驚嘆過後,季恆並未對鄭婉射出的樹藤發出疑問,反倒是先看向那隻偷雞不成的松鼠,端詳片刻后覺得它無法掙脫樹藤后才罵道:“敢偷你季爺爺的雞,賊膽包天。還以為是只黃鼠狼,結果是松鼠。怎麼這隻松鼠那麼肥。”
    鄭婉啼笑皆非,上前觀察一會兒后道:“此地靈氣濃郁,應當是只受天地庇蔭的低階妖獸。”
    “真有妖獸啊。”季恆不驚反笑,“我以為妖獸會說話。”
    鄭婉看她一眼,“低階妖獸罷了,尚未開啟靈智。我想你殺的山雞應該也是妖獸,烤過後靈氣散發,加上肉香,吸引了這隻松鼠。”
    “什麼,松鼠還吃肉,我以為松鼠吃的是堅果和菌子。”
    “許是妖獸有所不同。”鄭婉接觸妖獸寥寥,學會法術以來,這道“牽藤”是她第一次運用靈力實戰,一擊即中,即便是低階妖獸也令她驚喜。不過她素來不是喜形於色之人,季恆與小黑狗身上又頗多神秘之處,故而越發內斂。
    鄭婉在旁,銀子來不欲多生事端便沒有說話,叼着松鼠砸來的松果,也就是那道黑光,到季恆跟前。
    季恆拿起松果,顛了一顛,問道:“松鼠好吃嗎?”
    那松鼠不會人言,卻好像能聽懂人話,一串吱吱吱吱蹦了出來,即便聽不懂松鼠的話,也曉得它約莫在抗議罵人。
    “鄭姑娘,一日一夜的試煉中可包含殺妖獸這道考核?”
    “倒是未聽仙師言及。參與試煉的多是沒有修為的凡人,有些年歲極小,想來不在試煉的範圍之內。”鄭婉沉吟片刻,“不過誰又知道試煉考核得究竟是什麼。仙師各有所好,各有偏重罷了。”
    “那你要不要殺這隻妖獸呀?”問了半天,季恆只關心一點,鄭婉是否需要妖獸內丹,與她所圖是否有所衝突。
    “這……”說是妖獸,也是松鼠,比尋常松鼠大兩倍,驚恐大眼,長長睫毛,毛絨絨的尾巴,讓人不忍下手。
    看出鄭婉的遲疑,季恆暗嘆。在鄭婉眼中,松鼠相比是可愛的動物,哪怕是妖獸,只要沒有傷人殺人;在她眼裏,松鼠是皮毛是食物是錢。
    人和人的差別。
    “你慢慢想,讓它先掛一會兒,我們吃雞,別過會兒又來一隻黃鼠狼妖、狐狸妖把雞叼走了。落胃為安。”
    鄭婉莞爾,也知季恆是看她面子,否則這小姑娘怕是一股腦全吃了。
    季恆將泥巴和竹葉撕開,準備擦乾淨手來個手撕雞,順便查看體內是否有傳說中的內丹,被鄭婉阻止,她拿出一把精美小刀,道:“不怕燙嘛。”
    將山雞切成幾塊,見季恆專心致志看山雞肚子,便以刀尖挑出內臟,任她看個明白。
    季恆看了半晌,失望道:“妖獸沒有內丹啊。莫不是內丹耐不住火烤,化了?”
    “你怎知妖獸會有內丹?”
    銀子來本蹲在山雞邊等着分雞,聽到這句問話,猛給季恆打眼色,奈何季恆兩眼緊盯內臟,絲毫沒有留心。
    “話本子裏寫的。”
    鄭婉問得隨意,她答得也隨意。
    “你能看話本?”鄭婉詫異到極點。誰家會給十來歲的小姑娘看話本子,一來識字不多未必能看懂,二來話本多痴男怨女,看懂了難道不怕小姑娘多綺思。
    “我識字多,不認得的字,等姐姐回來問問就認得了。”
    “你姐姐允許?”
    “為何不許,不就是些故事嘛。只可惜我們鎮裏的書局話本不多,看來看去就是那些。講大道理的我不喜歡,情情愛愛我也不喜歡,這兩類極多,好生無趣。”季恆嘴裏答話,眼裏看着雞腹,不願放棄一點希望,“哎哎,你看這是什麼,那一丁點跟黃豆差不多大小的。”
    “這應當是山雞的內丹。”
    “那麼小。”
    “品階低。”
    “哎,這能賣出什麼錢啊。”季恆頹然,要光沒光,要噱頭沒噱頭的。
    銀子來,大騙子。
    鄭婉取出黃豆大的內丹,放置一旁,洗乾淨手,遞給季恆一塊雞腿后道:“先吃。”
    季恆咬了一口,視線掠過好好掛着的松鼠精,眼前一亮,道:“鄭姑娘,我們合夥做個買賣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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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猜猜季恆做的是神馬打算。
    v前按照榜單來,一周一萬五不會少,放心~~
    修仙嘛,架構世界需要篇幅,劇情也需要慢慢展開,希望大家多多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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