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大都會
KS爾。
作為經過大陸議會特批的商業城邦,整片大陸上的物資都在這裏流轉,定價,最後經過赤鐵之路銷往任何能拿出高價的地方,當然,也包括歐姆尼,在永不眠的逐利面前,那些絕罰令只不過是滿天拋灑,在映射霓虹燈光的污濁水坑中逐漸變成一團紙漿的無用之物。
沿着這巨大的只有歐姆尼的大陸架纜繩能與之相配的空洞中前行,頭頂和身旁投下的細密人造光源將他們的身型時暗時亮映射出來,不過所幸這條流光的隧道已經能看得到盡頭了。
就在這時,幾點光亮自隧道的另外一端快速的向著格里芬一行人接近,但見到男人仍是自顧自的向前走着,兩人並沒有進入戰鬥狀態。
那是一群“附着”在飛板上的年輕人,他們的精神狀況迷幻而放蕩,酒液在空氣中散成的水晶光澤和可卡因的粉塵隨着他們在空中略過化為一片粉色和金黃的漩渦,與黑檀號底巢的那些癮君子不同,一切能為感官帶來刺激的東西在他們身邊都應有盡有,只要想,沒有什麼愉悅他們不能涉足,就算那陣化學的迷幻消散,也很快就能成倍的得到補充。
而之所以說附着,而非駕馭,這正是因為在吸毒,嗑藥,酗酒的同時,這些年齡不過十四五歲的青年們還在以各種他們能想到的方式瘋狂進行着不為進行基因複製結合為目的的往複運動,狂喜的笑聲和飛濺的來自身體的氣固之間的相態混合物在飛板上肆意流淌。
男人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默默地捂住了女孩的眼睛,但是蘇摩感覺,他們玩的還遠不夠大膽。
等到這陣由飛板颳起的狂風和反射的炫光浪潮終於在格里芬的視網膜上消散時,這座城市的全貌,才終於出現在一行人面前。
那是夏至前的最後一個周末,格里芬從未料想到,居然只能用歇斯底里去形容一座城市的盛況,證券交易的漲跌曲線在城市任何一個顯眼的位置都能看到,一瞬之間,有多少人絕望的跳下化作血肉的煙花,就有多少人握着手上的證券交易憑證欣喜若狂,碩大的充氣飛艇在高樓大廈直接緩慢游弋,其上,衣着放浪的女郎們正在向整座城市散發自己的魅力,獻上自己的口腔入口處上下分瓣組織和身體,廣播音響在街頭巷尾隨處可見,其中充斥着電台主持人們的爽朗笑聲和從不重樣的爵士樂,毒品,酒精和第二性徵娛樂性質遊戲是小孩子都可以享受的基本福利,各色汽車在架於空中的街道上奔馳,載着充滿慾望的男男女女前往他們下一個尋歡作樂的秘密地點。
各種由簡單的幾何型建造出的摩登高樓矗立,橫亘,附着,甚至是懸垂在人目光能及的每一處盡頭,而這在如同碎裂之鏡的嘈雜城市之中,一座被當地人譽為新巴別塔的高松建築如同燈塔一般處於整座城市的圓心,億萬的水晶方窗,億萬的霓虹燈光,據傳,僅僅在這一座單體建築中,同時就有數千謀殺,交易,和見不得人的秘辛在同時發生,而有些奴僕家族的孩子終其一生,或許都沒有機會看到外面的世界。
而此時,他們正位於這座瘋狂城市的入口,燈火通明,管弦嘲哳就如同這座城市剩下的其餘部分,在空中的街道和建築物的有光處的偶爾抬起頭來的路人迷幻的雙眼中看來,不知道蘊含著多少中得失,多少種轉瞬即逝的浮華和絢爛,就好像自己還未踏入這座城市,就已經被其吸收,化為一個整體。
“走,先去給你們整身兒好辦事的行頭。
”
男人在這隧道的盡頭向下輕盈一躍,隨即消失在高樓間的光化學霧氣當中,格里芬也只得拽着蘇摩的衣領緊隨着男人向下降去。
“你下次能不能換個雅觀點的姿勢?”
“怎麼的,難不成還能給你來個公主抱?”
