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雨的解釋
一行人吃喝完畢，天已黑透，雨勢小了些，淅淅瀝瀝順着帳篷流淌，四下傳來蛙鳴和幾不可聞的刮擦聲，夜行動物出來覓食了。
新娘子給兩個傷員清理了一下傷口，服下丹藥，貼上符咒。
“阿虎，怎麼樣？”
“大人，你的葯和符咒太靈了，傷口不怎麼痛了，剛才我都能喝粥啦。”
“躺好，還是不要劇烈動作。”
“遵命，大人。”喚作阿虎的破腹男子滿臉感激。
“姑子，孩子傷口已經不再出血，有癒合跡象，晚上注意保暖，一會兒記得喂點熱水。”
姑獲姑憔悴地點點頭。
“大姐，你也要注意休息，有守捉使妙手仁心，不要太擔心。”旁人勸慰。
“哎，怎麼不擔心呢？才十歲的娃仔，兩腿就沒了，以後。。。。。。以後怎麼過活。。。。。。”
說著眼圈又紅了。
眾人也是唏噓不已，不知如何安慰。
新娘子捏捏她的手，走回自己帳篷，見辛如鐵正拿着竹葉青往碗裏倒原漿。
“你來的正好，這花果佳釀味道甚好，十來滴兌一碗口感最佳，嘗嘗。”
“好。”接來咂摸咂摸，點頭稱善，一飲而盡。
兩人對酌片刻，辛如鐵起身：“我守夜，你好好休息。”
“咦？你不睡的么？”
“在腥屋我睡了三十多天，精神好得很哩。”
“我倒把這個忘了，好吧，有勞了。”
“客氣甚麼，走了。”
“對了，子時記得過來一趟。”
“卜紫妹兒？知道了。”
辛如鐵走出賬外，仔細檢查了帳篷四角，見扎得牢固，便在四下遊逛一圈，督促大家抓緊休息。
挑了阿九和易方隨他值頭道崗，三人在吃飯的雨棚下點了火堆，烤了幾條臘魚，幾顆剛採的蘑菇，兌了半桶竹葉青，圍爐小酌。
“大人，小的有一事不明，想跟大人請教一二。”
阿九殷勤地給辛如鐵遞上烤好的魚肉。
“說。”
“大人，昨夜下了一宿的瘋雨，怎麼今早起來，四下里一點黑水都看不見，水溝、泥塘、葉子上，都是清清澈澈的雨珠，我嘗了幾處的，都是普通雨水的味道，真是鬧不明白。”
“以前沒見過下瘋雨？”
“嘿嘿，這是第一次出外差，打小都是在中京上城裏生活，真沒近距離接觸過。”
“內圍？”
“中圍，除了去外圍辦差，平時連雨都見不到。”
“易方，你也是？”
“是，他白天就纏着問我，我也不懂的。”
“良家子弟嘛，雨都淋不到。好，今天我就給你們解釋解釋。”
兩人對辛如鐵的功夫佩服的五體投地，這下能套套近乎，自然激動不已，輪着又給他灌了兩碗兌水酒。
“咱們看瘋雨是黑色對吧。”
“對，墨一樣，三五丈外就像掉進了洗硯池。”
“那你們想過沒，到底是你們眼睛看到的，還是。。。。。。”辛如鐵敲敲自己的腦殼，“這裏讓你們看到的呢？”
二人聽了面面相覷，大為不解。
“其實吧，黑雨不黑，確實只是普通的雨水，黑是你們的腦袋，你們的意識讓你們判定的。”
“嗯，瘋雨之前出現的異彩詭雲會將天地間的戾氣濃度增至極高水平，侵染人的意識。這時的黑雨里不是混入了黑色顏料或墨汁之類，
而是混入了黑暗的情緒、黑暗的詛咒、黑暗的意識，所以你們用心、用腦子把雨‘看’成了黑色。還記得瘋雨官名叫什麼？”
“魔黑怔雨啊。”異口同聲。
“對，瘋雨就是讓觀者情緒不安，令淋雨者各種魔怔。”
“大人，我大約明白了，心性越不堅定，修為越低，看瘋雨就是黑的，對吧。”
“你挺機靈啊。確切點說呢，還是與心性有關，修為高而心不端者眾矣，不然也不會年年都傳出各門各派出現走火入魔的修鍊者。”
“那強如大人您，看的是黑色么？”
“一念生，便是黑色，一念滅，便是凈水。”
二人沒弄明白，也不好多問。
“大人，也就是說瘋雨時刻一過，正常了的不是雨，而是我們的心和腦子？”
“差不多。”
“那昨夜已經落下的瘋雨呢？也一瞬間就變成普通雨水了？”
“是的，也不全是。我知道有某些法術或器物可以保存瘋雨而不失其詭力，甚至還有煉化之術，這都是歪門邪道，你們不要深究，搞這些，下場好的沒幾個。我見到過這樣的，也殺過幾個。。。。”
辛如鐵眼中陡生血光，兩人嚇得差點灑了半碗酒去。
“哈哈哈哈，想起了不愉快的往事，-來來來，飲酒飲酒。”
推杯換盞一番，講了幾個葷笑話，嘻嘻哈哈一陣，出棚子巡視一圈，回到雨棚，坐下不久，易方又扯回話頭：
“大人，既然黑雨是心見的黑，那大荒的其它三種詭雨也是心見的么？”
“也不盡然，比如畸雨是皰潰血雲激發怨穢后降下的，那就是實實在在的紅色之雨，緑雨也是。只有彩雨和黑雨一樣，也是一種情緒色彩、意識色彩。”
兩人一聽，好奇心大盛，湊近了慫恿：
“大人，您給好好講講那三種唄。”
“對啊，大人您學識淵博，給解解惑。大人，蘑菇，要辣子么？”
“淵博個屁，孜然多點，對，微辣就行了。嗯，好，咻~~還挺燙。”
兩人眼巴巴等他吃完，正要開講，不遠處一個帳子亮了燈。
“光跟你們扯淡呢，守捉使大人的正事兒差點忘了，你們機靈點，我去去就來。”
辛如鐵整整背包，快步走進帳篷。
“辛苦了。”
新娘子用石頭支了塊木板，正俯身往上面擺放東西，歪頭寒暄一句。
“辛苦啥，喝酒吃肉侃大山，自在得很。怎樣？”
“好了，過來吧。”
辛如鐵湊近一看，木板上置一二尺長寬的方形淡黃符紙，四角以銅錢鎮住，當中畫著紅色圖像，似乎是異形字體與簡筆畫相結合的某種符文。
“血畫的？”
新娘子舉起一個白瓷小瓶，笑道：
“雞血，要紫婆、紫姑、紫娘、還是紫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