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Mr.二
走出店門,格里芬腦子裏仍在緩緩的盤算着男人剛剛那至少違背了兩條緘默協議的失准行為,但他沒有發話,這是他的第一次遠行,作為一個涉世未深的愣頭青,在搞清事情全貌之前,當做一切正常或許才是明智之舉。
但此時一行人中感官最為敏銳的蘇摩卻察覺到了一絲輕微的異樣,輕輕的打開了腿上風槍的槍套。
“影子咬尾巴了。”他從牙縫裏輕聲擠出幾個字,同時仍抱持着和之前一樣的步速向前走着,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
格里芬也是如此,但在心中卻大呼不妙,只道是男人剛剛炫耀般的高調舉動給他們吸引了不必要的注意。
一行人一拐,便沒入一條兩店鋪之間的窄巷,不出所料的,那些在隱沒與人群中的跟蹤者終於如同黑影和桐油一般從燈火通明的正街上滲漏了出來,而且在這條暗巷的另一端,也早有為他們設下圈套在默默等候。
男人終於停下了腳步,格里芬和蘇摩也已經擺出了戰鬥姿勢,格里芬也緩緩的將自己的手套拉開一個小口,而這時,為首的一位也走上前來,咬着口中的雪茄對着男人說到。
“請問三位是吃白麵包還是奶酪片?”
男人摸着下巴上的鬍子輕輕一笑。
“吃白麵包如何,奶酪片又如何了?”
“要是吃白麵包,你們幾個人現在立馬脫得赤條條的從後街滾,要是吃奶酪片,我手裏這桿槍可比潑風還要快。”這句話一出,無論是身後還是身前,這些身着黑色大氅的人們就從衣下掏出了各不相同的長槍短炮,黑洞洞的槍口直對着一行人。
蘇摩先是一愣,隨即便鬆了一口氣的把風槍的套子合了起來,燧發槍,無膛線,前裝彈丸,黑火藥,光由這些東西組裝起來的槍械的實際殺傷力自然是可悲,命中則更是捉急,不過也不奇怪,整片大陸上除了歐姆尼,大概也就只有斯維爾格勒能拿出流水線生產的制式槍械了,更何況斯維爾格勒的雷酸銀底火后裝彈產量也才勉強夠供給自己國家的軍需,自然不可能落到這種半路劫道的暴徒手中。
格里芬則要比蘇摩更激動一些,這可是難得的域外紀念品,美觀而具有豐富內涵。
而男人此時卻焦急了起來,一把摟緊了女孩。
“不能殺人哦,今天不行,絕對不行。”
聽到這番話,為首的男人露出略帶嘲諷的笑容。
“那可不由你們能說了算的。”
蘇摩兩手一抬,看着眼前的男人,眼裏全是對死者的憐憫,顯而易見,男人的這句話並不是說給它們聽的,也或許這些可憐之人最初看上他們作為目標,全然就是基於這看似人畜無害的外表。
“MayI?”格里芬淡淡微笑着向男人徵求指令。
“整個好活,出事我兜着。”男人拍了拍格里芬的肩膀,隨即格里芬便向領頭的男人緩步走去。
看到這不同尋常的舉動,一名明顯剛剛加入幫派的成員沒能抑制住自己的慌張,擊發了他手中的武器,下一秒,那把粗陋的手槍就連同他的前肢被炸成了碎肉,這一突然的響動終於打破了對峙的微妙平衡,接着是第二起,第三起類似的炸膛事故,更多人捂着他們殘缺的手臂倒下痛苦的哀嚎,那位領頭人也不愧能統領這一眾亡命之徒,仍然穩穩的端着那把燧發槍,冷靜的等着格里芬進入他的殺傷範圍。
在第五個人丟掉自己的前臂之後,這些人總算明白了,他們最能倚仗的武力已然成了握於手中的精巧閻羅,
窄巷中再次恢復了平靜,而此時,格里芬已經站到了那位頭領的面前。
他緩緩抬起手,捂住了對方的槍口,臉上帶着善意的微笑,毫無疑問的,這把手槍就是他看上的紀念品了。
“開槍吧,先生,我可以保證它不會炸膛。”
那一雙從無數亡命之旅中錘鍊出的眼睛向著格里芬望去,試圖尋找格里芬內心的正在盤算的可能致他死地的把戲,在如同淬毒匕首出鞘般的一瞥后,這男人的心中下定了一個略顯瘋狂的明智決定——就算那詭異的炸膛再次發生,以剛剛的威力,只會連同這眼前年輕人的前臂一同炸碎,而不炸膛,賠上性命的也只會是這自大的小子。