萬千條在林立的高樓大廈間紮根纏繞的高架街道構成了這座鎏金城市的耀眼動脈,而此時在他們腳下的這一條也正如整座城市的細小縮影一般,無時無刻閃耀着縱慾奢靡的腐敗光芒,但並非如同別處的那種毫不掩飾的放浪形骸,而是隱藏在西裝革履和水鑽禮服下的饕餮迷亂,從超驗自治領進口的星光樹被規律的種植在長路兩側,翡翠般的半透明樹葉散發著微弱的點點星芒,卡拉蓋摩的蒂爾人工匠那裏定製的工藝美術風格的精巧花壇里,盛放着來自萬卉之國園藝師們精心培育的玫瑰和夜蘭。
來自這片大陸各個角落,各行各業的狂歡者們都齊聚在這條好像由各種不同年代,不同風格的裝飾物和奇巧物拼湊堆疊而成的詭麗長街之上——到處都是衣着華麗的男女富豪,紈絝子弟和他們皮嬌肉嫩的用來解決生物性本能的奴僕,各個家族的掌上明珠們在這條延申至無處的大街上炫耀着自己的萬貫家財和豪奢格調,頭戴高帽,身披黃綠格毯的布菲爾德農主正在和來自斯維爾格勒的軍事貴族們混在一起交換着手頭的信息,娛樂巨星,知名學者,虔誠修士,輟學學生,當然還有那些自命不凡的大陸議員們,披着自己白更勝雪的長袍,手持權杖,在睥睨眾籌的緩步遊盪。
“算了,就這家吧,隨便湊合一下。”男人抱着女孩,便向一家裝修的如同中古哥特宮殿般的服裝店走去,格里芬伸手去拽,但終究沒能來得及。
倘若面對的是一場九死一生的殘酷搏鬥或算盡千機的學術秘辛,格里芬都不會對男人的舉動做任何舉動,但明擺着,這曾向他們討飯,向朋友要錢的男人,準備就這麼邁步踏入這吃人不吐骨頭的銷金魔窟。
“不擔心,如果在不需要多少錢的地方我一貧如洗,那麼在揮金如土的地方我也自當腰纏萬貫。”
男人單手緩緩推開金合歡木框的水晶玻璃大門,走入了富麗堂皇的店鋪大堂,木製和石灰岩的吊頂鉤花,地上是柔順光潔的獸皮地毯,羅馬柱和垂拱檐遍佈目光能及的各處,但卻無一人上來搭理他們,只有一群裁縫和衣匠在縫製熨燙和整飭那些或許格里芬做上一世勞工都不一定能抵價的華麗衣衫。
一行人就這麼一路溜達到了這間服裝點景深處的櫃枱。
櫃枱里的職員如同那些它們已經見過的裁縫一樣,沉不做聲的作賬,見到一行人,沒有抬頭直視他們,也並沒有停下手上的工作,只是嘆出一口氣。
“不好意思先生,作為一間會員制的定製成衣店,我們不接受無預約非會員的……”
他聽見了什麼東西落在桌面上的清脆響聲,一聲,兩聲,隨後便如同細密春雨般的接連落下。
豆粒大小的鑽石正從男人的右手掌不斷湧出,落下,並很快在櫃枱上堆了起來。
格里芬一拍額頭,碳元素配適者在尼科爾氏族中多如牛毛,所以這閃亮的堅硬礦石在歐姆尼才不值幾個錢,但在境外,這理所當然的就是價值連城的珍稀奢侈品,自己怎麼會想不到了?
這職員的眼睛都已經睜圓了,格里芬用餘光略一環視,店內的諸多裁縫和衣匠也已經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向這邊詫異的探視,這店員咽了一口口水。
“尊貴的先生,還請你不要……”
“對了,小夥子”
“是”這年輕職員的聲音裏面已經帶着明顯的顫音了。
“我看咱招牌上那個鑽石紋樣,是拿水晶玻璃做的吧?”
“您說笑了,那麼大的紋樣,當然不可能……”這職員猛的一抬頭,看着男人的雙眼,他已經察覺到了接下來所要發生的一切,但仍然不可置信。
一顆大若碗口的鑽石正在男人手上從虛空的狀態緩緩形成,最後重重的砸到桌子上,這一響動終於是把大堂經理也震動的從裏屋出來了,當他看到滿櫃枱晶瑩的鑽石時,幾乎腿軟的要坐將下去。
“去吧,換個真的,既然不接受定做,那麼這隻能算是我對貴店的一點小小的歉意。”男人抱着女孩轉身就向店外走去,兩人則緊隨其後。
“希德你這蠢貨怎麼能讓這幾位貴客這麼難堪,不要緊的,我們這裏隨時接受私人訂製。”
“可是我們並沒有會員資格。”
“別擔心先生,這沒有關係,這完全沒有關係。您能到我們這樣的小店訂做衣服實屬我們莫大的榮幸。”
在數十位裁縫兩個小時的倒騰之後,一行人都換上了嶄新而又華麗的夏日獵裝,可謂絲毫不比外面街道上行走的貴胄們遜色,而男人更是難得的換上了除那件破爛藍灰色實驗服外的一件淺灰色的薄西服和與其搭配的一件同色背帶褲,而女孩則是被三四位裁縫緊密的包圍,待成衣在其身上落成,便縱使是那些貴族的擁躉也會暗自揣摩這是哪個城邦的王室珍寶。
“還有最後一件事,麻煩各位給我們的衣服綉上紋章。”男人操起筆在紙張上畫了起來。
大堂經理臉上的笑容開始變得尷尬而僵硬,四周的裁縫們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這個我們實在做不到了,沒有NO.2的官方授權,我們是不能用這紋樣的。”
男人將自己左手的長手套抹下,那條精巧華麗義肢上的機械的結構在店內燃氣燈的昏黃燈光下閃爍着金屬獨有的流彩光芒,而手背上鑲嵌的金色符文,也正是他要求這些衣匠綉制的服裝紋樣。
包括那位櫃員在內,幾位年紀尚輕的衣匠看到這對外邦人詭異的幾乎有些獵奇的景象之後,加之剛剛的刺激,當場就癱倒着暈了過去,但這位略有些上年紀的大堂經理反而送了一口氣,汗珠從他的額頭上冒出,臉上原本那種疑惑不解卻又畢恭畢敬的神情此刻已化為了一種理所當然的仰慕。
“這就給您做,這就給您做。”
在一行人穿着這賦予獨特紋樣的衣裝出門之後,一條消息便極快的傳遍整條長街。
NO.2終於要恢復營業了。