擊錘撞擊,巨響從槍管中發出,子彈成功的擊發了,緊接着便是詫異,格里芬緩緩挪開了他的手掌,那顆赤紅的鉛彈正在他的手心緩緩的冒着硝煙,格里芬回想起剛剛男人在服裝店裏的所作所為,不由得心頭髮癢,面無表情的把自己的手套也歘了下來,揭曉了這一切的答案。
見狀,那為首的老大把自己手中的槍交到了格里芬手上,其餘的小弟也都解除了武裝。
這時候,男人則走了上來,拉住這位老大的手連連的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年輕人下手沒有分寸,驚擾了各位今晚的買賣。”男人已然將那些人化作爛肉的小臂盡數復原了,此時,他又看向巷口正停放着的想必是屬於這老大的敞篷汽車。
“雖然這身衣物和行李並不能由各位拿去,但我認為我或許有辦法補償諸位的損失,各位只需要把這當做一次正常的搶劫得手和交易就好。”故技重施,男人手掌攤開,展示出一顆巴掌大小的綠色鑽石。
一行人開着老大的車離開了,只留下正望着這鑽石不知所措的老大和一眾劫後餘生的小弟,在這永夜之都的陰影中逐漸遠去。
男人開車,女孩則由格里芬抱着坐在前排,蘇摩則兩腿岔開,大大咧咧的坐在後排。
“所以,我們去哪?”
“去搞點錢。”男人一隻手搭在窗邊,一邊單手把着方向盤,看着格里芬說到。
“鑽石……不夠嗎?”
“鑽石在這隻能算一般等價的東西,拿去吃個飯,買個東西倒是可以,我剛才都有些擔心那家店不接受鑽石結算。”男人掏出一張印有複雜花紋的金屬片,“這是本地兌換通幣,白金質地,工藝複雜整個歐姆尼能馭使白金的個體都不超過十個,而就算把這些人找來,也沒有十足的本事能復刻這些花紋。”
“而要完成他們交代的差事,這小玩意可是必不可少的。”男人一笑,從不知道什麼地方掏出一個酒壺就開始灌起來,絲毫不顧自己還在開車,雖然說他清醒時候的駕車技術也沒見得好到哪去就是了。
無論格里芬怎麼追問,男人再也沒有說別的,他越是開的遠,那駕車的手法就顯得越加放肆,當一行人經過環形高架路時,能夠看到不少裝飾古舊但不乏客人的酒吧,用鉛粉偽裝年輕卻難掩高聳顴骨的妓女們甩動着自己下垂如同滴落瀝青油滴的乳房在以最低的價格在招攬着生意,這種古典的風騷,正是這座城市業已式微的過時模樣。
金屬質感的特製烤漆如同水銀鏡,在昏黃煤氣燈的照射下,一路給半條街帶去了翕忽閃過的閃亮光輝,之所以只有半條街,正是因為男人這種狂放不羈的駕車,他們在如同細線一般在巨大樓宇間蜿蜒的高空長街上行駛時,一台摩托拉着紅藍相間的光彩流線跟了上來。一位沒有什麼好臉色的巡警尾隨着他們而來了,但通常而言,他們只是用於鎮壓鬧事的流浪者的,對於正經的殺人越貨,反而熟視無睹,有時甚至還參與其中。
那個身穿黑色皮衣,頭戴鋼盔墨鏡的巡警很快就與他們的車並駕齊驅了,正對他們大聲的喊叫起來。
“靠邊停車,靠邊停車!”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男人從衣兜里掏出了一張白色的名片,上面如出一轍的畫著與他們衣服上一樣的紋章,並署名Mr.2。
這巡警不可置信的抬起頭來,男人對他微微點了點頭,報以一笑。
“原來是您啊,下次我就能認出您了,打擾了!”再過一個岔道,那巡警便消失在了視野之中。
“歐姆尼在這有點小產業,治安署長也經常光顧的,每次他都拿贖罪券抵賬,也是搞得我們很頭疼。”
“我們?”
男人沒有回話,車就這麼一路向下蜿蜒的開,向著這片鋼鐵叢林的井深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